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他是個好男孩

  季九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上午,並且還不是自己睡醒的,而是被易蓁的電話叫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睡得太久還是燒依然沒退,她只覺得腦袋暈暈乎乎,也沒仔細聽易蓁在問什麼,只是機械地應了幾句。

  易蓁忽然停下來,疑惑地問道:「你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怎麼了?」

  「感冒了。」說著,季九就十分適時地打了個噴嚏。

  她隨手抽了張紙巾擦鼻子,聽易蓁驚道:「熱感冒?那可不容易好,你自己有藥嗎?我家裡倒是有一些。」

  季九連忙接上:「我有我有,昨天睡前都吃了,你不要擔心啦。」

  「那就行,你先好好躺著,我晚上要是能按時下班就去找你。」

  聽易蓁這樣說,季九還是很感動的,但一想到她那不停加班的工作,實在不忍心讓她再跑這一趟:「我真沒問題,睡一覺已經好很多了。」

  「我給你帶好吃的呀。」易蓁笑著道,「總之你就不要擔心了,記得準時吃藥啊。」

  季九連聲應是,結束通話後又在床上坐了會兒,終於慢慢清醒過來。

  窗外早已光芒萬丈,樓下偶爾有車子開過,引擎聲夾雜著鳥鳴一同擠入窗縫。她摸摸額頭,自我感覺已經好了很多,便起床準備洗漱。

  誰知她剛一開門,就迎面對上一隻正要落下來的手背,兩個人都愣了一下,還是對方先反應過來。

  「睡醒了?」約翰收回手,垂頭看著她,聲音又低又緩,「現在感覺如何?」

  季九眨了眨眼,下意識想後退一些拉開距離,然而在那之前,對方忽然靠近,右手順勢按在了她的額頭上。

  季九一下子僵住了。

  他的手掌柔軟而冰涼,說實話十分舒服。但就是這份冰涼,偏偏讓她臉上的溫度又升了起來。

  約翰微微皺眉,疑惑道:「溫度還有一點高,體溫計呢?」

  「在床頭。」季九連忙側身一指,順理成章地離開那隻手,往門口蹭了蹭,「先洗漱完再說吧……」

  約翰無奈地撇了下嘴角,像是妥協般道:「好吧,我去準備早飯。昨天剩下的粥可以嗎?」

  季九已經鑽進了不遠處的浴室,關門前露出一隻手揮了揮:「沒問題沒問題,謝啦。」

  直到浴室的門完全關上,她才一手按著洗面台,一手摀住臉,挫敗得幾乎想要哀嚎——淡定點啊季九!要是繼續這樣反應強烈,那些小心思遲早會被發現的!

  她把臉對著鏡子,開始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做到一半,手腕上的銅錢串裡冷不防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我真是服了你了。」

  「什麼?」季九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怪道,「你這段時間一直沒開口,我還以為你面壁思過去了。「

  少女卻一下子笑出聲來:「小梓,喜歡上一隻鬼的感覺如何?你看,既然如此,還不如把身體讓給我。」

  季九翻了個白眼,對這個話題已然不耐煩:「這是兩碼事,連因果關係都沒有,請不要混為一談好嗎?」

  「呵呵。」

  少女沒再接話,季九往牙刷上擠好牙膏,開始刷牙。

  一時間,整個浴室裡只剩下細細的沙沙聲,而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時,季九正吐出最後一口泡沫,將漱口水喝進嘴裡。

  「小梓,想不想知道那個大叔是怎麼看待你的?」

  「噗——」

  漱口水一下子都噴了出來,季九差點被嗆到,咳了兩聲才緩過氣來,不可思議地反問:「你說什麼?」

  「嗯?事情本來很簡單,那傢伙……」

  「九?」

  少女的聲音被敲門聲打斷,她立刻停住,再沒說下去。外面傳來約翰低沉緩慢的話音,「你想在房間吃早飯還是在樓下?」

  季九擦著嘴角,揚聲回道:「去樓下吧。」

  約翰應了聲,又說道:「那我將藥也帶下去。」

  得到季九的回覆後,他的身影便很快消失在浴室的磨砂玻璃門上。季九收回視線,發現自己竟有些緊張,心跳也略顯激烈,就像是正在幹什麼壞事似的。

  她深吸了口氣,捏著毛巾看著鏡子裡自己手腕上的那串銅錢,低聲問道:「你剛才想說什麼?」

  少女哼了聲,彷彿突然間沒有了興致,語調也漫不經心的:「沒什麼,現在不想說了。」

  季九:「……」

  吊人胃口又不說是很不道德的!

  ……不過她這位老祖宗什麼時候道德過?

  反正死活不是重要的事,季九也沒有追問下去,洗完臉便下樓去吃早飯。

  她現在的臉色可比昨晚好多了,雖然依舊白慘慘的,嘴唇也沒什麼血色,但至少有了些活力。

  約翰正在往桌上擺勺子,見季九下來,勾了下嘴角:「可以吃飯了。」

  季九道過謝,坐下舀了一口,又抬頭道:「你不吃早飯嗎?」

  「沒有關係。」約翰挑挑眉,坐在她對面開始翻看報紙。

  陽光從正對著他們的客廳中傳來,窗玻璃被照得格外明亮,幾乎能映出落在上面的樹影。零落的影子揉碎在撒入室內的金光裡,跟著不時拂過的微風輕輕搖曳。

  整棟屋子彷彿都隨之安靜下來,只有石英鍾的聲音規律而持久,像永恆不變的細語。

  季九低著頭喝粥,卻有些心不在焉,總是忍不住將目光投向對面。

  約翰依然專注在報紙的內容上,此時已經翻到最中間一頁。這種時候的他往往不會有什麼表情,因而整張臉都透出一股不言而喻的冷酷。

  也許說冷酷並不確切,只是淡定到某種程度後,會讓人覺得難以靠近。

  季九悄悄地望著他,不知不覺停下了動作。

  她忽然很想知道他以前的經歷,做過什麼工作,喜歡過什麼人,又為了誰而眷戀人世。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想一一從他嘴裡聽到。

  那些以前從未考慮過的問題,如今全都浮上心頭,

  她垂下視線,漫不經心地擺弄勺子,這時,約翰卻抬起頭,目光筆直地穿過整張桌子,落在她臉上:「吃完了?」

  在他望過來的瞬間,那張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柔和,眼底的光芒輕輕搖曳,如同陽光在水面沉浮。

  季九搖了搖頭,連忙加快速度:「馬上!」

  「可以不用這麼著急。」約翰挑挑眉,又收回視線,「不要忘了吃藥。」

  季九乖乖應是,手腕上的銅錢竟自己顫了一下,像是人在憋笑時的那種顫抖。她不自覺多看了一眼,但老祖宗並沒有說話的打算,只是一個勁地笑。

  直到她吃完飯回到房間,少女的聲音才再次從銅錢裡傳來:「何必這麼小心翼翼呢?他對你可好得很。」

  季九本來不想理她,聽她這樣說還是忍不住要解釋:「我沒有怕……只是不想以後尷尬。」

  「這有什麼好尷尬的?」銅錢不以為然,「如今早就是戀愛自由的年代了,更何況還是兩情相悅的事情。」

  「兩情相悅?」季九嗤之以鼻,「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可能把身體給你,所以這些都省省吧。」

  話音剛落,銅錢猛地往她手腕上一撞,憤憤地道:「不信就算了。」

  季九:「……」

  到了下午,季九的體溫終於下來了,只有一點點低燒還未完全退去。她嫌房間裡悶,搬了電腦下樓,一邊上網一邊看約翰練習射擊。

  快到五點時,彼得‧帕克意外造訪。

  季九從貓眼裡看到他時格外驚訝,連忙開門讓人進來。彼得一手拎了袋蘋果,一手托著盒披薩,跟在她身後焦急地問道:「我聽說你生病了,現在感覺怎麼樣?有發燒嗎?或者咳嗽?真的很抱歉,一定是那天去游泳感冒了,都是我的錯。」

  「停!停!」季九好笑地回頭,打斷他,「這跟游泳沒關係啦,一年生一次病很正常的。不過你怎麼會知道這事?」

  少年撓撓頭:「是易告訴我的。」說著他將蘋果和披薩往前遞了遞,問道,「我想你應該沒精力自己做飯,就帶了這個。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你真的太體貼了。」季九嘖嘖稱讚,接過他手裡的東西先放到桌子上,「哇披薩還是熱的呢。」

  彼得低頭笑笑:「買的時候剛出爐,想要現在吃嗎?」

  季九點點頭:「趁熱吃吧。那你呢?」

  「哦我答應了梅嬸要回家吃晚飯。」彼得做了個「請」的動作,「她說今晚要讓我嘗嘗新學的菜式,總之謝天謝地不再是肉丸了。」

  季九忍俊不禁,不過還是洗了些水果招待他。

  「哦你是病人應該多休息!」彼得本想阻止,但季九已經洗完了蘋果和橙子,他只好先一步搶過水果刀,說,「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他這架勢好像季九已經病到生活無法自理,季九也沒辦法,就坐到桌邊打開了披薩盒子。

  食物的香氣一股腦冒出來,撒滿了吞拿魚的意式披薩看起來口味清淡,卻讓食慾還未完全恢復的季九食指大動。

  她拿起一塊咬上一口,吞拿魚的鮮味和芝士的濃香一直滲入口腔。

  「哇這個味道真不錯。」

  彼得切完橙子和蘋果端到餐桌上,自己也在季九旁邊的座位坐下。他羞澀地笑了笑,看上去挺高興的:「你喜歡就好。」

  季九很快就解決了這頓晚餐。

  而彼得剛吃完兩瓣橙子,見狀將碟子往她面前推了兩下,說:「生病的時候最好多補充維生素。」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吃水果,倒是把那一碟子都解決完了。因為要在晚飯前趕回去,彼得便告辭準備離開。

  季九將他送到門口,下樓梯時他還不忘叮囑道:「請記得好好吃藥,一定不要再著涼了。有問題的話,我很樂意幫助。」

  季九感激地目送他走遠,少年的身影在西斜的陽光中漸漸成為一抹黑色,她這時忽然發現,對方過了一個暑假好像長高不少,已經逐漸顯出成熟男性的魅力了。

  她一邊感慨著一邊關門進屋,冷不防聽人說道:「他是個好男孩。」

  季九理所當然地點頭:「是啊。」說著就看到約翰靠在樓梯轉角處,微垂眼瞼,像是有話要說。

  季九不由停下腳步,等著他繼續。

  男人勾了下唇角,眼底好像有什麼東西飛快地閃了過去:「九,我認為他……」

  電話鈴聲陡然響起。

  季九被嚇了一跳,急忙回頭,只見矮櫃上的手機正賣力地一邊震動一邊歌唱。

  約翰止住話頭,卻毫無懊惱之色,反而示意她先接電話。季九疑惑地看他一眼,走過去拿起手機。

  屏幕上跳動著托尼‧斯塔克的名字。

  這個時間會是什麼事呢?

  這麼想著,她已按下接聽鍵,滿含笑意的男聲隨即傳來:「嘿,季,可以請你幫個忙嗎?作為靈媒。」

  季九:「???」

  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