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給他打電話。」夏耀說。
「我給他打?」這不是多此一舉麼?
夏耀不鬆口,「反正我不給他打。」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磨嘰啊?以前不讓他進家門,你嫌我不厚道。現在請他過來,你又不樂意了!愛請不請,不來拉倒!哎呦我這胃……今天真得好好檢查檢查了……」
夏耀回嗆一聲,「打!我打還不成麼?」
說完,拿著手機去了不遠處,手機選了號沒撥打,直接舉到耳邊,假模假式地動了動嘴唇,點了點頭,就朝夏母走了過來。
「打完了。」
到時候袁縱沒來,就說他不樂意……夏耀是這麼打算的。
結果等娘倆回了家,飯香味兒已經往鼻子眼兒鑽了。袁縱一副以主人自居的派頭,從廚房大模大樣地晃悠出來。完全沒有絲毫詫異的表情,直接和娘倆打招呼。
夏耀眼珠裡迸發出熊熊烈火,「你丫怎麼來了?誰他媽讓你來的?」
夏母像看待神經病一樣的目光掃著夏耀,「不是你讓他來的麼?」
「我壓根就沒打電話!」夏耀咆哮出聲。
夏母扶額往廚房走,「我去看看他有沒有把煤氣關好……」
夏耀朝夏母嚷嚷,「他都用那麼熟了,還能關不好麼?」
夏母完全沒理解兒子的腦回路,以為夏耀這麼跟她過不去,是嫌她嘴上說著不待見袁縱,卻總是白收人家的「好處」,嫌她這個媽虛偽、做作了。當即露出受傷的表情,呆愣愣地看著夏耀說不出話來。
然後姑爺就出馬了,直接掐攥住夏耀的後脖頸,提到夏母的面前,怒聲朝他呵斥道,「怎麼跟你媽說話呢?道歉!」
夏耀醋罈子徹底翻了,豹眼圓瞪,「你替誰出頭呢?啊?你才來幾天啊!就要謀權篡位了!誰他媽不知道誰咋回事啊?」
袁縱一巴掌甩向夏耀的屁股,「你敢犟嘴?給我認錯!道歉!今兒不道歉甭吃飯!」
袁縱的巴掌甩得啪啪響,有聲音沒力道,可聽在夏母耳朵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袁縱趁著夏母發愣的工夫小聲呲呲夏耀,「你是不是找揍?我這好不容易混出點兒樣了,你又給我拆台!」
夏耀始終一副憤憤然的模樣,脖子梗著不領情。
袁縱又訓他,「你怎麼這麼小皮臉?說你兩句你就不愛聽了?」
夏母有點兒看不下去了,故意輕咳了兩聲。
「行了行了,甭逼著他了!」
行了?袁縱儼然覺得火候還不夠,他得把這明理老姑爺,向著丈母娘的戲份演足了。於是把夏耀拽進了衛生間,門砰的一聲關上。不足五秒鐘,裡面傳來夏耀的一聲嚎叫。
袁縱把夏耀的手按進熱水盆,水溫很燙。
「我才幾天沒管你?你就把手弄這麼糙!你自個瞧瞧,還有法看麼?」
夏耀這些天總是出任務,春天風大氣溫低,手長時間暴露在外,長了一層皴皮,袁縱覺得有必要好好給夏耀褪褪爪子。
「伸進去!」袁縱又拽夏耀的手。
夏耀嚷嚷,「熱,熱……」
熱也不成,袁縱直接把夏耀的手往熱水裡面按,夏耀剛觸到水就被燙得伸出來了。又被袁縱按了回去,觸到水又被燙得伸出來,反覆試探、退縮、一點一點往手上撩。
「你這樣根本不管用,把整隻手都沒進去,尤其是手背!」袁縱在一旁訓斥。
夏耀根本下不去手,就一直在那慢悠悠地撩水,呲牙吸氣。袁縱看不下去了,直接把夏耀按進水裡,大手覆蓋在上面,動也不讓動一下。
夏耀熱得嗷嗷叫喚,叫得夏母心臟一顫一顫的。
「袁縱,你給我開門!」聲音完全被夏耀的慘叫聲隔絕在外,只能乾著急。
夏耀剛緩過來,袁縱又攥住他的手腕,特別用勁地給他搓手,就像褪豬皮一樣,一點兒都不含糊。
「你輕點兒行不行啊啊啊……」
袁縱完全不慣他這毛病,要褪就褪個徹底,大手攥握住夏耀的手。手心、後背、指節、指縫……每個部位都細緻耐心地搓洗。
夏耀瞪著袁縱,「你跟我這雙手較什麼勁?」
袁縱一邊幫他打著香皂一邊說:「看著不順眼。」
夏耀反駁,「你那手不是比我還糙麼?」
「我跟你能一樣麼?」
「怎麼不一樣?」
袁縱附到夏耀耳邊小聲說:「我把手弄得那麼滑溜,捅你的時候還能那麼爽麼?」
「操你大爺!滾!滾!……」
夏耀連罵了好幾聲滾,也沒真正推開袁縱,由著他給自己擦手、涂護手霜。兩隻手磨蹭交纏,熱度從粗糲的掌心傳遞到夏耀的心頭,暖洋洋的。
夏母的敲門聲又響起來了,「有完沒完了?」
袁縱用手肘捅了捅夏耀,「瞧把你媽急的!」
夏耀面上沒表示什麼,心裡早就對這幾天的疑神疑鬼自慚形穢了。沒人的時候偷偷抽自己幾個嘴巴就好,千萬別讓人知道自己有過這想法,實在丟不起這個人。
夏母開門之後,看到夏耀喪眉搭眼的小樣兒,又看到他的手腫了,以為真是讓袁縱收拾了。佯怒的目光瞪著夏耀看了好一陣,又甩了袁縱一眼,心中滋味複雜不明。
「行了,吃飯吧!」
吃過飯,良心發現的夏耀爭著去幫夏母洗碗,袁縱一個人在客廳坐著,夏耀的手機突然響了,就在他的手邊。
一看是彭澤,想也不想就接起來了。
「你昨天跟我說完那事,我就派人跟蹤袁縱了。那人說袁縱的車三更半夜還停在你們家門口,後來他看到袁縱下車了,跳窗戶進了你們家,緊跟著你媽房間的燈就亮了。我特意問了他方位,他說他看得清清楚楚,亮燈的就是你媽的屋不是你的屋……哎,妖兒啊!真讓你說准了,袁縱真有當你乾爹的野心啊!」
袁縱拿著手機,臉上的肌肉全都僵了。
彭澤又說:「我覺得袁縱有可能是這段時間壓力太大,被你媽擠兌得心理變態了。要麼就是迫不得已,想用這招兒拿下你媽,然後再逼她妥協。總之你別和自個過不去,妖兒,想開點兒,有哥們兒罩著你呢……」
袁縱粗重的嗓音沉沉地響起,「我替我乾兒子謝謝你。」
「呃……」彭澤的心臟差點從嗓子眼兒躥出來。
袁縱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恰好這時夏耀洗完了碗,走進客廳,看到袁縱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
袁縱還沒說話,夏耀的手機又響了。
這次彭澤還不長記性,電話接通就急著開口,「縱爺!你聽我說,是那小子眼神不好使,他看錯了,亮燈的不是夏耀他媽那屋,是夏……」
「你說什麼呢?」夏耀打斷了彭澤的解釋。
彭澤又是一陣大喘氣,「是你啊?」
夏耀隱隱間有種不祥的預感,目光顫悠悠地投向袁縱,朝手機裡問:「到底怎麼回事?」
彭澤一五一十地說了。
夏耀嘴角一陣抽搐,「你真是我好哥們兒。」
手機撂下,對著袁縱一陣乾笑,「就是鬧著玩,我那天跟他隨口一提,我說有天我撞見你跟我媽一起洗碗,有說有笑的,關係好得就跟有一腿似的。我倆主要是調侃我媽,沒調侃你,就說我媽這程子這麼好打扮,是不是對年輕小夥子有想法了?然後你跟我媽走得又近,就調侃她老草想吃嫩牛……呃……媽,您怎麼出來了?」
夏母靜靜地說:「你到書房來一趟。」
夏耀立刻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袁縱,「五千字檢討,字字發自內心肺腑,全部手寫,絕對不COPY。二百個深蹲,外加五十個單手俯臥撐,早上五點鐘起床,負重跑五公里?十公里?十五公里?……」
還沒商量出個能讓袁縱寬恕他、替他在夏母面前求情的條件,就被夏母扼住手腕拖著往書房走,「你給我過來吧!!」
夏耀就像古代被皇太后下令「菜市口斬首」的犯人一樣,手朝袁縱一個勁地揮舞,「袁縱……救我……救我啊……」
救你?袁縱磨了磨後槽牙,我沒嚼了你就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