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進正院周婷就扶著肚子迎上去了:「爺今兒可累了吧,我在這屋子裡坐著,還能聽見前頭的響動呢。」
「說了多少回偏不聽,你身子沉了不須起來,這些讓丫頭們做。」胤禛解了腰帶上的掛飾扔進托盤裡,周婷還是給他絞了毛巾遞過去:「我坐了一天,這幾步路哪裡就累著我了,今兒前頭可有什麼新鮮事?」
胤禛擦了一把臉把毛巾扔在銅盆裡,扶著周婷的手往屋子裡去,看見炕上已經鋪上竹蓆坐褥就先問:「怎麼才四月的天就用這個了?」
「也不知是不是天兒越來越熱了,我一動就要出一身的汗,爺只坐在薄褥子上就行,我坐這個。」孕婦畏熱,別人春裝穿得正艷,周婷就恨不得能換上夏天的衣服了。
「這竹子的不比象牙好,我記著庫裡有象牙的枕席,怎不拿了那個用。」胤禛拿起茶盞喝了口茶:「單子都在你這個擱著,你要什麼就叫蘇培盛去取用。」
周婷抿抿嘴角:「我嫁妝裡倒是有一張象牙席的,只是尺寸如今對不上了,想著裁開來用又太糟蹋東西了。」周婷一緩過神來就把那拉氏的嫁妝單子攥手裡了,上頭有些什麼東西她清清楚楚的,現在那張單子越來越長,除了胤禛給的康熙賞賜也羅列在上這上頭。
「往後這些你想起來了就叫人去吩咐他,」胤禛捏了枚奶油蜜棗往嘴裡放:「不必回過我了。」
站在外間的蘇培盛低低頭,這就算是把私庫也移交給福晉管了,本來單子在她這兒,鑰匙在蘇培盛那兒,這會子算是明明白白的把掌管的權力都交給了老婆。
周婷一聽就知道胤禛今天高興了,他一高興就喜歡給人東西,這付脾氣大概同康熙一樣,上回賜下來的耳瓶竟是宋朝的,周婷再不接觸這個也知道價值不菲,若不是胤禛說擺出來,她還真怕小丫頭有失手的時候呢。
至於他的私庫她真不想插手,男人都該有些私房錢,現在他給的痛快,往後又反悔了可怎麼辦,周婷不止一次聽過辦公室裡的女同事抱怨老公把錢看得緊。再說,也不需要把得這麼嚴,有蘇培盛在,他要從庫裡拿點什麼出來給小老婆,不出書房門她就能知道了。
胤禛是高興的,周婷幫他辦了一場成功的詩會,從器具到路線無一不叫他滿意,胤禛並不是個耽於享樂的人,但他樂於享受,周婷把一切都安排得恰到好處,為他在文人那裡拉了印象分,他自然怎麼看她怎麼順眼。
今天在宴在胤禛也算是回過味來了,老婆是說為了兄弟和睦把八阿哥給請來,但達到的效果卻是意想不到的,胤禛憑著過硬的書法硬生生把胤祀襯成了八爪蟹,那字支支稜稜的叫人看不下去,他很是享受了一回這些文士們的讚揚目光,特別是他們對比了自己和胤祀之後。
胤禛是上一次的勝利者,這一次他一樣會勝利,但也許並不需要用這樣慘烈的方式,他不會忘記自己上位之後的那些非議,能多拉一些人站在他的身邊最好,一個名士可以影響一方文人,他這時候做好了,以後的阻力就會少上許多。
「我特特吩咐把汗阿瑪剛賜下的粉青釉荷葉筆掭拿出來的,爺可瞧見了?」周婷不接口胤禛私庫的事兒,把話題又拐回了詩會:「還是三嫂說的,他們最愛賞玩這些,可沒給爺丟臉面吧。」
「汗阿瑪賜下來的自然都是好東西,」胤禛往周婷肚子邊一躺問她:「三哥把那個借去了,說玩兩天就還過來,這倆小東西可淘氣了?」
「再乖巧不過了,嫂嫂們都說我好福氣呢,這樣兩個不鬧騰的,以後生下來也省心的。」周婷微微嗔他一眼:「如今可不是小東西了,我都恨不得能叫人幫忙捧著肚子走路呢。」她的月份越來越大,就越是擔心胤禛會去睡小妾,想好了一萬種對策,卻都沒用上,胤禛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就是不能吃肉的時候也樂意留在她這裡喝湯。
胤禛聽她這樣說勾了勾嘴角,拿手貼過去:「難道我不曾幫你托著它?」月份大了行事越來越不方便,之前還算是別有滋味,現在卻怕她太過吃力,胤禛也曾惦記過院子裡那些方便的女人,但既然沒了李氏,這事兒就該周婷來安排,他不欲讓妻子煩心這些,更何況他現在正處於對「三熱愛」熟愁階段,小妾之類還真沒放在心上。
周婷聽了臉一紅,伸出手拍他一下,心裡又有些吃不準他,他不去後院,得益的是自己,是以更加用心的揣摩他的喜好,力求讓他養成宅屬性,把正院當著他的窩,目前也算初見成效,至少他如今不在外書房就在正院裡。伸手摸上他的後背輕輕摩挲,現在這個動作已經不那麼容易做了,心裡咬牙,實在不行的話,非常時刻只好用非常手段了。周婷拍了他一會又問:「可作了詩不曾?」
胤禛這才把聯的詩拿出來給周婷看,他覺得這些詩作尋常,倒是何焯的字很有看頭。周婷一接過來就看見了那一句,猛得心裡一跳:「爺怎麼把這句也拿出去了,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我哪裡會說是你做的,只說這是我偶然得來的。」現在的女子越發被拘束,李清照朱淑真之流那都是前朝再前朝的事兒,作詩不要緊,但只能閨閣裡流傳,傳出去就是失了女子的莊重,就是擅詩文的也只是當小姑娘的時候寫兩句,譬如三福晉,她如今也已不大動筆墨了。
周婷還是不放心,這世上穿越者可不只她一個,萬一被人聽到了識破來處可怎麼辦,捏著紙的手微微用力:「可有人對出來了?」
「全在這兒,倒真沒那個意境。」胤禛看一看周婷對著玻璃燈細看詩箋的認真神情覺得很新鮮,竟然也能跟她論一論詩了。
「這句是何焯的,這句是汪士鋐的,這句是汪灝的,他與何焯是同一年的進士,」這個人倒是胤禛的意外收穫了,胤禛如今看人只看實用不實用,汪澋是治過河的,想到這裡微微一笑,點著下頭說:「這一句是八弟的。」
周婷雖說受過的古詩文教育不算多了,但她能記得的都是千年流傳下來的金句,全看了一遍才說:「左右不過這些老詞,再不能比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更好些了。」既是賞春,自然作的也是關於春天的詩,何焯的詩裡還有兩句好的,其它都很普通。
「能出其右的還有幾句?」胤禛難得有心情跟老婆聊些風月,手一摟搭在了周婷的肩膀上:「你就沒看出些什麼來?」
「我不懂這些,只是瞧習慣了你的字,倒覺著這一些都沒你寫得好。」這話不是自謙,讓她品評書法肯定不行,但她知道胤禛的書法是康熙都稱讚的,說他寫的好肯定沒錯。
胤禛笑了,人都喜歡聽人誇獎,周婷雖然沒說到點子上頭,但胤禛卻喜歡這份直白,真要叫她論筆論墨論鋒那才是班門弄斧呢:「老八也太沒長勁了,跟了何焯學那麼久,竟一點也沒學到。」八阿哥的字其實算不上差,但那得看跟誰比,何焯汪士鋐全是當世有名的書法大家,那些清客們的一筆字也很拿得出手,他的字擺在這些當中就顯得份外慘不忍睹了。
「倒是硬脾氣。」周婷拿過瑪瑙調的花蜜鹵子抿了一口,清甜味甘略解暑氣,就把杯子遞到胤禛面前:「這個好,爺也嘗一口。」
「你又知道他是硬脾氣?」這評價倒沒說錯,胤禛挑挑眉毛一口喝盡。
「就只他的字不帶拐彎的,你說硬不硬。」周婷指著幾處轉折,人家都是圓潤的,偏偏他就是直角。說完了又輕輕掃了胤禛一眼,周婷現在的命運跟胤禛連在了一起,他不好她也不會好,八阿哥現在不顯,但以後卻是強有力的競爭者,現在這時候重視起來總沒錯。
「倒也不算說錯了。」胤禛趴在周婷身邊,聞她口裡吐出來的陣陣花蜜甜香,不由意動,周婷看他的眼睛就知道又想了,現在就是用手也不能滿足他,難道真的要她動口?
胤禛摟著她貼上來,她現在身上都是軟肉,一捏就是一團,特別是腿那兒,被胤禛一頂都陷下去了,軟綿綿的一團脂膏,胤禛一邊在後面挨挨擦擦,一邊手往前面探,嘴裡還嘖嘖有聲,聞著她頸上肌膚帶出的溫熱香味在炕上就蹭了起來。
周婷靠在枕頭上不動,只由著胤禛磨蹭她,一面臉紅氣喘一面抽帕子來遞到他手裡,眼睛一斜往那兒掃了掃,就又扭過臉去只把手背著往後頭一探摸在那上頭,滾燙滾燙的有點硌人,她把眼睛一閉,下定決心要是他還能這麼守得住,下回就用嘴給試試。
「主了,一院子都熄燈了,要不,咱們也熄了吧,明兒再看,蠟燭燒得多了,回頭管事嬤嬤又要磨牙了。」自從菊兒拿回了詩箋,鈕祜祿氏就沒撒過手,不錯眼的盯著看,眼睛裡的光嚇得兩個丫頭都不敢湊過去。
就連晚飯因為宴席賜下的好菜也沒吃上兩口,眼看著院子裡只有她們一間屋子還亮著燈了,菊兒嚥了口唾沫上前一步:「主子,明兒再看吧。」
鈕祜祿氏把那張紙箋往妝匣裡一塞,落上鎖,鑰匙放進荷包裡,菊兒忍不住動動嘴角,把目光放在別處,心裡不住腹誹她小家子氣,手上的動作卻不停,被子早已經鋪好了。
桃兒跟菊兒兩個打地鋪守夜,鈕祜祿氏上了床卻不躺下,坐在床鋪上眼睛盯著帳子頂,突然無聲的笑了起來,手裡緊緊捏著被角怕自己出了聲,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原來她的姻緣一直就在,只不過是換了個時代。
鈕祜祿氏長歎一聲,菊兒爬起來:「主子,可是要茶?」
「不用。」她臉朝裡躺下來,一翻身就能看見一整間屋子,馬桶就放在另一邊,天一熱就是一股味兒,鈕祜祿氏咬咬嘴唇,現在只欠一個機會,她就可以搬到正院裡去,一步步的富貴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