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斜,拖下一路長長的影子。夏耀的衣服還是潮潮的,儘管外面又披了一件,但車速太快,冷風一直往衣服裡面灌。夏耀縮著脖子聳著肩,不時地倒吸涼氣。
「冷麼?」袁縱問,「冷的話我把車速降慢一點兒。」
夏耀立即反對,「不能再降了!再降咱們就得在路上過一宿了!」
袁縱沒說什麼,繼續維持原速朝前開。
夏耀終於捨得把手指從衣袖的口裡伸出一小截,試了下袁縱的衣服,發現比他的還濕。心裡緊巴巴的,忍不住問了句,「你冷麼?」
「不冷。」
有你坐在後面,心裡一直住著一個小火爐。
摩托車開了不到一個鐘頭,天就迅速暗了下來。夏耀抬起頭望一眼,發覺剛才還清透湛藍的天,頃刻間烏雲罩頂。一塊打南邊來的積雨雲團,呈爆發性地向北發展。完了!夏耀心裡一緊,這天怎麼說陰就陰了?
拍拍袁縱的後背,「喂,快點兒開,別讓雲追上咱!」
「想得挺美!」袁縱說,「這裡是省道,路本來就不好走,現在這個點兒車又多。再加速就不是兜風而是玩命了。」
半路碰到一個加油站,好幾輛車在排隊,夏耀著急,烏雲比他更著急。說話間就覆蓋了整片天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傾盆而降。
夏耀心中怨恨無處發洩,扭頭就朝袁縱質問一聲:「你丫是不是看完天氣預報才來的?」
「你怎麼不說我是提前和老天爺打好招呼了?」
夏耀冷哼一聲,從儲物箱裡拿出雨衣披上,看到袁縱還沒動靜,問:「你怎麼不穿?」
「雨下這麼大,路太滑,開車容易出事。聽話,等雨小點兒再走。」
夏耀哪肯聽他的話,埋著頭就往雨裡沖,袁縱一把拽住他問:「非走不可麼?」
「非走不可!」
袁縱長出了一口氣,淡淡說道:「那你載著我。」
「載著你就載著你,上車。」
袁縱比夏耀高,他坐上後車座之後,兩條手臂圈住夏耀的胸口,寬大的肩膀連同寬鬆的雨衣幾乎可以把夏耀整個人罩在裡面,無形中又多了一層庇護,可以讓夏耀少淋一些雨。而且這麼一來,夏耀也沒有那麼冷了。
前面突然出現漆黑的路段,沒有路燈,沒有月光,甚至沒有前後行進的車。
道路兩旁密密麻麻種滿了植物,雨霧使得可視距離保持在20米左右,像極了寂靜嶺或者通往冥界的陰陽路。這個時候人的想像力會無限制發散,推波助瀾地想起任何恐怖的形象,扭曲的人臉和詭異的事故。
袁縱感覺到夏耀肌肉的繃緊,沉聲在他耳邊說:「不怕。」
特別平穩簡單的兩個字,卻在那一刻消除了夏耀所有的恐懼和不安。脖頸處貼著袁縱粗糲飽滿又滾燙的皮膚,心裡莫名覺得很踏實。
雨越下越大,因為頭盔是沒有雨刷器的,所以下雨會加劇視線干擾。若是打開頭盔鏡片,雨滴會打得眼睛無法睜開,關上鏡片又看不清楚前方的路況。夏耀只能留著一點點縫隙避免起霧,努力的睜大眼睛看著鏡片上雨滴殘留的縫隙觀察路況。這麼一來,騎行變得越來越吃力,夏耀只走了幾十公里就感覺體力透支了,於是兩個人只能交換位置。
夏耀後背一招風,便凍得瑟瑟發抖,牙齒打顫。開始還不樂意抱著袁縱,後來實在凍得沒轍了,兩條手臂圈了上去。頃刻間無數道水流順著袁縱雨衣的褶皺灌入夏耀的衣領,逼得他一個激靈。
「鑽到我的雨衣裡。」袁縱說。
夏耀鑽進去再摸,裡面的衣服也濕透了。袁縱的手套、騎行服、褲子和鞋子無一倖免,想到剛才袁縱摟抱自己的情形,夏耀喉嚨一陣緊澀。
摩托車開過一個小鎮,道路兩旁燈光閃爍,賓館住宿的標牌一個接著一個。溫暖的熱水澡、舒適的大床、美味的夜宵通通在召喚著夏耀。夏耀咬著牙不吭聲,掀開袁縱的雨衣鑽了進去,遮蔽了外面的光。由於疲乏過度,夏耀的臉不由自主地貼上了袁縱的後背,突然感覺沒有最初那麼燙了。他這個時候才想起來,他們已經騎行了一千多公里,早就達到了正常人疲倦的巔峰值。
「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