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耀趁著夏母去收拾書房的工夫,偷偷潛進了她的臥室。
在琳瑯滿目的化妝品上仔細排查,拿起一個瓶子聞一聞,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夏耀總覺得這個化妝瓶上有袁縱的氣味兒。手賤拉開了抽屜,果不其然,有一套禮盒還未拆封,上面一個赤裸裸的大粽子圖標。
這個圖標還是夏耀親手設計,後來做成了印章,沒事就在夏耀的本子、桌布或者一切帶盒子的生活用品上亂戳一氣。
夏耀心裡酸得冒氣泡。
他又在夏母的枕頭底下翻出一個小本子,這個小本子繼承了三十年前的功能——作詩。裡面只有幾首,都是最近創作的。
第一首——《渴望愛情》。
愛情依然活在我的心底,
就像遺棄的火種在潛伏,
也注定在這沉靜的深夜,
被某一隻大手層層燎起。
愛情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額頭與心雙雙失去年齡,
在嘆息與熱戀的碰撞中,
鋪成修遠漫長的這一生。
一看到這個題目,夏耀就倒吸一口涼氣,五十歲的女人,有夫有子,平白無故渴望愛情?再往下看,「大手」?為毛是大手?夏耀滿腦子都是袁縱的「老虎鉗子」。再看到「失去年齡」四個字,滿腦子都是年齡差啊年齡差!
還有,為啥會有「嘆息」,是因為跟我爸生活不幸福麼?為啥又有「熱戀」?跟誰熱戀?這「碰撞」又是怎麼來的?沒有出軌、糾纏不清的兩段情,怎麼會有碰撞?
夏耀正胡思亂想著,夏母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夏耀陡然一激靈,趕忙將小本子塞回了夏母的枕頭底下。
結果夏母只是在哼歌,沒有進屋來。
夏耀剛鬆了一口氣,夏母的歌聲就猝不及防地傳了進來,「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長大,長大後世界就沒有花。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長大,我寧願永遠都笨又傻。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長大,長大後我就會失去他。我深愛的他,深愛我的他,怎麼會愛上那個他……」
不想長大……夏耀心裡一哆嗦,我這個歲數的唱這歌都為時尚晚,您可敢哼啊!
夏耀不敢再想了,趁著夏母進衛生間的工夫,匆匆忙忙從她的臥室撤走了。
睡覺前,夏耀給夏任重打了個電話。
「爸……」患難同胞的口吻。
「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夏耀說:「想您了,想問問您最近怎麼樣。」
「我啊?一直那樣,總有忙不完的事。」
夏耀說:「你別總是忙,也要注意身體。」更要注意我媽……夏耀心中暗暗提醒。
夏任重毫無憂患意識,在手機那頭開心地笑了兩聲,「嘴兒這麼甜,又幹什麼壞事了?」
夏耀的手一邊把玩著床單一邊說:「瞧您這心理素質,關心您兩句就承受不了了?」
「我不是承受不了,我這是思維慣性,被你媽數落多了,有點兒被迫害妄想症。」
夏耀一聽這話,神經立刻繃了起來。
「我媽又數落您了?」
「幾天前的事了,這程子一直沒通電話。」
夏耀心中吶喊,我的親爹啊!您能不能有點兒憂患意識啊?您再這麼沒心沒肺,《雷雨》的改編版就要在咱家上演了啊!
夏耀失眠了。
晚上兩三點鐘,一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房間的燈開了關,關了開。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夏耀拿起來一看,是袁縱打過來的。心中嘶吼一聲,真尼瑪不容易啊!多少天了,都沒主動打過一個電話?
夏耀接通之後,臉就沉下來了,「幹嘛?」
袁縱問:「你怎麼還不睡覺?」
夏耀面色一滯,「你怎麼知道我還沒睡覺?」
袁縱沒回答,直接問:「明天有沒有空?」
「沒空!」特別冷硬的兩個字。
袁縱說:「怎麼會沒空?明天是週末。」
「就是沒空!」
你丫晾了我十天半個月,想這麼輕而易舉地跟我熱乎?沒門兒!
袁縱撣了撣菸灰,語氣很強硬,「總之你明天得騰出一天的工夫來。」
夏耀心中暗喜,態度強硬神馬的最有愛了。當然,他得繼續端著,讓袁縱知道這機會的來之不易,多多檢討自己。
「我說沒空就沒空!」夏耀繼續叫板。
袁縱不再浪費口舌,單刀直入。
「明天陪你媽去醫院做個檢查,你媽胃不太好,以後這種事別用我給你提醒。多大孩子了,一點兒眼力薦兒都沒有!」
夏耀眼珠裡的火差點兒把整棟房子點著了,我操操操操操!!!你說什麼?你丫竟然……夏耀差點兒讓袁縱氣瘋了。
「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麼?」袁縱還跟夏耀凶。
夏耀的臉憋得紫紅紫紅的,暴脾氣醞釀啟動。
「那就這樣吧。」袁縱把電話掛斷了。
夏耀剛醞釀好要罵人的時候,人家閃人了,無異於又一記重磅炸彈,把夏耀瞬間炸懵了。多日來未曾聯絡,就換來如此冷言冷語,夏耀心裡拔涼拔涼的,悲慼戚地扎進被窩裡睡著了。
袁縱在外面守夜有一陣子了,期間接受了夏母不定時抽查。在丈母娘未點頭前從未有跳窗而入,冒犯他兒子的舉動,誠心誠意天地可鑑,恪盡職守好男人一枚。但今天,袁縱確實有點兒忍不住了。太久沒有同床共枕,沒見到夏耀蹭入懷中的小賤樣兒了。
尤其剛才還凶了他兩句,心裡難免有點兒想法。
當夏耀臥室的房間灌入風聲的一剎那,夏母的眼睛就睜開了。心中冷哼一聲,知道你就熬不住了。還說守著我的,誰信啊?你不動賊心你都不姓袁!
袁縱俯下身凝望夏耀的時候,清晰地看到他的嘴角是下撇的。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手在夏耀的大白蘿蔔上薅了一把。不凶你兩句你睡不著,你說你是不是短罵?
夏母披了一件衣服出來,走到夏耀房間,迅速推門而入,疾步走到夏耀床邊。結果只看到床上有一個人,被窩掖得牢牢實實的。再去窗口一瞧,一道高大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在槐樹的遮蔽中消失不見。
夏母輕嘆了一口氣,回到了自個的臥室。
第二天,夏耀還是帶著夏母去醫院做檢查了。
「你怎麼知道我最近胃不好?」夏母明知故問。
夏耀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我是您兒子,我不關心您,誰關心您?」
夏母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然後又問:「你中午在家吃飯麼?」
「我不在家吃在哪吃?」夏耀覺得夏母這話問得莫名其妙。
夏母也有點兒心虛,但很好的掩飾住了。
「你讓袁縱也來家裡吃吧。」
夏耀詫異地問:「為什麼讓他來?」
因為你不請,他也會來。與其讓夏耀知道自己整天中午吃袁縱做的飯,還不如讓他當袁縱是自己請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