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愣住了,剛準備端著茶膩上去的身子往後一仰,臉上帶著的笑也凝住了:「挪,挪過去?」手一抖,茶水撒在了前襟上。
原先那拉氏一直沒有孩子的時候是想過抱一個女兒養在院子裡的,反正只是個女兒。府裡只有李氏生育過,前頭兩胎還都是女孩,那時候她都不肯,更別說是現在了。
胤禛皺起眉毛看了看她,從弘暉開始,這院子裡生病的人就沒斷過,他倒是真心為了孩子著想,一方面是覺得李氏照顧不過來,另一方面也覺得她能力有限,原來弘暉病得那樣重那拉氏還把家裡管得好好的,萬笀節太后生辰這些全都沒讓他來操心,這一比較就顯得李氏經不起事兒了。
「爺!」李氏的嗓子驟然尖了起來,把胤禛嚇了一跳,「妾確有不對,福晉怪罪也就罷了,怎麼還要把大格格挪出去呢,她可是妾的心頭肉啊!」關心則亂,李氏一張嘴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出來:「小阿哥正在生病,福晉怎麼能這時候把大格格要走!」
胤禛的臉黑了,他瞇起眼睛看了會兒李氏,藕色的衣裳原來是能襯出她的好膚色,現在卻顯得她老態,豐潤的臉頰一瘦下來下巴尖得嚇人。
李氏剛說的話是不規矩了,但他也還體諒她是孩子生病了心憂所致,並不責備她,只抿著嘴唇頓了頓:「你多歇息吧,明兒天好了就把她挪過去。」他本來也不是來徵求李氏的意見的,說著站起來去了正屋,這事兒除了李氏,還得知會周婷
那拉氏那兒肯定不會不願意的,她老早就想有個女兒養在身邊,所以一直都對李氏生的女兒不錯,想從裡面挑一個,後來只有一個大格格活下來了,也就不再說什麼抱過來養的話了。
本來庶女養在嫡福晉的院子裡就是體面,就算是側室之間換著養孩子也是宮裡頭的例,十三弟不就養在母妃這兒嗎?
胤禛在後頭走,蘇培盛前頭打著燈籠,他是近侍太監,內宅也不用避嫌,就站在門外,裡頭說什麼聽得真真的。李氏那一嗓子也把他嚇了一跳,但又不覺得奇怪,說起來他跟李氏打交道的時間還比跟那拉氏長呢,這位側福晉是什麼性格他摸得清楚,她既然認定了是福晉攛掇的,那後院這池子就又要攪起來了。
蘇培盛能得胤禛的喜歡也不是沒道理,太監之流本就慣會揣摩主子的心意,蘇培盛又是有些聰明的,想了想還是在心裡搖搖頭,悄悄側頭打量了下胤禛的臉色,心裡琢磨恐怕這事兒辦的是兩邊都不高興。
周婷當然不高興,她本來都要睡了,既然掛名丈夫沒來,那肯定是去了小妾那兒就用不著她再操心了,頂多明天早上去請安的時候順嘴說一下大格格病了的事。結果他直接把人給挪過來了,之前也沒有問過她一句!
胤禛是臨時起意,李氏既然管不好院子,那麼做為正妻的那拉氏自然應該分攤分攤,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周婷卻不這麼覺得。
多個人可不是多雙筷子那麼簡單,要是小孩子呀,那周婷說不定還會心動一下,她喜歡小孩子,後院的生活又實在寂寞,如果不是李氏的,隨便誰的孩子她只要一句話就能抱過來。可是大格格已經九歲了!
九歲的孩子懂是非辨親疏了,周婷對她再好也沒用。幫別人養活孩子就算了,還是幫小妾養活孩子,這孩子還已經養不熟了,這是把她當保姆呢吧!還是完全免費的那種!
周婷一口氣差點兒沒提上來,她咬牙忍了半天,對著正在坐在桌前喝芝麻核桃酪的胤禛慢慢露出一個笑:「這事呢到是好事兒,只是爺也該問過大格格的意思才是。」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接著往下說:「大格格可不是三四歲的小孩子了,在親娘身邊呆了這麼久,一時間叫她挪出來指不定怎麼想呢。」
「為人子女,自當遵從父母。」胤禛的眉毛又皺了起來,跟大格格不高興的時候一個樣,周婷不能直說只好勸:「要不等她身子再好一些,爺不知道呢吧,大格格是為著要繡給你的賀禮才吹了風生病的,孩子孝順,父母自然也要為她著想。」拖到她好了,肯定也就不用挪了。
胤禛的臉色果然柔和下來,一隻手捏著茶蓋撇撇茶碗裡的茶葉,並不著急喝:「這才是為了她考慮,那邊我已經說好了,明天天好就挪過來,屋子也是現成的。」
你怎麼不直接說保姆是現成的呀,周婷氣得要翻白眼,這不是沒事給她找事嘛,李氏會捏鼻子認了才怪。
周婷從來不是個被動的人,到這個境況了她也只好主動出擊了:「既這樣,我這就安排人手,我看著大格格身邊現在跟著的都不大機靈。」來一個女兒就算了,再跟來一堆不知道底細的下人,那她呆在自己的院子裡也跟坐牢似的,原來那拉氏把關的像鐵桶一樣,周婷絕對不能開這個口子。
 
胤禛這點是同意的,李氏的報怨他也不是一句都沒聽進去,雖說李氏不知道女兒生病了是她的不對,下人不及時回報也有問題,現在一併交給周婷來處理:「你看著好的就留下,瞧著不好就打發回去。」正好李氏那兒還缺人手煎藥呢。
周婷先吩咐了珍珠去收拾屋子:「去把臨窗那間收拾出來,大格格喜歡繡花,讓她抬起頭就能看看景兒也好舒散舒散。」那間屋子離正屋有點距離,離門也遠,這樣大格格的人要出去,或者有人要找她,都在周婷的眼皮下面。
胤禛滿意的點點頭,還坐著不動,周婷慌了下,這活閻王不會是要留在這兒過夜吧,她的反應很快:「把我箱子裡的大格格能用的東西都撿出來,我記得有對玉瓶兒襯著海棠花肯定好看。」一邊又帶點不好意思的跟胤禛打招呼:「時間緊,今兒就得安排好了,爺要不先去歇著吧。」
也許是那拉氏賢惠的太過頭了,胤禛竟然一點都沒覺得不對,還很滿意她把他的交待的事放在心上喊了一聲:「蘇培盛。」
蘇培盛舀著匣子就進來了,他有點不敢抬頭看周婷,盒子往上一托自然有丫頭接了過去,胤禛難得衝著周婷勾勾嘴角,大方的一揮手:「你有什麼要添置的就添置,從這裡頭出。」說著指了指盒子。
周婷等他走了才打開盒子,裡面整齊碼放著十錠金元寶,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要不是當著丫頭,她真想舀一個起來咬咬看是不是咬得動呢。倒不是周婷財迷,但有償勞動和無償勞動積極性本來就不一樣,知道是有酬勞的,她就有動力多了,一個感冒嘛,難道還能一個月好不了?
周婷開始覺得胤禛不錯了,過去加個班還要看老闆的心情才有加班費,現在他一揮手就是真金子啊!
瑪瑙偷偷看了珍珠一眼,兩個人眼裡都有憂色,周婷覺得是好事的她們覺得這是爺不重視主子,哪家的男人不是直接買頭面而是甩銀子,本來府裡的銀子就歸老婆管的嘛。
而周婷覺得是壞事的呢,她們倒覺得是好事,走了弘暉阿哥,來個大格格也好讓福晉高興高興,她本來就一直想要女兒的。
於是在周婷不知道的時候,兩個丫頭為了她一喜一憂,她還兀自高興呢,這是她的私房錢啊,然後她想了想,這大概等同於秘書的置裝費?要做兩套給老闆看看她沒有貪污?也好,上次八福晉說要做新衣服打新首飾的,就跟她一起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