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真相

那個強壯的家伙是如何從二十米高的龍穴頂部一躍而下,如何跟那頭「奪走女神大人」的「惡龍」來場塵土飛揚、你一劍我一爪的惡鬥,如何把口瞪目呆的我公主抱起來(上一刻我還正襟危坐呆在亞德裡恩的肩膀上),如何在表情毫無波動的同時在我屁股上狠狠地來了兩下的(我想他更願意稱之為性騷擾),在此我就不一一敘述了。

——因為被揍屁股的女神大人實在太丟臉了決定把自己埋起來,就在克勞德滲出細細汗珠的胸膛裡。

「大人,請讓我馬上帶您回去。已經快到您的休息時間了,睡眠不足對您的身體很不好。」

他的聲音堅定又沉著,仿佛有著讓我永遠無法反駁的魔力。微微起伏的胸膛更是溫暖可靠得讓人屏息,我很難拒絕那鑽進裡頭睡個天昏地暗再也不出來的強烈渴望。

「我跟亞德里恩還有事情要商量……嗯,就是這頭「惡龍」的名字……」

我用吃奶的勁兒讓自己打起精神來,但看起來收效甚微,亞德里恩那巨大的龍腦袋此時就像演奏催眠曲一樣在我上方晃來晃去,我快控制不住自己耷拉下的眼皮了嗚嗚……

克勞德你這個混小子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我直到徹底入眠都沒能擺脫這種疑惑又極度不安的情緒。

***

「你很強。」

「我知道。」

「不過你身上的力量,我不認為對依文潔琳是有益的,還有她的狀況……看起來可不是一般的糟。你要真對她好就離她遠點,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樣,如果你欺負她我可不會饒你。」

「我又怎麼可能傷害她……這一切都是為了能跟大人永遠在一起,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嘖,危險的家伙……喂,如果想知道我剛才跟依文潔琳說了什麼,就跟我再來一場吧。我好久沒遇上你這麼帶勁的家伙了!」

「如你所願。不過絕對不能傷到大人……我要先把她放到你絕對碰不到的地方,馬上。」

「等等,我覺得你的精神狀態真的很成問題……依文潔琳那個天真到白癡的家伙到底養成了怎樣的一個怪物啊……」

***

跟亞德里恩的再會使我的精神進入了短暫的亢奮狀態——真的別誤會!這種心情大概跟女孩子在路上偶遇失去聯系好幾年的閨蜜差不多——雖然亞德里恩丁點兒沒有閨蜜的柔情蜜意……嘛,不過好處就是,我們關系也完全不會像女孩子之間那樣善變且容易陷入猜忌與攀比的泥沼。

某種程度上說,他是我在這個世界的一個坐標。

過去多少年,在我眼皮底下長大的孩童一個個快速擺脫稚氣,成家立業,生下後代,後代也以奇跡般的速度成長,曾經的孩童安詳地走向死亡女神的懷抱,甚至連他的孫子、曾孫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白髮蒼蒼、垂垂老矣……亞德里恩也依然在那兒,永遠強壯、危險又值得依靠。

可以說,我之所以沒有在異世界迷失墮落,必須要感激亞德里恩毫不自知的功勞。

但即使是如此強大的亞德里恩,也無法讓我從日趨惡化的嗜睡中拯救出來。

以上這麼一小段顛三倒四亂七八糟的思考,已經在我夢境中回蕩了好幾個小時……或許是好幾天?

我迷迷糊糊地想著,在清醒和昏睡之間掙扎。在夢中除了亞德里恩那震撼人心的龍吟以外,更多的是那個黑髮青年溫柔而危險的安撫。這讓我更加耽於夢境,不願從這種迷幻狀態中蘇醒過來。

哪怕潛意識裡,我是知道的——

能讓我放下一切警惕,接受他好與壞的所有的人(我不知道是否還能用這個代詞來形容他),也就只有克勞德了。

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對我深切入骨的感情,也努力以相同程度的感情來回應他,雖然我仍有秘密隱藏在心,他也無法完全對我坦誠相待。

——但我們之間是不應該有任何的隔閡存在的。

所以,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為什麼要無視這段日子我有意無意疑惑的暗示?為什麼要奪去我的獨立行動能力,乃至思考能力?為什麼……你要……背叛我?

我努力不讓這個比魔界還要讓我恐懼上百倍的詞語浮上腦海,有什麼濕濕的東西劃過我的臉頰。

日漸模糊的五感隱隱約約告訴我,身下的支撐物早已從溫暖的肉體變成了冰冷的牢籠。

我不喜歡這樣。

***

黑髮的青年輕而易舉地打開通往魔界的大門,蒸騰而上的暗黑霧狀物質歡欣喜舞地歡迎它們新生的主人。

他毫不猶豫地踏進他闊別十餘年、熟悉又陌生的領地,眼神連半絲波動都沒有,如同一汪源泉枯竭的死水。

幾只不祥的烏鴉嘎嘎地叫著,盤旋在低空。但只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些烏鴉飛行的姿勢十分僵硬,甚至連覓食的本能都失去了,只是在他粗暴的操控下,把消息帶向大陸的各處。

他需要時間。他需要時間去守護他的珍寶。他比巨龍亞德裡恩更像巨龍,強得驚人的領地意識迫使他揮舞著鋒利的爪子,驅逐一切潛在之敵。

他的珍寶是不需要戰鬥的,被劃上刺眼的劃痕,甚至被那只靈巧的外界之手竊取了那可怎麼辦?

他也不敢告訴她自己那個膽大包天的打算。如果她因此而產生一絲一毫離開自己的念頭,那這個世界就沒有任何的存在意義了。

他要把她藏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等他回來。

***

三年後。

在生命之泉的深處,一個被茂密籐蔓交纏環繞的巨大金色鳥籠。

被大陸上所有人類敬仰愛慕的女神依文潔琳·斯菲爾,就沉睡在這裡。

她那燦如耀金的金髮沒有勤於打理又長長了許多,輕柔地掛在伸進鳥籠的籐蔓上,在陽光下閃爍著一種毛絨絨的光輝。

生命之泉正如它的名字一樣,是生命的源泉。

無數說不出名字的小鳥魔獸嘰喳叫著,停靠在參天的大樹上,偶爾品嘗生命之泉流淌著的甘美泉水,有的甚至還會大起膽子,鑽入籠子的縫隙親吻那柔軟白皙的臉頰。它們知道她是誰,它們愛她。

而此時,一股同樣透著生命之力的精靈氣息侵入了這裡。還在悠閒棲息的小鳥們被少有的外人驚嚇,紛紛從樹叢中竄出,甚至有幾根五彩斑斕的羽毛在慌忙間灑落在草地上。

「女神大人!」

稚氣的綠髮少年臉上髒兮兮的,就連本來防御力相當高的傳奇級刺客裝備都被來路上的競技刺得破破爛爛。

「**·(DWI*·)C(·()DK(·!)D·(0沉眠狀態(@(!HEJ)!@*Y#((!)@(*#恢復度96%·(·(*—¥(%*(*%(·」

「嗚嗚,我找了您好久……」

「幾乎跟大人您在那一個世界拋棄我的時間一樣久了……」

少年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EJ)!@*Y#((!)@(*#恢復度97%·(·(*—¥(%*(*%(·」

「為什麼這個地方我怎麼都靠近不了……我明明達到99級了,已經是最強最強的勇者了……這個世界的勇者……不,那個完全不應該還活下去的魔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力量……不可能……!」

「EJ)!@*Y#((!)@(*#恢復度98%·(·(*—¥(%*(*%(·」

「我應該早把他給徹底殺了才對,不應該浪費時間培育什麼新魔王作為傀儡……蒙薩爾啊,他是世界上最邪惡的存在。如今他甚至搶走了我的女神大人您。您看,您甚至醒不來了呢。」

「EJ)!@*Y#((!)@(*#恢復度99%·(·(*—¥(%*(*%(·」

「不過沒關系,我把您帶回我們的世界就可以了!大祭司馬卡斯在我離開前光魔法就升到了聖級,一定能把您救回來的!嗯,對了,順便把您那些無關要緊的記憶清除掉也沒關系吧?」

「因為我從很久以前就認定了,您是我一個人的女神大人。所以我想讓您跳出世界的無限循環……你沒跟我說過,但我知道的,我是自然的寵兒,風和大地能帶給我所有需要的訊息!所以我在『遊戲』的『終焉』,做了一點小手腳。但我不小心把蒙薩爾的靈魂碎片給扯進來了,因為那個……什麼「悖論」,創造世界那個老伯伯說這個世界的蒙薩爾早就只剩下空殼子了。時空的扭曲也令這個世界變得不安定,徹底崩壞的那天就近在眼前了……嗚,果然,一切都是他的錯吧……魔王的存在……就是原罪!消滅魔王是勇者的指責呢……你說對吧,女神大人……?」

「恢復度100%,HP、MP回復至滿值。恭喜神祗種族獎勵『伊卡洛斯之翼』重生,人物所有負面BUFF清除,等級、屬性回到GM狀態。」

綠髮少年的喃喃自語被鳥籠中突然暴漲的白光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