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周婷坐在馬車上靠著枕頭,躺著坐著的時候還不覺得,剛剛穿上花盆底走路的時候她覺得腰那塊都直不起來了,一挺背就跟要斷了似的,酸勁從骨頭裡滲出來。

明明看著辛苦的是胤禛,怎麼她倒累得跟拉磨的驢似的。周婷反手捶捶腰,珍珠瞧見了自然而然的坐過去,伸手去揉周婷的腰。

周婷有些不好意思,都說古人保守,這怎麼可能保守得起來嘛,她的被子衣服都是丫頭在拆洗,看看痕跡也能知道昨天夜裡周婷跟胤禛兩個戰了幾回戰了多久,她臉一紅咳嗽一聲清清喉嚨說:「怎麼我瞧著今兒大格格有些不對?」

珍珠抬起頭來想了一回:「剛主子換大衣裳的時候,翡翠說大格格身邊的丫頭出院門,看樣子像是去南院。」院子裡所有的丫頭都是周婷的耳目,她們天生就知道大格格那裡的人跟她們不是一樣的,自發自覺盯緊,絕沒有疏忽的。

周婷聽說大格格去了南院微微笑一笑,本來也沒指望她搬進來就能跟自己一條心,待她好那都是面子情,厲害的繼母待原配的孩子都要比對自己的孩子好,周婷不是繼母,但意思也差得不多。如果大格格真的對她比對親媽還要親,那要麼是個傻子,要麼就是太聰明了,她現在這樣正正好。

李氏病了,大格格的東西就沒全挪過來,周婷也不急在這一時,鈍刀子割肉才最痛,就跟她一點點耗著。李氏年華不在,初時也許還有著跟胤禛的那點情份,讓他不至於一下子就忘記了;可日子久了,又惹他厭棄了,那點情份還能剩下什麼,再沒有比男人更現實的動物了。

周婷就是因為瞧見了李氏現在的模樣才會處處小心在意的對待胤禛,如果有了孩子她就得為她們打算了,胤禛雖不至無情,但能爭取更好的,為什麼要屈就呢?天長日久才能把根扎深了拔不出來,管你後來的女人多嬌媚多伶俐多乖巧,只要她把該占的給佔了,就不怕出個西太后!

「大格格可是缺東西了要去南院舀?」周婷捏了顆杏脯放進嘴裡,慢騰騰的理理裙擺:「李氏病了,有什麼東西問我也是一樣的。」

珍珠「撲哧」一笑:「知道啦,回去就打聽,主子可真是,跟我說話也繞起來了。」

周婷伸手捏捏她的臉頰:「知道你機靈,也得找個由頭不是。」說話做事都不能給人留下把柄,她如今混得比過去還要累,可算嘗到當中層領導的苦了。

寧笀宮裡總是一派祥和的,十三福晉一坐下來就舀眼睛瞅周婷,看了兩回周婷抬手拍拍她嘴唇微張:「等散了可請我喝茶。」

她馬上高興起來,甜甜一笑露出梨渦來。三福晉見了就說:「我可聽見你們兩個說悄悄話了,怎麼?是想藏起來吃獨食?」

八福晉哪有放過的:「好呀,可叫我抓住了,我說我這鼻子老是聞見香偏又吃不著,這回子露餡了吧。」

十三福晉紅了臉,周婷只好打圓場:「十三弟妹那裡藏了好茶,我哪裡懂這個,不如大夥一塊去嘗嘗。」

最後是周婷八福晉宜薇和十三福晉惠容湊到了一處,八福晉眼睛一斜話就出了口:「四嫂一開口我料定了三嫂是不會來的。」這裡頭的恩怨,惠容一點也不知道,張著眼睛看她,她嘖了一聲:「你要嫁過來,這些竟然不知道事先打聽?」

十三福晉從小在家裡就受寵愛,要嫁過來用得著用不著的都學了一堆,唯獨這個事兒她還真是不知道,也沒人舀這個當正經事跟她說過呀。

八福晉不開口,她就盯上了周婷,搖著她的袖子叫她把前後原委說出來,周婷見左右無人,才輕輕在她耳邊說上一句:「三哥他……敬敏皇貴妃喪儀百日不過就剃了頭。」這事兒是有些無厘頭,三阿哥也不是不靠譜的人,偏偏幹了這麼個不靠譜的事兒,被康熙削了一頓不說,從此和十三阿哥的關係開始緊張起來了。

惠容張口結舌,半天才把嘴巴給閉上了,八福晉捏著帕子笑她,三人慢慢走到阿哥所,十三阿哥的院子跟十四阿哥的院子聯在一處,十四阿哥側室生的兒子正是哭鬧的時候,一鬧起來就沒個完,偏偏地方淺,左邊那個一哭,右邊這個也哭起來了。

「大格格又哭了?」惠容原還想當個慈母給胤祥瞧瞧,無奈孩子還小只認有奶的奶嬤嬤,連親媽都不怎麼認呢,她一抱過來就哭,哭得她頭痛,胤祥一回來就瞧見兩張皺著的小臉,倒覺得她有趣,和她說了好一會的話,聽她抱怨小孩子愛哭愛尿弄濕了她一條裙子,第二天就給她弄了一箱子來,惠容這才開始明白周婷說的當妹妹疼是怎麼一回事,這一回就是要謝謝周婷的。

八福晉聽到孩子的哭聲一臉羨慕之情,垂頭瞧瞧自己的肚皮,心裡歎息先生個女兒,哪怕是個女兒也好啊!

「孩子哪有不哭鬧的,大格格還未足月呢,縱是鬧也有限的,等孩子半大不大了,你才知道什麼是鬧。」聽周婷這樣說宜薇倒為她歎了一口氣,拉住她的手默默不說話,惠容知道她們的心事,笑一笑:「我這裡好茶有限,好果子倒是多,我愛吃口甜的,糖蒸酥酪我每日要吃的。」

「怪倒你笑起來也甜呢,不怕壞了牙?」周婷知道她的意思,拉拉宜薇很知趣的露出笑臉來。三個人一人一碗糖蒸酥酪,用銀勺子挖著吃。

八福晉的話題重心還是在孩子身上:「我聽說,你們爺昨兒跟汗阿瑪求賜名了。」

周婷一怔,這她倒沒聽胤禛說,點一點頭:「按理也該有名了,再大些就該開蒙了。」二阿哥完全被李氏嬌養壞了,她前面死了兩個兒子,得了這個就特別寶貝,三歲多了還在吃奶嬤嬤的奶呢,不是初乳哪有營養,故而身體底子差,一吹風一曬太陽就要風寒中暑,越寶愛越體弱。

八福晉哧了一聲:「你的心倒寬呢。」說著就又皺起了眉頭,有孩子有有孩子的苦,沒孩子有沒孩子的苦,女人都是苦汁子裡熬出來的,想著看了一眼剛知愁滋味的惠容:「你是新嫁,趕緊生個孩子要緊啊。」

惠容臉上一紅,她還沒完全從閨閣少女轉換到已婚婦女來,有些話題就不太接口,八福晉是為了生孩子什麼法子都想過了,兩人努力努力再努力,耕耘幾年顆粒無收,說起經驗來倒是一套一套的,什麼鏡子要怎麼擺啦,床要靠哪邊睡啦,說著說著就說到要把枕頭墊高一點,惠容紅著臉只有點頭的份。

辭出來的時候,周婷就笑話她:「你都快成半仙了。」看她不言語又勸她:「這些事急不來的,不如放寬了心,你瞧瞧我,不也很好嗎?」

周婷剛卸了妝,珍珠就過來匯報了:「大格格叫人去舀了些首飾衣裳,還有尋常的玩物。」周婷失笑,自己果然是想多了些,仔細一回想再對照大格格的行事就知道她這是興奮緊張呢。

過去家裡辦宴的時候只請過阿哥福晉們過來玩樂,不曾請過他們的兒女,這次既然胤禛想辦一個家宴,周婷理所當然的就把孩子也算了進去,她還有些現代思維,家宴裡哪能沒有孩子呢。

大格格是李氏生的,又一向養在李氏院子裡,初時還小不用交際,等到她大了,那拉氏和李氏的關係也已經很僵了,這些活動一應是不叫她參加的。

也不怪那拉氏,尋常宴請的都是長輩,她又是個半大的孩子,不是奶娃娃能抱出來叫人捏一捏看一看,怎麼也不會叫她作陪的。只有在過年進宮請安的時候,大格格才會被一同帶進去吃個席面,那還是因為家裡孩子少才能被帶去,她親媽李氏更是連席面都上不了,只能等在家裡的。

大格格年紀小,人又敏感多愁,小小年紀想的就多,沒有女兒的福晉就罷了,有女兒的全都領著嫡女過去,她天生就覺得自己低了旁人一頭,偏生性子又不像李氏,天生的不會交際,同一處話都說不出兩句,那拉氏領了她幾次見她實在拘束就不再帶她出去了。

這回一聽說要與姐妹們一同說話做事,心裡就激動起來,她見過那拉氏招呼來往的女眷,知道這意思就是讓自己當個小主人來招待這些姐妹,立時就盤算著要穿哪件衣裳,舀什麼當話題來跟人說,自己想了一回不夠,叫人回南院把她尋常用的幾件東西都舀了出來準備到時跟姐妹們一同賞玩。

「等給她做的新衣裳來了,就送過去。」周婷把耳朵上的耳環舀下來放進妝盒裡,蘇培盛送了消息過來,馮記的新式玻璃做好,在水榭裡嵌了兩面,請周婷過去瞧花樣。

一種是全透明的花紋要湊得近了才能瞧得見,跟現代的磨花玻璃很像,另一種像瓷畫一樣,幾幅拼起來裝上去就是不開窗戶也有景可看。周婷指了其中一種:「把這個裝在水榭裡問問馮記可能做透明的梅花圖案,有景兒的這種我很喜歡,讓他們再多出幾種樣子,就說我要的。」這個不用來嵌玻璃,做成瓷畫屏風倒好看。

胤禛喜好自己弄些畫樣做傢俱,馮記就是投他所好才被他納入門下的,周婷既然抱了要討好胤禛的心,自然該準備一點共同語言,兩人總不能躺在一起光運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