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爐寒,驚入夜,雙魚凍合,烏啼欲曉。
「玉兒,你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寒浞絕望的聲音在耳邊迴響,緊接著他手中突然多了一道白光,揮手向她的胸口襲來,她想躲卻躲不了。
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在身上四散開去,讓她疼得喘不過氣來。情急之下,她睜開了眼睛,胸口還在微微地痛,玉卮用手按著那裡,仍然沒有任何的效果。
這個夢好像纏繞了她好久了,每次都是這般從睡夢中醒來,額頭上都是冷汗,而心口的疼痛更是提醒著她,她的時日不多了。看向身邊的位置,那裡又是空缺的,伸手撫去,一點溫度都無。
今夜,他又不在她的身邊,這樣的日子有多久了呢。掀開床幃,玉卮緩緩走下床,隨手拿下搭在架上的外衫,披在肩頭,她一步步的走到窗前,推開窗,撲面而來的冷風令她清醒了很多。
「又是十五。」玉卮的眉心微蹙,再過一月是正月十五了,也是說新的一年又要開始了。而此刻的寒浞在哪裡,她閉上眼睛都知道。
今夜,儘管他應該是吃了藥,但是為了藥力的消散,他應該是去尋找合適的女人了吧。玉卮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腦海中不禁迴盪起前陣子聽到的一段八卦,雖然是一群侍從咬舌根,但說的往往是事實。
「你們聽說沒,咱們王上好像把之前后羿的那些妃子都收入宮中了呢!」
「對呀,我還以為他只會把玄妃留下,沒想到……」
「有什麼想不到呢,王上也是男人,怎麼可能經得起美色的誘惑!」
「不過,王上之前做少宰那會兒,不是只有一妻一妾麼,我還以為王上是個清心寡慾的人呢。」
「是嘛,我聽說他極是寵愛那個小妾,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你們說到底誰會做王后呢,會不會是那個小妾呢?」
「我看不盡然,照現在這情勢,我估計王上會讓玄妃做正妃!」
「為什麼?」
「哼,你們也不看看,這不明擺著麼,王上是等著玄妃生下小王子呢。到時候,玄妃名正言順的當上正妃。」
「你說的也對,你們應該也聽說過,早在窮羿活著的時候,咱們王上和玄妃……」
後來的話,玉卮不想再聽下去,那樣只會讓她徒傷悲。連這些個侍從都想明白了現在的後宮局勢,她又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只是,她不願面對的是寒浞竟也和那些俗人一般,經不起美色的誘惑。
「寒,我好想和你離開這裡。」玉卮的眼中含著淚水,心緒紛亂不堪,她發現自己很受不了宮廷的生活,只能極度的忍耐。
「玉兒怎麼站在窗邊吹風,不怕染了風寒麼!」溫柔的話語裡卻多了幾分薄怒,玉卮沒有想到寒浞會回來,急忙擦去臉上的淚水,可通紅的雙眼卻終是藏不住的。
「怎麼又哭了?」寒浞緊張的走到她面前,心疼地摸著她的額頭,急切地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玉兒這是怎麼了?」
「我沒有哪裡不舒服,你別擔心,我只是……有些觸景生情而已。」玉卮柔柔地笑著,她能看到他回來,心裡很開心。
「到底是怎麼回事,有心事和我說,不要裝在心裡。」寒浞最瞭解她,總是喜歡獨自生悶氣的女人,最讓他放心不下。
「我只是……想你了。」玉卮不想寒浞再看她的臉,伸手環抱住他,把臉埋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清爽的氣息,莫名的心安了。
「傻玉兒,只是一會兒不見就這麼想我了?」寒浞用下顎摩挲著玉卮的頭,可是他的雙眼卻依然雲霧繚繞,看不真切他在想什麼。
「寒,這麼晚了,你去了哪裡。」終究是忍不住問出口,玉卮怯怯地抬頭看他,卻見到他唇角的一絲無奈。
「你是不是早想問我了,說起來,我已經好幾個夜晚都不在你身邊了吧。」寒浞長歎一聲,回抱住了玉卮。
「我很擔心你。」玉卮違心的話一說完臉就紅了,而她的這些表情哪裡逃得過寒浞的眼睛。
「你在吃醋,玉兒。」寒浞的話令玉卮的頭低的更深了。
「哈哈,我的玉兒吃醋的樣子真好看,看來,以後的晚上我都應該不回來才對。」寒浞笑得很是開懷,這更令玉卮氣悶了。
「不要,寒,我不喜歡……」玉卮說著鬆開了寒浞,緩緩側過身去,她雙唇緊抿,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玉兒,唉,讓我說你什麼好。」寒浞說著橫抱起玉卮,朝大床走去。
玉卮的身體一落到床上,立刻躲到了床裡邊,徒留寒浞坐在床邊上,無奈地看著她的背影。雖然他有些無可奈何,可連這個背影都讓他心念不已,他不禁探過頭去看她的臉,卻發現她閉上了眼睛。
一種挑逗之心頓生,寒浞淡淡地笑著接近她的臉,視線落在她嬌嫩的唇上,蜻蜓點水般的落下一個吻。緊接著玉卮像受驚的小鹿一般驀地睜開眼睛,一時間,四目含情。
不約而同的,他們雙雙閉上了眼睛,唇齒再度相纏,享受著彼此的芬芳。彷彿之前的氣惱都化作唇齒間的柔情蜜意,再無嫌隙,極盡纏綿。
只可惜最終還是在兩人按耐住了進一步的情動下,戛然而止。而此刻,玉卮已被寒浞抱在懷中,她近乎氣惱地再度紅了眼眶,有些唇齒不清地說道:「都是我沒用,寒,對不起。」
「傻丫頭,不是你的錯……」寒浞輕吻著她的額頭試圖安撫她。
「可是,為什麼你身上的寒氣更深了,明明那些藥應該是管用的,為什麼!」玉卮的雙眼中閃動著疑惑的淚光,在寒浞看來更是讓他內疚不已。
他深吸一口,閉上了眼睛,不忍看到玉卮的痛楚,他沉吟了片刻,解釋道:「最近,我又去練功了。」
「為什麼,你不是得到王位了麼,怎麼還需要練功?」玉卮渾然不解,她這才明白這些天為何寒浞半夜會離去的原因了。
「我得到的只是半壁江山,另一半還在有夏人的手裡,況且,我這半壁江山也是我搶來的,實質上和后羿沒什麼兩樣。我手裡的半壁江山,有夏的人終究是要來強的!」寒浞時刻擔憂姒相來襲,所以,他片刻都不能鬆懈。
「你說有夏的人是姒相麼?」玉卮也沒有忘記當初姒相救她的初衷,那個男人從未放棄過復國。
「我的玉兒還是很聰明的。」寒浞輕輕捋順著玉卮的頭髮,在他的眼中玉卮只是容易當局者迷罷了。
「寒,若是姒相來找你要我,你不會把我送走的,對不對?」在玉卮眼中,男人們的江山大業都不是她想的範疇,她唯一想的是會不會離開寒浞。
「當然,我不會讓他得到我所擁有的一切!相反的,他有的,我會盡數搶過來!」這是寒浞一直醞釀著的大事,他要的還有很多。
「難道現在的一切還不夠麼,寒,只要我們能在一起就足夠了……」玉卮還想說卻看到寒浞一下嚴肅的臉色。
只聽寒浞垂眸說道:「玉兒,男人的事,你不懂!你不用想太多,你只要記得,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而我要做的事,也一定會做。」
這個男人的霸道,玉卮領教過,她只是不願意去面對,再度在心中歎息了一下。她必須要承認眼前的寒浞絕對不是她的寒漪,那個眼中和心中都只有她的寒漪。
寒浞的心是要分成兩半的,一半是她,一半是江山。
「寒,我懂了。你去做吧,但是,你一定要保重身體。」玉卮明白了寒浞的心,她強忍內心的痛苦,勉強一笑。
寒浞自然懂她的心思,可他只把這個歸為婦人之見,他安慰似地撫摸著她的頭髮道:「好了,我們睡覺吧,剛才練功耗盡了體力,我困了。」
「那好,你睡吧。」玉卮把被子蓋在寒浞的身上,看著他閉上了眼睛。
恐怕在以後的日子裡,玉卮需要明白更多的宮廷規則,盡可能的不觸動寒浞的逆鱗。也只有這樣,她和寒浞才不會有矛盾,否則,她很難保證他們的感情會堅固到底。
只不過,玉卮沒有想到,她這麼快要面對突來的一切,尤其是寒浞這陣子一直避而不談的問題,那就是到底誰才是個這個後宮的女主人。
新年伊始,當春天的腳步踏進新的一年的時候,純狐的孩子終於出生了,而且還是個小王子。知情者都不相信她會懷胎十五月生下這個孩子,而不知情的人全都認為這是寒浞佔有后羿之妻的成果。
無論哪種情況,最終得到的結果是寒浞冊封純狐為正妃,並為其子取名為傲。如此一來,純狐在後宮中佔據了有利的位子,地位直逼寒浞的寵妃玉姬。
「玉兒,為什麼要我答應封純狐為正妃?」直到下完了聖旨,寒浞還是一臉不解的看向玉卮,這個聖旨完全是在玉卮的苦苦相求下決定的。
「我不想你為難,寒,如今朝中人心不穩,如果你封純狐為正妃,很多舊臣都會擁護你。如此一來,你再無後患,更何況,她生下了小王子,王位後繼有人,更是喜上加喜的大事。我想百姓也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玉卮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始終不敢看寒浞的眼睛,她知道那是違心的話。可是,潛意識裡,她總覺得這樣做是對的。
「好,只要你無異議,我答應。」寒浞賭氣的甩袖走人。
「我只是不想讓你為我分神……」玉卮嚥下心中的淚水,纖細的手再次按住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