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茫茫,影淒迷,冥迷遠樹,葉葉蕭蕭。
想到寒浞童年的悲慘遭遇,玉卮久久不能釋懷,以至於一路無話。待到她回神的時候,卻發現眼前的景物竟是那般的熟悉,這不是曾經她住過的草廬麼。
「為什麼來這裡?」玉卮疑惑地看著黑暗中的草廬,許久沒有人住,應該破敗了吧。
「我一直都想進去看看,現在遂了我的心願如何?」寒浞難得露出魅惑地笑容,倒讓玉卮看癡了。
推開門的那一刻,玉卮本以為會迎接撲面而來的塵灰。然而,她沒想到這屋內不但沒落灰,還一如從前那般的乾淨整潔。她的那些製藥用具一應俱全,一切都還是老樣子。
連寒浞都驚訝不已,心中頓時疑竇叢生,難道說姒相那個傢伙還是舊情難忘麼。他的內心多了幾分酸澀和鬱怒,只不過礙於玉卮在面前,他不好當場發作。
「怎會這樣,難道說這裡有人在住麼?」玉卮可沒寒浞想得那麼多,她笑著走到桌子前,抬手拿起她曾經用的過的藥杵,笑道:「你看這個,這可是我小時候經常用的東西哦。」
「你小時候麼?沒聽你說過。」寒浞故作驚訝地說著,見玉卮尷尬的樣子,他笑道:「既然我把我小時候的事都說了,那你也該告訴我,你小時候的故事了!」
「我……我沒什麼好說的……」玉卮一時間有些慌亂,她被寒浞問個正著,倒是不知道該如何回復他。
「玉兒,我想知道。」寒浞說著走到玉卮的身後,從背後抱緊了她,溫熱的氣息佛過她的耳際,她全身不禁一僵。
「你真的要知道,會很嚇人的哦!」玉卮眼神閃爍,她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說出來。
「會有我的恐怖麼,我可是妖怪哦!呵呵。」寒浞自顧笑著,眼中精光閃爍,他要讓她說實話一點都不難。
窗外的月光傾瀉到了室內,朦朧的月色讓玉卮有片刻的恍惚,她淡淡一笑道:「如果我說我只是一縷幽魂,你信不信?」
她的確只是一縷芳魂罷了,寧可失去一身的法力,她還是要找到他。只因有他在的地方,那裡是她的家。
「哦?可是我抱著的明明是個活生生的美人啊!」寒浞微微蹙眉,他有些不明白她的話了。
玉卮輕輕掙開了他的懷抱,慢慢走到窗前,她望著天空中的圓月,心頭愈發沉重道:「寒,你有沒有聽過借屍還魂這個說法?」
玉卮的話令寒浞睜大了眼睛,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聽著她繼續用平和的語調說道:「我的這副身體的確是有仍國首領女兒的身體,可是寄居在裡邊的魂魄卻不是她的。」
「那你是誰?」寒浞看著玉卮緩緩轉過身來,她的小臉在月光下出奇的好看,似是和往日有些不同。
「我的名字叫玉卮,我是我們家的⼳妹,我上邊有二十三個姐姐。我母親很疼我,而我也是最不讓她省心的那個。」玉卮有些無奈的說著,卻見寒浞聽的很認真,她不禁淡然一笑道:「寒,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你說。」寒漪一臉寵溺的看著玉卮,放鬆了身體,聽著她溫柔的聲音響起:「記得那天也是八月十五。每到八月十五,家裡都會過節,而我卻不喜歡宴席上的繁文縟節,所以,我偷偷溜了出去。」
那時的玉卮還很小,剛出落成一個少女的模樣,心智也不成熟,好奇心還很重。她早厭倦了西崑崙的景色,所以,她想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守衛森嚴的地方,想見見大世面。
可惜無論她怎麼鬧,西王母都不允許她那麼做,她只能悄悄的跑去西崑崙的北邊,去那個她最喜歡的地方玩。那裡有個常年散發著清香的醴泉,玉卮最喜歡坐在池邊玩水。
不過,玉卮這日許是喝多了酒,竟然在她最熟悉的西崑崙山上迷路了,待她發覺的時候。眼前的一切讓她有些愣神,直到空中盤桓著的大鳥叫醒她,她這才抬頭望去。
「我說小公主,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回去吧!」原來是只青鸞鳥,玉卮不屑地撇嘴道:「憑什麼讓我回去,不是一棵不死樹嘛,有什麼了不起的,至於連我都防著!本公主這輩子都死不了,何須不死果!」
玉卮像是被人丟石頭般的不開心,她輕輕一哼,轉身離開。儘管表面上她理直氣壯,可內心卻波瀾湧動,那不死樹園是西崑崙上的禁地,她這次誤打誤撞的來了,真是太刺激了。
許是她想問題想的太認真,也沒太在意腳下,她只記得視線中出現了一株長滿了美玉的樹,她來不及驚歎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身體直墜而下,竟不知跌到了什麼地方去了。
「喂,醒醒!」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得一陣清潤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她這才醒過來。剛才那一剎那的衝擊力讓她的頭有些發昏,竟然沒出息的暈了過去,若是被姐姐們知道,肯定會笑掉大牙。
玉卮輕輕地揉著腦袋,慢慢地睜開眼睛,盡可能的保持大家閨秀的風範。可一見眼前少年的樣子,她立時瞪大了眼睛,這是個多麼不可思議的少年郎啊。
他有著如玉般白皙的面容,一對滿含倔強之氣的雙眉下是一雙如深潭般幽深的黑瞳,秀挺的鼻下是稜角分明的唇。可那嘴角偏偏又含著一絲不羈的笑,他像是在看她的笑話一般,不過他眼中仍然掩飾不住好奇的神色。
他的身形比玉卮要高,衣服的樣式也和崑崙宮中的人不同,他的衣服顏色是銀白色的,像月光般柔和中透著絲絲冷氣。對的,他的週身都氤氳著一種說不清的寒冷,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咳……」玉卮沒來由地吞了口口水,沒道理啊,她剛才可是吃飽了才跑出來的。
「看來你是醒了,醒了請離開吧。」他的聲音清冷地讓人想打冷顫,可玉卮卻根本不吃他這套。
她掩飾住剛才的花癡神色,慢慢地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這才抬起頭道:「我倒是想離開,可這裡是哪裡,又該如何離開,還望這位仙友示下!」
「這裡是……」少年像是有幾分忌憚,他遲疑地打量了玉卮一眼。
玉卮自認為今天的打扮沒什麼不妥,依舊是一身潔白的天絲雲裳,而她的髮型也是今日姐姐特意給她挽的飛天髻。儘管在她的年齡來說這髮型有點不合適,但為了讓她整體看起來端莊些,也只能這麼做了。
會不會有點怪,玉卮彆扭地摸了一下頭髮,又看了一眼那個目光深沉的少年,鼓足勇氣道:「你不要小看我,我可是西王母的女兒!」
「你是西王母的女兒?王母會有你這樣的女兒?」少年自顧自地笑著,繼續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女,那眼神是赤果果地嘲諷。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憑什麼我不能是西王母的女兒?」玉卮被少年的話激將的差點跳起來,不過她還是忍住了,只因她心中的小鹿跳的有些忐忑。
「西王母的女兒也會掉到這裡來麼,真是有趣!」少年唇角勾笑,揚起漂亮的下巴。
玉卮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辯駁,既然這個少年指望不上,她要自己找到出路。她開始環視四周,想辦法找到出口,看來看去,最後,她的目光定格在頭頂上的一個小孔。
不會有那麼高吧!玉卮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個出口,但是,這對她來說應該也不難。只要把最近學的法力發揮到極致行了,她在心中給自己打氣,卻不知旁邊的少年已經開始躁動不安了。
「哼,沒有你,我照樣可以回去,拜拜啦!」玉卮握緊手裡的搗藥杵,那可是它的法器,或許能助她一臂之力。
玉卮說完把藥杵拋向半空中,只見那本來一掌大小的藥杵突然變得有一人長,瞬間立在她面前。儘管離開的樣子不會太瀟灑,但她也只能豁出去,如此想著,玉卮像八爪魚般地抱住了藥杵。
在她打算唸咒語的時候,突然聽到身旁少年遲疑地聲音道:「等等,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帶我上去!」少年像是廢了好大的力氣說完這句話。
好在一時間玉卮還沒想起那句起飛的咒語是什麼,一聽少年如此說,她不禁有些幸災樂禍道:「哈哈,原來你自己也上不去,那你剛才為何還要嘲笑我!」
「對不起,剛才是我唐突了公主,還望公主不要和小仙計較!」少年嘴上雖然如此說,可從他臉上的倔強之色不難看出他的委曲求全。
他都這麼說了,也不好不帶上他吧,心思單純的玉卮哪裡看出少年更多的神色,她只在思慮如何帶上他一起走。這對她來說實在是有點難,她自己上去都不容易,何況是帶上他一起。
「其實不是我不想帶你一起上去,只是,我的法力還不足以帶上你。」玉卮有些為難地咬了咬嘴唇,但她很快靈光乍現般地說道:「不過,我可以先上去,再找人來救你如何?」
「不可以!」強硬的三個字讓玉卮不禁一愣,她看出了這個少年的緊張和不安,隨即疑惑道:「這又不可以,那又不可以,看你的樣子也不是沒有法力的,為何你自己不上去呢?」
這不是廢話嘛,如果他自己能上去,早離開了,還會遇到她。玉卮醒悟後,便像吞了蒼蠅般的後悔,她再度朝少年看去,卻發現他好像一直扶牆站著,難道他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