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飾著純金玫瑰圖案的精致徽章沉甸甸地擱在我手上,雖然沒明說是魯納多共和國的特產名品,但這種牛逼到極致成了裝逼的藝術風格,就像在腦袋鑿上「魯納多版權所有,仿冒必究」一般,想認錯也是件難事。
果然這個RPG的遊戲劇情不僅老套到掉渣,而且還腦殘得跟作者本人一個樣——出門殺人放火居然把身份證明乖乖揣在身上!揣在身上不要緊,拜托你塞進內褲、鞋底等猥瑣但隱蔽的地方好伐?還沒被搜身就毫無技術含量地掉出來要鬧哪樣!
好吧……敵在明我在暗時,反派總會有些道具信物神馬的給熱血主角抓到小辮子,這也算是RPG游戲的隱藏定律了。
反派要是太聰明,讓肌肉永遠比腦子發達的熱血主角怎麼混!說不定早在Lv 1時就被Boss一個大招秒殺在搖籃裡了!
我把罪惡之手伸向克勞德有著幹練曲線的臀部……別想歪,這小子的異次元空間袋就在這種糟糕的位置,心、心靈純潔的我早就習慣了……
克勞德一臉正直地任由我動作,我把用途未明的徽章塞進神秘浩瀚(?)的宇宙空間,趁俯身靠近之際,輕輕在他耳邊說:
「蓋亞十點鍾方向與四點鍾方向各有一個魔法陣,分頭行動。」
話音剛落,他縱身一躍,消失在我眼前,只聽見巨劍插入土地的沉重聲響傳來,擁有監聽與隱蔽雙重功能的魔法陣因為完整性被破壞,蘊藏其中的魔力元素寂靜無聲地消逝在空氣中,再也無法履行它們被賦予的任務——
同一時間,捨棄吟唱的大火球精準地砸進樹叢間隙,泥土被高溫烤成焦炭,媒介的本質都發生了變化,魔法陣自然也失去了效果。
克勞德悄無聲息地回到我身邊,沒有浪費絲毫時間在魔法陣的搜索上。不但擁有逆天一樣的戰士天賦,他對魔法元素的感應居然也出色得驚人。
遠山繁星明滅,他的眼瞳依然寂靜得像幽黑的深湖,完全沒有質疑魔法陣作用的意思——還是老樣子,忠犬得讓人想敲他腦袋啊……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的心裡微微發苦,但眼前迫在眉睫的破爛事卻揮著鞭子逼著我去解決。我只得退後一步,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避開他那平靜卻永遠帶著壓抑的眼神。
他的手指一顫;隨後握拳,緊緊地攥住手心。
我裝作沒看見,低頭拍拍毛球撅起的小屁屁,有些別扭地開口:
「不僅派來暗殺小隊,還大費周章設下監聽魔法陣……魯納多共和國看來是徹底盯上我們了。」
而滾燙的視線一直灼燒著我的頭頂,突然「噗」一聲,利器刺穿皮肉的聲音傳入我耳畔。
——克勞德像發洩什麼似的,面無表情地把巨劍插入神箭狙擊手那死得不能再死的屍體上,因為這個可憐人已被高溫碳化,所以只是發出沉重喑啞的摩擦聲,令人心頭發楚。
我內心的小人抖了一下,清清嗓子繼續說道:
「……我在離開前,在卡爾納斯家完成了『神之眼』的前置。」
啥都不做就乖乖離開實在對不起最強白魔法師的稱號,真正的依文潔琳知道了說不定會頂著這軀殼不知被放逐到哪裡的靈魂晃我腦袋……
拍拍袍子掩飾小動作可不只是魔術師的專利,魔法師還能再戰五百年!
……繼續被盯著。
我一臉鎮定(?)地無視某人,深呼一口氣,緩緩放出魔力,在眼前一片漆黑的夜幕形成一塊小小的魔力屏。
因為元素的活躍,屏內五彩斑駁的光華劃過黑暗,與點點疏星交相輝映,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毛球顯然沒見過如此奇景,它發出嬰兒般的柔軟嘶啼,歡快地撒開蹄子,仰頭繞著飄蕩的魔法元素轉來轉去。
但下一秒它就嚇了一大跳,鬃毛猛地豎起來了,像只戒備的小刺蝟——一張皺巴巴的菊花大臉出現在魔法屏上!那是剛剛畢恭畢敬送我離開的老管家!
我趕緊操控魔力把視角調遠些,才勉強逃離了被嚇出翔來的悲慘命運。
「大人,精確的魔力精度與前所未見的魔法效果……您果然還是相當強大。」一個大馬屁向我砸來,某個等級長得飛快的小子面不紅心不跳。
「不需要什麼事都誇我……『神之眼』屬於道具魔法。」我一邊把鏡頭轉向印象中卡爾納斯家的會客室,一邊一心二用地向克勞德介紹,「需要通過特定的媒介方可施展,並且需要施法前置,非常復雜繁瑣……不過也相當實用。」
剛才在卡爾納斯家隱蔽地進行了施法前置,道具「神之視鏡」也妥妥地呆在工作崗位上,看來我完全有成為專業偷窺狂的潛質。
光華不斷變換舒展,組成一幕幕正在真實發生著的直播畫面。
找到了……銀灰色的頭髮被梳得整整齊齊,稚嫩小臉上滿是嚴肅,碧綠眼眸冷玉般泛著專注的微光,不是布尼爾還能是誰?
這小屁孩正姿態優雅地端坐在真皮沙發上,但動作間透出焦急,身體微微前傾;他對面則是一個穿著黑色連帽斗篷,完全看不出模樣的神秘人,正搖著手向他訴說著什麼。
按我離開的時間算,這個黑袍蝙蝠俠絕對是那位「指名」要點布尼爾的「尊貴的客人」沒跑了。
布尼爾雖說宅了點,人冷淡了點,個頭矮了點(?),但以貴族商人家族慣有的精明,不可能不按潛規則打點好上下關係。
國王心血來潮想來自家大便,總得有人通風報信準備好純金制作的馬桶與廁紙吧?
但稱得上「尊貴」二字……布尼爾認識的到底是誰?
我苦惱地盯著魔力屏看。
這世界可沒什麼電腦電視攝像機,把影像保存起來的方法寥寥無幾,能實時傳遞的貌似就只有「神之眼」一種。
聲音呢?不好意思,完全沒有,徹底回歸到啞劇年代。
面對突然發生的詭異情況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解決措施,我一時半會也只能留下偵查情況的小魔法。
於是我只能看著布尼爾粉嫩的小嘴一張一合,突然想投入學習唇語的行列——雖然布尼爾的狀況比我想象中好多了,沒有被打砸搶燒缺胳膊斷腿什麼的,但這樣不上不下地被晾在這裡也讓我頭痛不已。
「感謝您的告知,親愛的卡琳達公主……但請您原諒我無法接受您的錯愛,我已立誓為機械貢獻我的一生。」
低沉而帶著剛過變聲期的沙啞,熟悉的聲音說出了陌生的內容。居然是公主……
「你會唇語?」多才多藝的高富帥勇者!
「小時候,為了活命,不知不覺就學會了。」
他淡淡地說著,動作卻咄咄逼人得很,帶著輕捷的步伐輕輕靠近我身後,把腦袋枕在我肩膀上。
「打不過就只會被打,沒有人會理會,所有人都是,無用的螻蟻……只有大人您是不一樣的……一直,一直在等你……」
他的聲音輕柔又可怕,就像暴風雨前死寂的低氣壓。
「所以請求大人您……不要管別人的事了,只要看著我就可以了,只要想著我就可以了……」
耳朵上全是麻麻的□,暖暖的呼氣縈繞不散,但我的心卻驚冷一片。
這、這種時候……他是要做什麼?!
布尼爾現在雖然無性命之虞,但現在也不是能讓我們輕輕鬆鬆坐著聊天的時候。
而克勞德就像完全沒把他的事放在心上一樣,說出自私到極點的占有宣言來。他緩緩用有力的臂膀環住我的腰,墨黑色的眼瞳倒映出來的全是我的影子,執拗得讓人心驚。
或許我還並不了解他……
「無論是作為女神還是純粹的我,你的請求我都無法接受,抱歉……你會有屬於你的生活,屬於你的榮耀,到那時我只會成為引導你的那個角色……而不能跟你走到最後。」
無論他到底藏有怎樣的秘密,我都發誓不會背叛他。
但與我在一起,不定性因素實在太多,或許劇情會被打亂,大陸會崩潰,或許,這個游戲將會在絕望中終結……
他是這幾百年來最貼近我的人,我不願意成為他威脅的來源,在他打敗魔王獲得無上榮譽時,我只需要默默看著就足夠了。
我沒有回頭,只是堅定地拉下他的手臂。
如果一張好人卡沒有用的話……那我不介意拎起屠刀割斷那些糾葛,就算彼此都會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