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累了一天,收拾完廚房季九就打算直接回房洗漱睡覺。誰知她還沒上樓,李小狼卻拿著東西又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季九奇怪道:「你不是去整理房間了嗎?」
「有個東西要給你。」李小狼應了一聲,將一個長木盒和幾本書遞到她面前,「姨夫讓我帶來的。」
「我老爹?」
季九下意識接過,拿著盒子翻看了兩眼,撲面而來一股木香。
這木盒大概比鋼筆盒大了一圈,質量很輕,表面刻有精緻的花紋,看上去很有些年代的樣子。
她覺得還挺好看的,好奇道:「是什麼呀?」
「姨夫沒說。」
李小狼示意她自己看,季九便隨手打開了木盒——盒子裡鋪著厚實的紅布,只有中間凹下去一塊,竟躺著一串用紅線串起的銅板。
季九:「???」
她疑惑地皺起了眉,不解地看向自家表哥:「他大老遠的就讓你帶這個?」
李小狼一本正經地點頭:「說是上一代靈媒年紀大了,就把這個留給你。」頓了一下他像是想起來什麼,問了句,「你是不是已經跟他們說過守護靈的事了?」
「所以,我爹覺得我可能會需要這個?」季九將銅板從盒子裡拎出,對著燈光仔細打量。銅板共有七枚,每一枚分別與最中間的紅繩相連,大概也可以單獨卸下。她認不出這是什麼年代的東西,但保養得很好,到現在依舊光澤如新。
「這要怎麼用……集齊七枚召喚神龍嗎?」
李小狼當即斜了她一眼:「看看書上怎麼寫的。」
那些書竟然是歷代大家長的筆記。
季九以前也聽說過,季家每一代大家長往往都是那一輩中最厲害的靈媒。
然而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對她來說就像民間故事一樣遙遠。現在因為靈媒不再那麼常見,其中能夠自願繼承的更是少之又少,漸漸地大家也就不再拘泥於靈媒這個身份,能成為大家長的反而是沒有靈力的人。
近幾任大家長裡,只有她爺爺的姐姐,也就是她姑祖母是那一代的靈媒。
這幾本書裡果然有姑祖母的筆記。
季九想了想,總之先把銅板串和書都收了起來:「謝啦小狼,還麻煩你大老遠帶來。」
李小狼笑了一下,拍拍她肩膀:「沒什麼。早點睡吧。」
「嗯!」季九歡快地應下,跟著他一起往樓上走,「我家太后有說什麼嗎?我把守護靈的事告訴我爹的時候,我都聽到她在後面大笑了!哇這個人也太過分了吧?」
李小狼忍俊不禁:「阿姨讓我督促你學習,不要明年畢不了業。」
季九:「……」
太后果然還是很過分!
季九原本已經打算了要早睡,但拿了筆記和那串銅板後到底是忍不住,洗完澡就坐在床上研究起來。
說是研究,長輩們的筆記簡直堪稱小說,她完全看得津津有味。
有的講到這串銅板曾被一分為七,由家族中七位靈媒分別掌管;有的講到曾遇久攻不下的厲鬼,季家只用一枚銅板就將其退治;有的乾脆都沒提銅板的事,講起了自己四處遊歷的見聞。
倒是姑祖母在筆記中提到一件事,引起了季九的注意——因為那說的就是她童年時撞鬼後差點喪命的事。
她當時雖已記事,但距今到底年代久遠,而且出事後意識不清,所以一直也不記得最後是誰救了她。
沒想到正是姑祖母,並且用的還是這串銅板。
姑祖母的記錄一直十分簡潔,對這件事也只是寥寥幾句寫了驅鬼過程。但在頁面的最後,她像是後來才補上的,寫了這麼一句。
「梓不宜入此道。」
季九心裡咯登一聲,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彷彿滿頭熱情一下子被冷水澆滅,她呆坐了好一會兒,立即合上筆記鑽進了被窩。
這一次,季九睡著得很快。
意識沉入黑暗的時候,她似乎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然而身體如同浸入了水中,沉沉浮浮,那聲音也就遠遠近近,只能分辨出唯一一句完整的話是——
「不要相信她哦,小梓~」
之後反而一夜無夢,以至於第二天季九起床時已將那個聲音忘得一乾二淨。
她洗漱完下了樓,見李小狼已經晨跑歸來,小櫻正在準備早餐。
兩人異口同聲地招呼她過去吃飯,反而讓她十分不好意思:「你們怎麼都這麼早,今天有什麼安排嗎?」
「今天想去水族館哦。」小櫻興沖沖地接道,「小九也一起來吧?正好週末不是嗎?」
李小狼附和著點點頭。
季九猶豫了一下,想到自己確實也沒有去過,便應下了。
目的地是紐約水族館。
它位於布魯克林的康尼島上,擁有百年歷史,一年四季都遊客不斷。今天恰逢週六,更有不少家長帶著孩子出行,處處洋溢著歡聲笑語。
季九作為一隻電燈泡,非常自覺自動地跟在小狼和小櫻後面,努力想將自己的存在感縮到最小,但耐不住小櫻的熱情,兩人一路下來合影無數,反倒是讓小狼淪為了攝影師。
到達鯊魚廳的時候,他們也差不多走累了,就坐下來休息。
鯊魚廳是目前經過的最大一個展廳,高度足有兩層,上方還接入了天光,隨著水波晃動,室內也光影斑駁,如夢似幻。
有那麼一瞬間,季九忽然有點理解了為什麼那麼多情侶都喜歡來水族館。
現在大概不是餵食的時間,所以鯊魚們都顯得悠然自得,懶洋洋地甩著尾巴在水中晃來晃去。
不少人擠在水槽前與鯊魚合照,她找了個藉口留下那兩人獨處,自己也慢悠悠走到了前面。
「約翰,你以前來過這種地方嗎?」
過了幾秒,男人的聲音出現在身後:「也許。」
雖然用了不確定的口氣,但季九覺得他應該是來過的。不然他就會直接否認了吧?
她轉頭看他一眼,約翰無辜地彎了彎嘴角,眼睛裡帶著幾分笑意:「我以為你會更喜歡吃魚。」
季九:「……」
她感覺自己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以後找男朋友絕對不能找個這樣子的啊快記住!
趁著沒人注意,季九氣呼呼地一拳揮出,約翰順勢抬手,以掌心擋住她的拳頭:「放輕鬆,九。」
還笑!還笑!
她更生氣了,幾乎想抬腳踹,卻見約翰的目光突然盯住了水槽。他遲疑了一下,隨即抓住她的拳頭,將她拉近身前一轉——
季九心跳一滯,還沒來得及感到緊張,緊接著看到了水槽中,正慢慢飄向他們的透明身影。
「……」
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踉蹌了兩下才站穩。
「你們這個國家怎麼就能有這麼多鬼呢?」
季九實在想不明白,幽怨地抬頭看向身後。約翰垂頭注視著她的眼睛笑了一下:「誰知道。」
她只好重新將目光移向前方,那隻鬼也顯得很意外,驚喜地貼著玻璃和他們招手。鯊魚們像是也注意到了他的行動,紛紛側過身來對著水槽外,引起現場一片驚呼。
季九下意識摸了把剛剛掛在包上的銅錢串,往前走了幾步。
然而快到水槽玻璃前時,對方卻臉色一變,急忙擺手:「太近了太近了。」
季九隻好停住腳步,那隻鬼隨即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你就是那個靈媒吧?我聽其他的鬼說起過,身上有這種東西肯定不會錯了!」
他的視線落在那串銅錢上,季九心下瞭然,便點點頭,輕聲道:「你怎麼會在那裡面?」
對方摸摸腦袋,哈哈笑起來:「因為我以前是鯊魚槽的負責人吧,又是死在這裡的。」季九怔了怔,聽他繼續道,「不過能和這些小朋友們一起玩還是很開心的。」
季九「哦」了一聲:「那就好,慢慢玩。」
「等等!等等!」見她要走,那隻鬼焦急道,「我有事請你幫忙,一件小事!」
季九停下動作看他一眼:「還要看我做不做得到哦。」
對方忙不迭點頭:「很簡單的!因為我現在被困在水槽裡出不去,所以希望你能幫我寫一封匿名信。」
「信?」
「對。」男人深吸了口氣,語速也下意識放慢,「三年前我死在這個水槽裡,大家都以為是意外,可事實上不是。
「我被人打暈了放在水槽上方的吊橋上,雖然當時我意識不清,但也知道是戴維斯幹的。他將吊橋護欄上的小門用衛生紙纏住,將我的身體靠在小門上,等到衛生紙被正上方通水管上滴落的水珠融化,我就跌進了橋下的水槽,而他卻正好有不在場證明。
「我知道當時有警察懷疑過他殺的可能性,但因為所有人的不在場證明都很充分,這件事就以意外事故結案了。
「我不甘心。不僅僅是我,那個時候吃掉了我身體的吉米也不得不被安樂死後進行解剖,而戴維斯卻緊接著當上了館長。」
男人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原本說好要公平競爭館長職位的,那個混蛋卻做出這樣的事!」
「你先冷靜下來!」季九深吸了口氣,問道,「你希望我把這件事告訴警察?……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喬伊,喬伊‧賴特。」男人挫敗地低下頭,幾秒後復又抬起,臉上重新露出友好的笑容,「你只需要將我剛才說的寫進信裡寄給警察,之後的事情就交給他們吧。」
這個聽起來倒是不難,季九想了想:「紐約警察局就可以嗎?」
見她鬆口,喬伊連連點頭:「太感謝了!你果然和傳聞中說的一樣甜,親愛的!」
……親愛的就算了!
季九無力地擺擺手:「我就當個信差,警察管不管我就不知道了。」
「沒問題!」
季九點點頭,便和喬伊告辭離開。誰知對方話音剛落,她緊接著一頭撞到了背後一個男生的身上。
那人正將相機鏡頭對著鯊魚水槽,因而也沒有注意有人走近。被這麼一撞,相機從他手裡脫落,他立馬伸手去撈,以異於常人的速度將機身穩穩接住。
兩個人同時愣了愣,緊接著,季九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有些微卷的短髮,和底下被光影照亮的蜜色眼眸。
「彼得?」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