易蓁當天就出院了,但季九還是有些不放心,在回家收拾了換洗衣物後,跟著易蓁去了她家。
兩人下午都經歷了一番驚心動魄,現在早已累得不行。而季九因為要注意不讓手臂上的傷口碰到水,洗澡洗得又慢又累,吹完頭髮感覺半條命都快沒了。
浴室裡實在太熱,她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抹上面霜,正準備摘了浴巾換睡衣,背後突然傳來一聲:「等一下。」
被霧氣染白的鏡子裡明明只有季九一個人的影子,可她卻感到有什麼靠近了。
毫無預兆地,就那麼出現在這個密閉的浴室裡。
季九下意識拉緊了浴巾,好不容易才忍住一拳打出去的衝動,慢慢轉過身:「不是說過不能隨便穿牆的嗎!」
穿著西裝的高個子男人聳聳肩膀,尷尬中帶著些無奈,但臉上依然鎮定自若:「這點很難掌握。」
季九感覺自己要被氣死了。
約翰無辜地挑了下眉,下一秒便消失在浴室門口:「我這就出去。」
易蓁在房間裡喊:「小九,你剛才叫我了?」
「沒有沒有。」季九迅速換上睡衣,開門出去時見約翰坐在小客廳裡,有些無所事事的樣子。
見他這樣,季九又覺得很不好意思。
人家本來自由自在一孤魂野鬼,結果莫名其妙被她留在身邊,晚上還要給她值夜班。趁著易蓁沒注意,她摸進小客廳裡,站到約翰面前小聲地道:「今天真的很感謝你及時趕到。」
約翰從沙發上抬頭看她,模糊的黑暗中,他透明的身體反倒變得清晰起來,那雙淺灰藍的眸子好像盈滿了星光的冷泉。
「這沒什麼。」他微微勾起唇角,似乎又想到了別的,臉上笑意更深,「我很擅長處理這種事。」
季九:「???」
這個人生前到底是幹什麼的呀?
但她還沒問出口,就見易蓁從房裡探出頭,奇怪道:「小九你在客廳幹什麼?還不開燈?」
「……呃,涼快一下,浴室裡太熱了。」
季九深切感受到自己扯謊的能力又得到了進一步提高。
她垂下手,沖約翰那個方向揮了揮,轉身跟著易蓁回了房間。
床上竟然鋪了一堆照片,易蓁興奮地招呼她:「正好,要不要看我收集的超級英雄照片?」
季九好奇地湊過去,除了開學那天和鋼鐵俠的合照外,還有為數不少的其他超級英雄本人照片。
「你看,鋼鐵俠、美隊,這就是錘錘啦。」
——是個魁梧的金髮男人,穿著十分奇特,手裡始終握著把錘子,難怪有個這樣的暱稱。
「這張是綠巨人。」
——照片拍得並不算很清楚,只能看到一堆廢墟上有個渾身綠色的巨大身軀。
「還有黑寡婦和鷹眼,聽說他們關係很好哦。」
——非常漂亮的女人和背著弓箭的男人,簡直是這些人裡打扮最正常的一對了。
季九不由感慨:「……這些照片你到底是從哪裡搞來的?!」
「有些是神盾局公開的高清無|碼照,有些是網友自己分享的。」易蓁靠著她的肩膀,笑道,「每次看著這些英雄們竭盡所能地保護普通人,就覺得自己不努力不行呢。」
季九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不過她看完一圈也沒發現蜘蛛俠的照片,忍不住奇怪道:「沒有蜘蛛俠嗎?」
「他呀,其實如果不是這次親身經歷,我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有這位超級英雄呢。」易蓁眨眨眼,思考著回道,「因為他至今只在很少的視頻和照片中出現過,又是不久之前才發生的事,網上甚至還有人懷疑這是某些人的惡搞作假。」
季九默默在心裡為彼得‧帕克點了根蠟。
這年頭,超級英雄也不好當啊。
但一想到自己直到今天還一直把他當做中二少年,只想找台時光機鑽進去,只是如果特意去道歉,又顯得十分尷尬。
她想了半天,掏出手機給彼得發了條短信:「今天幫了大忙了,下次請你吃飯吧(*ˆ-ˆ*)」
本以為高中生應該已經睡了,沒想到季九剛躺下,手機便震了一下,一條新信息跳出來:「沒關係。」
隔了一會兒,跟著又來一條:「傷口還痛嗎?」
心裡一下子變得暖洋洋的,季九忍不住彎起嘴角,飛快地回覆:「謝謝,已經沒有大礙了╭( ???)? ??」猶豫幾秒,她還是在後面寫道,「我今天被朋友科普蜘蛛俠的事了,之前一直誤會了你真是抱歉(? _ ?) 你這本事是天生的嗎?」
這條信息剛發出去,手機立馬連著震了兩次,把季九嚇了一跳,連易蓁都奇怪道:「哇,這麼晚還有信息?家裡人嗎?」
季九含糊地應了兩聲,看到第一條這樣寫著:「不不不!」
後面一條才冷靜了一些:「我是說,只是出了意外,所以,呃,像是變異……之類的?」
不知為何,季九幾乎能想像到他驚慌地打出這行字的情景了,但大晚上的還是不要調戲小朋友比較好,所以她最後回了條:「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ω?)?等我手臂痊癒了做中國菜給你吃!晚安,彼得。」
這次隔了很久,彼得才發來簡單的兩個詞:「好夢。」
然而季九並沒有做上好夢。
她整個晚上都在夢裡被不知名的怪物追趕,卻又死活醒不過來。裡面的場景始終在變換,一會兒是幼年時季家的大宅,一會兒是小學時教學樓後面的花園,一會兒又到了日本的某座山中神社。
等她終於睡醒,已經日上三竿。
季九呆呆地盯著陌生的天花板,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心好累,感覺不會再愛了。
她趿著拖鞋走出臥室,易蓁正在廚房準備早餐,看到她一臉吃驚:「哇小九你沒睡好嗎?好重的黑眼圈!」
季九拍拍臉頰,打了個呵欠:「做了噩夢……」說著,她悄悄看了眼客廳,約翰已經不在房子裡了,大概又和平時一樣上街遊蕩去了吧。
其實季九挺好奇自己的這位守護靈到底天天在忙些什麼,這種時候她總會想起曾經做過的那個夢,約翰也許就是去找出現在她夢裡的那個眼鏡男了吧?
其實她也可以幫忙的?
季九一邊在腦子裡天馬行空,一邊迅速洗漱完畢換好了衣服。在易蓁家裡吃過早餐後,她就獨自回了布魯克林。
家裡一天一夜沒有通風,卻出乎意料地沒有沉澱下閉塞腐舊的味道。但季九這時頭重腳輕,滿心想著回房先補個回籠覺,也就沒在意這些。
然而她正打著呵欠從書房前經過時,房門冷不丁被人從裡面打開。她嚇得渾身一僵,瞪大了眼:「噫噫噫?」
穿著西裝的透明身影就站在門板後,看到她這麼誇張的反應也愣了一下,隨即挑高了眉一副十分無辜的樣子:「有什麼問題嗎?」
季九連忙低咳了一聲,抬頭、挺胸、故作鎮定地回道:「只是沒想到你會在家裡。」她說著看了眼房內,發現電腦屏幕竟然亮著,不由好奇地看向約翰,「你在上網嗎?」
對方略略頷首:「昨天博物館的報導出來了。」
「哇怎麼說的?」季九一下子有了興致,也不想立刻回去睡覺了,乾脆跟進書房查看網頁上的新聞。
和預想中一樣,貝拉被確認殺害雪莉並將她的屍體製作成雕塑藏於大都會博物館中,同時涉嫌殺害易蓁未遂,罪名確認無疑,就等開庭審判了。
這樣雪莉也能放心了吧?雖然她可能昨天就離開了。
報導中還提到了負責這次案件的弗斯科警探,並對他迅速破案一事大加讚賞了一番。
季九看到這裡,不經意問了句:「約翰,你和弗斯科警探認識嗎?」
正在書架前找書的男人身形一頓,微側過頭來。他淺灰藍的眼睛微微眯起,裡面像是藏著絲似笑非笑的深意,讓人一時分辨不出他的心情。
季九眨了眨眼,十分平靜地又低下頭繼續翻網頁:「哦,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只是聽到你叫了他的名字。」
約翰卻突然笑出聲來:「我們曾經是搭檔……算是吧。」
臥槽?
季九頓時睜大了眼,匪夷所思地將他從頭到腳狠狠打量了一遍。
「你生前竟然是警察?!」
約翰挑了挑眉,反而好奇地問她:「我看起來不像?」
季九答不上來。但她就是覺得約翰和她前兩次見過的貝爾警探、弗斯科警探,甚至是作為偵探和警局顧問的夏洛克‧福爾摩斯——他們身上的感覺都不一樣。
這個人像是天生習慣於隱藏,跟警察這個職業給人的直觀感受差太多了。
季九當然沒把這些說出口。
不過這會兒也沒有那麼想睡了,她就翻出了之前還沒看完的咒術書和一摞白紙,繼續臨摹常用的驅鬼符畫法。
房間裡安靜極了,耳邊傳來一樓石英鍾卡噠卡噠的走動聲,如同一首天然的安眠曲。季九一手握著筆,一手還按在書上,腦袋卻已開始做小雞啄米狀。
一下、兩下、三下……咚。
很輕的一聲,約翰回頭時就看到她直接面朝下趴在了書桌上。
穿過百葉窗的陽光夾著一條一條的黑影打在她背上,她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完全沒有注意到現在的睡姿有多辛苦,呼吸依然平穩而緩慢。
約翰為難地注視著她,好一會兒,無奈地撇了下嘴角。他飄過去嘗試著叫了她一聲,季九扁扁嘴,嘟囔了一句中文,乾脆把臉埋進了手臂裡。
約翰:「……」
他終於嘆了口氣,彎下腰將她抱了出來。
和西方人比較起來,這個東方女孩簡直瘦小得過分,就像一隻安逸的家貓,大概拎著後頸也能提起來。
約翰慢悠悠地將她抱回房間,又給她蓋好被子,這才關上門回了書房。
他覺得自己活著的時候沒做過奶爸的工作,也許是都存起來留在這會兒了——用來照顧這樣一隻小貓。
只是貓有九命,不知道這個女孩有沒有這種好運了。
【小劇場】
……所以才需要你啊四叔!
其實算算年紀,四叔把季九當女兒養也不是不可以的【你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