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家長不在家的孩子往往長歪

蓋亞歷1273年——

距離埃爾納特邊境魔族入侵事件已過去三年,據聞在女神的幫助下,魔族被打得潰不成軍,很快就退守魔界,魔界通往人界的通道也被女神封印,大陸又陷入了一片祥和的寧靜之中。

與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埃爾納特邊境魔族入侵事件相比,位於大陸東方的彈丸小國斯科特王國權力更替一事,幾乎沒有在大陸上掀起任何波瀾。

斯科特王國原本掌權的王室不得人心早已是一個公開的秘密,被起義的下層人民推翻也被認為是遲早的事,如此這般,起義軍背後推動的某股力量就被大多數人所忽略了,即使被扶植上位的新國王據聞只是個受控於人的無能傀儡。

於是位於斯科特國都的某座奢華宮殿又迎來了新一個毫無異常的平和早晨。

在這座糜金味重的大型宮殿中,有一個特殊的房間,雖然並不像國王的居室般位於宮殿的最上層以示尊貴,但所有侍奉的女僕都戰戰兢兢,唯恐得罪居住在其中的羅剎,招惹殺身之禍。

這個被眾人畏懼的神秘存在,正是斯科特王國起義的煽動者,這個國家如今的實際掌權人。

正值一天的清晨時分,燦爛的陽光頑強地從厚厚的窗簾中透出,照亮了整個房間,也喚醒了床上那個向來淺眠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從容起身,一絲不苟地完成了洗漱、穿衣、拭劍、裝備的標準流程。即使是在人類最脆弱、最無防備的剛起床的時候,他的動作也沒有暴露出哪怕一絲會被偷襲的漏洞。

——一個天生的戰士。

男子的身量十分高大,小麥色的肌膚下覆蓋著薄薄一層因高強度的鍛煉而變得相當緊實的肌肉,在陽光下閃爍著漂亮又不誇張的光芒。他有著一頭在大陸上罕見的純黑色頭髮,有些偏長的劉海下,那立體而深邃的五官極為俊美,帶有一分幾乎快要消失掉的青澀和九分讓人心驚膽跳的凌厲。那雙漆黑的眼眸深沉似淵,明明寒冷得像不會流動的冰河,那冰河下卻似乎隱藏著能將人瞬間燒熔的滾燙巖漿。

男子像一座雕塑般靜靜地立在那裡,他的面前是一個造價極為高昂的琉璃櫃,閃爍著讓人目眩的光芒。

如此名貴的琉璃櫃本應陳列著世間罕見的珍寶,但實際上裡頭擺放的卻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數十個玻璃瓶。

一個、兩個、三個……一共三十一個。

男子把一個月份的牛乳珍藏起來了,珍藏在漂亮的琉璃櫃裡,珍藏在他的心裡。

我並沒有把你送給我的寶物丟失,我的……女神大人。

男子撫上了自己的額頭,那個曾經的金色法陣隱沒的地方。

那個賜福,早在兩年多前就消失無蹤了,但女神大人並沒有回到自己的身邊來。

是不要我了嗎?那些溫柔與關懷都只是謊言而已嗎?

男子不願相信這個可能。

滴噠。一滴血紅從他顫抖不止的緊攥雙拳中緩緩滴下。

「報、報告!克勞德大人,國、國王陛下向您請示今天的行程,還有那些積存的政務……」在門外等候已久的近衛官被男子突然凌厲起來的眼神嚇得有些結結巴巴。

「那些事情不用告訴我,你們自己處理。」男子的聲音清冷無波,顯然對這個話題並無興趣。

「關於女神大人的最新消息收集得如何了。」

「非、非常抱歉!目前我們實在無法找到女神大人的行蹤,埃爾納特邊境魔族入侵事件後女神大人就再沒有現身於人前!」

「……你可以走了,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碰我房間裡的東西,我說的是任何人。」

「遵命!」

得不到自己掛念許久的人的任何消息讓男子異常暴躁,外放的強大殺氣讓在走廊上打掃的幾個女僕癱軟在地。

為了能最大限度地獲知女神大人的消息,自己一手推動了那場迫使斯科特王室倒台的起義,用了一些不太見得光的手段,把這個國家的權力牢牢掌握在手中。

至於那些因為自己是「黑髮的詛咒之子」而出現的反對聲音,武力會讓他們乖乖閉嘴的。

男子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宮殿,向早已被他下令修繕的教會走去。

——他不可能讓他的女神大人待在那種破舊不堪的地方,即使那只是代表女神大人的一座石像。

一來到教會門口,裡頭傳來的聒噪聲音就讓男子微微皺起眉頭。

「喂,那麼認真祈禱做什麼,反正那個什麼破爛女神又不可能真的來實現你的願望啦。」

「也是。不過你看,女神大人還長的挺漂亮的吧?嘿嘿,讓人看著就想……嗚哇!」

一道寒芒閃過,在教會中閒聊並發出猥笑的兩個流氓的瞳孔瞬間縮小,然後就倒在地上沒了聲息,只有胸口的微微起伏證明他們還有一絲生氣存在,

絕不能原諒……竟敢對如此尊貴的大人出言不遜!

不過……不能讓這些低賤的生物把大人的地方弄髒。

而且那個善良的大人如果知道自己濫殺的話,應該會生氣吧?

輕輕鬆鬆就把那兩個還剩下一口氣的無業流氓扔到遠離教會的昏暗街角,男子近乎小心翼翼地,再次踏入了已經空無一人的教會。

純白色的石像雕琢得栩栩如生,面容慈愛,笑容溫柔,就連那條拽地長裙上的紋理也仿佛真的一樣。

但還是不像。真正的女神大人要比這個毫無生命的石像漂亮很多,笑起來好像能發光一樣呢。

男子的眼神中帶著可怕的偏執,用帶著厚繭的修長手掌輕輕撫摸著石像的腳趾處,仿佛就要親吻下去一般。

真想把這個石像、把女神大人關到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女神大人的容顏,不想讓其他任何人看到,絕不。

「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容易感到饑餓是很正常的,要多補充營養才能快點長大,保護自己重要的人呢。」

自己還牢牢記得女神大人說過的那句話,一字不差。

我已經長大了,能保護女神大人您了……懇請你,快點回到我的身邊吧,不然的話……

男子的眼神驟然變得陰暗起來,仿佛被燃燒到極致的煤渣覆蓋般連一絲光都透不進。

突然,門外傳來的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引起了男子的注意。

他警惕地回頭,猛烈陽光的刺激讓他不由得瞇起雙眼。

「……克勞德?是克勞德嗎?」

逆著光,站在教會門外的那個熟悉身影讓向來堅毅的男子一瞬間竟有點想哭。

歡迎回來,我的……女神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