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幼稚

  錄完口供,體檢完畢,王治水就被押上警車,往拘留所送去。押送的警察一共有四名,其中還包括夏耀。上了車,王治水那雙賊溜溜的眼睛一直瞄著夏耀,夏耀偶爾掃他一眼,他立刻笑眯眯回應。那副架勢一點兒都不像是要送進拘留所的,倒像是要送到「天上人間」的。

  小輝就坐在旁邊,看到王治水那樣,心裡挺納悶。

  「頭一次見到進拘留所還這麼高興的,你在那有熟人啊?」

  王治水笑著搖頭,「沒有。」

  「有人找你追債?」

  依舊笑著搖頭,「沒有。」

  「那你美個什麼勁兒?」

  「不知道。」還是笑眯眯的。

  小輝,「……」

  其實王治水沒有明說,他就是看到夏耀高興,可惜夏耀不待見他。別的警察都會和他聊幾句,就夏耀一直臊著他。王治水主動和夏耀搭訕,「夏警官,你貌似不愛說話。」

  小輝在一旁哼道,「那是對你。」

  王治水滿不在意地笑笑,繼續打量著夏耀。

  夏耀總算瞧了王治水一眼。

  「帶夠錢了麼?」

  王治水說:「帶什麼錢?」

  夏耀好心提醒,「那裡面伙食不好,你最好讓家人送點兒錢來,免得到時候挨餓。」

  「沒事,我吃什麼都成,不挑食。」王治水嘴角一撇,「再說了,裡面的東西那麼貴,我哪有閒錢讓他們坑?」

  「你倒是挺精。」小輝忍不住調侃,「我就不明白了,人家偷茅台酒都是拿去倒賣,就你偷著自個兒喝,你是有多饞啊?」

  王治水大言不慚地說:「我這是追求高品質的生活。」

  小輝嗤笑一聲,沒再說話。

  夏耀細細地打量了王治水一番,發現他從頭到腳都是地攤貨,就那個頭髮還算拉風。心裡納悶,他從宣大禹那偷了那麼多東西,少說也值個十幾萬。不買名牌不下館子不租房,喝個酒還得偷人家的,那些錢到底讓他得瑟到哪去了?

  正想著,王治水突然朝夏耀說:「夏警官,能問你個事麼?」

  夏耀回過神,問:「什麼事?」

  「你湊過來,我小聲問你。」

  小輝顧及夏耀的安全,就在一旁冷聲說道:「有什麼話當著大傢伙的面說!」

  夏耀反倒按住小輝的手臂,直接把頭探了過去。

  王治水頓了頓,小心翼翼地朝夏耀問:「那個……拘留所會不會有人插屁眼兒?」

  夏耀就送了仨字。

  「想得美!」

  好吧……王治水勉強鬆了一口氣。

  夏耀言歸正傳,「每個監號都有攝像頭,暴力事件是不可能發生的,這點你就放心吧。」

  王治水痛快道一聲謝。

  ……

  這週六,夏耀終於恢復了正常訓練的資格,一大早就提著鳥籠子興沖沖地去了保鏢公司。一個女學員看到夏耀正在逗鳥,故意湊過去搭訕。

  「夏少,你這鳥成天放在籠子裡關著,悶不悶啊?偶爾也得給他放放風吧?」

  夏耀說:「萬一飛跑了怎麼辦?」

  「應該不至於吧?我表姐家的那隻鸚鵡天天帶出去遛彎兒,它就落在我表姐夫的肩膀上,從來都不到處亂飛,我覺得你也應該培養培養這隻鳥的意識。」

  夏耀突然想到了什麼,嘴角露出一個不厚道的笑容。

  中午吃過飯,夏耀遞給袁縱一塊榴蓮。

  袁縱挺不喜歡吃這玩意兒的,倒不是聞不了那個味兒,就是覺得膩。

  夏耀說,:「這是我從家帶來的,就帶了一塊,我都沒捨得吃。」

  事實上這塊榴蓮是他帶給小鷯哥吃的,小鷯哥特別迷戀這個味道,每次聞到都特別興奮,各種好話酸詞兒都在這個時候往外蹦。

  夏耀頭一次示好,袁縱哪捨得拒絕?拿過榴蓮,三口兩口就吃進去了。

  下午第一節課是理論講解課,袁縱是主講。他主講課很少,一般都是高精尖的東西,學員們人人必到,連遲到請假都不敢。別的教官都在專門的教室授課,只有袁縱的課程在訓練室。每個學員必須站軍姿聽課,相當嚴格。

  袁縱一板一眼地說著,表情特別嚴肅。

  學員們也都挺直腰板屏氣凝神,晃都不敢晃。

  就在這樣嚴肅緊張的氣氛中,突然一隻通體烏黑的小鷯哥飛了進來。沒人敢去看鳥,因為一走神就會挨打。小鷯哥在袁縱頭頂上方盤旋兩週後,落在袁縱的肩膀上,使勁叼著他的耳朵不放,一個勁地嚷嚷,「吃飯……吃飯……」

  嚴肅的氛圍瞬間被破壞。所有人都憋著笑,暗想這不是妹夫的鳥麼?好大的膽兒啊!夏耀心裡樂得最歡,臉上裝得最淡然。

  袁縱掃了夏耀一眼,沒說什麼,繼續講課。結果,剛一張嘴,小鷯哥竟然從他的耳側轉移到了唇邊,一個勁地啄著他的嘴角,說:「親一個!親一個……」

  一隻熱情四溢的鳥對一個冷酷男人不斷賣萌,違和衝擊感讓在場的女同志心裡大嚎一聲:「也太有愛了吧!」但也隱隱地對小鷯哥表示擔憂,儘管是妹夫的鳥,但深諳袁縱脾氣的人都怕他一巴掌把這麼可人疼的小鳥捏死了。

  最好的結果就是,袁縱一巴掌把它抽走。

  結果,袁縱不僅沒有一巴掌把它抽走,而且真的在小鷯哥的小尖嘴兒上親了一口。儘管動作很快,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數十雙瞪圓的大眼珠子都能串成一條項鏈了。

  小鷯哥咂摸到一絲榴蓮味兒,滿足地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其後的課堂氣氛已經徹底嚴肅不起來了。

  一個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刻不是他冷酷懾人,睥睨萬物的那一瞬間,而是在他慣常冷漠的表皮下不小心洩露出的那一抹溫情,特別撩人心扉。

  女學員們暗暗交換眼神,都有種別樣的興奮,好像暗藏在心底對袁縱的傾慕突然破土而出,快速發芽生長,開枝散葉,頃刻間長成一棵茂盛的大樹。

  夏耀左右掃了一眼,心裡暗道:姥姥的,明明是想黑他,竟然給他招來了一群腦殘粉。

  袁縱那麼精,能不知道怎麼回事麼?要知道一個男人的威嚴是經過日久天長的堆徹才能建築而成,但是摧毀就是一炮彈的事。夏耀突然給了袁縱一下子,他能不氣麼?這要是放在別的學員身上,免不了一頓暴打。

  但是夏耀肯定受不了這份罪,袁縱有別的招兒治他——沒收平板電腦,寫檢討!

  夏耀急了,在袁縱辦公室一陣轉磨磨,要知道他最近打遊戲正上癮,沒收平板電腦對他而言簡直是滅頂之災。

  「你給我藏哪了?拿出來!」夏耀朝袁縱嚷嚷。

  袁縱一副不容違抗的表情,「寫檢討,合格了我再給你。」

  「你俗不俗啊?」夏耀氣得咬牙切齒,「都什麼年代了,還寫檢討?」

  袁縱口氣依舊嚴厲,「寫,不寫甭吃飯!」

  夏耀知道袁縱吃軟不吃硬,但又拉不下臉和他道歉,最後乾脆嬉皮笑臉,用手肘戳戳袁縱的胸口,一副打算矇混過關的表情。

  「行了,多大點兒事啊?面子有那麼重要麼?老爺們兒,豁達點兒!」

  袁縱說:「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

  「那是什麼?」

  袁縱忍了很久,才沉著臉質問一聲。

  「你不是說那榴蓮是給我的麼?」

  夏耀嘴角抽搐兩下,「就這麼點兒事?」

  袁縱那張冷硬的面孔告訴夏耀,就這麼點兒事。

  「靠,服了你了……」夏耀一邊嘟噥著一邊去翻書包,摸了半天就摸到一個橙子,沒好氣地塞給袁縱,「這個是誠心誠意送你的,行了吧?」

  袁縱揚揚下巴,示意他繼續翻書包。

  夏耀再一翻,平板電腦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放回來了。從包裡拿出平板,先檢查一下遊戲記錄,還好保存了,再斜袁縱一眼,幽幽地拋出倆字。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