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試著喜歡我吧,求你給我個機會,別拒絕我。

  我念大一時,葉榛念研三,這種赤裸裸的差距真讓人抓狂。

  杏子的學校離我不遠,坐地鐵只要兩站,她剛上大學就交了個男朋友,聽說是個會用一百多種語言說「我愛你」的強人。杏子帶來給我過目,叫趙多陽,比我們家葉榛矮兩公分,也有一米八的個頭了,可是白得有點不健康,軟趴趴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枚。

  我們在外語學院門口的火鍋店碰面,杏子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脫個性,從她的臉上和行為完全看不出到底是在熱戀還是已經七年之癢。

  她無比淡定地介紹:「這位是趙多陽,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唐果,果果不吃香菇和胡蘿蔔,這兩種不準點,還有今天不喝酒,果果是千杯不醉,你少在她面前丟人。」

  我的心裡內牛滿面,見過女王嗎!見過活的女王嗎?!大名柯杏香,小名杏子,小杏子,小香香……好吧,她叫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視一切為草芥的眼神,這強大的氣場!

  趙多陽伸過手來,我想起剛才吃的棒棒糖棍上黏糊糊的,忙在身上擦了擦才握上去,人比花嬌般地笑:「你好啊,我經常聽杏子提起你!」

  柯杏香同學淩厲的眼風如刀子般掃過來,譴責我的不誠實和虛偽,我裝沒看見。

  趙多陽看起來是個很有家教的人,挺注重生活細節的,待人有禮,無法劃分到帥哥的行列,卻讓人覺得很親切。聽我睜眼說瞎話,也不拆穿,就是禮貌地跟我說:「我也經常聽杏香提起你。」

  這話倒是真的,我沒有異議。

  我給這個男人的初次見面的印象分打滿分。不過柯杏香同學估計不會怎麼領情,因為我是情感型,她是理智型,情感與理智撞上,多半都情感跪在理智面前淚流滿面的嚎:當時小弟一時糊塗啊。不過杏子也確定地說過:你這輩子眼睛最毒的一回就是看上葉榛,可是這種男人眼睛更毒多半不會喜歡你這種類型--前半段我很得意,說後半段時風太大我沒聽見。

  趁趙多陽起身去衛生間,我抓緊打擊柯杏香同學的審美:「如果真一般男人相比,他還是不錯的,只是跟我們家葉榛比起來……哦,我說錯了,是沒可比性,他比不上的。」

  杏子穩如泰山似笑非笑的,每個字都咬得很緊:「我說『你們家葉榛』不是說半年後畢業就要去部隊了嗎?你追了『你們家葉榛』三年半也沒什麼效果,等『你們家葉榛』走了,你能怎麼辦啊?」

  我托著下巴抬頭看牆上的大螢幕液晶電視,裡面在播放新聞,東北大雪阻礙交通,某個部隊接到任務清理積雪。綠色的迷綵衣映著白色的雪,分外的亮眼。關於杏子說的這件事情我已經想過無數次,其實他走了也好,這樣就跟卓月分隔兩地,感情慢慢變淡,而後我趁虛而入。反正我的道德底線……好吧,我這個人基本沒什麼道德底線,全看喜好。這牆角也挖了這麼多年了,趁虛而入見縫插針這種事我求之不得,關鍵是那個「虛」和「縫」都是要存在的。

  「拜託,先回魂,不至於連個新聞都看得一臉花痴相吧?」

  「下部隊很好啊,很帥啊,他做軍人不去部隊,我當軍嫂的願望不就泡湯了?」

  柯杏香摸了摸我的額頭,搖頭嘆氣:「完了完了,果果你壞掉了。」

  我慢條斯理地:「我國著名詩人唐果說,兩人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啊。」

  「這句出自宋朝詞人秦觀的《鵲橋仙》。」

  偽文學女青年唐果同學表示死者秦觀情緒很穩定:「我的世界裡沒有這個人。」

  文學女青年柯杏香為死者打抱不平:「你的世界也太狹隘了吧,快點把這個人給我加上!」

  趙多陽出恭回來,看見我正跟杏子看新聞,於是也扭頭跟著一起看新聞。畫面裡某個年輕的小戰士在鏟雪,跟身邊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的女記者比起來,他穿得輕便單薄,鼻子凍得通紅。女記者把話筒湊上去喜氣洋洋地說:「請問你多大了?」

  小戰士面對鏡頭很害羞:「二十。」

  「當兵幾年了?」

  「兩年了!」

  女記者此刻母愛氾濫:「想家嗎?我們的節目是面向全國觀眾的,說不定你的爸爸媽媽就在電視前,你有什麼話對著我們的鏡頭說,相信你的父母一定能聽到。」

  小戰士看著鏡頭,還是很害羞:「爸媽,今年過年我不能回去了,部隊就是我的家,你們放心,我一定在部隊好好學習報效祖國!」

  女記者熱淚盈眶,飽含深情:「觀眾朋友們,我們坐溫暖的暖氣房裡看電視閤家團聚的時候,我們的人民子弟兵卻奮鬥在最惡劣的地方保衛我們的家園。他們也是父母的兒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親。可是他們卻為了更多人的幸福安定,犧牲自己的小家。讓我們一起對這些最可愛的人和他們的家屬道一聲,你們辛苦了!」

  這種報導新聞上經常播,因為咱是軍人家屬和准軍嫂的關係,所以每次看都覺得挺感動。當然女記者玩煽情的套路還是要自動過濾的,否則胃禁不起折騰。

  趙多陽看完開始發表高見:「雷鋒做好事不留名,人家都寫到日記裡了。人民子弟兵默默無聞的去鏟雪,得有電視臺跟著,要麼怎麼讓大家知道他們做了好事,樹立軍人形象?……都是些個形式主義。」

  「形式主義?」我瞪大眼睛,而後露出小白牙笑,「你的意思是……作秀?」

  趙多陽微微一笑:「不過現在什麼不要炒作,現實裡發生的事情通過媒體呈現在我們眼前的定然是添油加醋美化得面目全非的。像軍隊是保衛國家保衛人民而存在的,納稅人出錢養著他們,像鏟雪這種事是他們應該做的分內的事情,沒必要放在臺面上美化成國民崇拜的物件。」

  杏子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

  我看著他,慢慢收斂笑容,面前氤氳著火鍋的霧氣,我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這不是炒作,也不是作秀。普通人做了好事還會被當成榜樣表揚,憑什麼他們上個新聞就成為作秀?如果你此刻跟他們一樣凍得手臉開裂,戴著薄手套在那裡鏟雪,中午連口熱湯都喝不上,就算是你在作秀,我一樣會崇拜你。對不起趙多陽,我沒辦法跟你這樣的人同桌吃飯。」

  趙多陽臉色微變,不知道為何我會生氣,只好轉頭去看杏子。

  柯杏香同學將臉扭到窗外無辜地看風景,一點都不同情他。我說:「杏子,我下午還有解剖課,你們吃吧,這裡的火鍋真難吃啊。還不如抱著我們脆脆啃包子呢。」

  「脆脆?你的新朋友?」

  「噢,我們小組發的人體骨骼,我保存的是頭骨,叫脆脆。」

  ……

  說完不顧趙多陽吞了蒼蠅般的表情揚長而去。

  ---

  我與葉榛放寒假後,張眠也放假從部隊回來了。

  這麼算起來幾乎兩年沒見,用他娘老子的話說,在街上撞見你不喊我媽,我都不敢認你是我兒子。張眠來B市的那天我沒去接站,學校裡百年難遇的遇見遺體捐獻,正是寒假期間,老師們和高年級的學長們都不在,所以我臨時被解剖課一刀切老師拎去做屍體防腐處理。下午接到葉榛的電話他已經訂好了日式烤肉店給張眠接風洗塵。

  為了儘早忙活完,我把同班上家住B市的夏文麒拖了去,等弄完天都擦黑了,一刀切老師說了句兩位辛苦啦,就跑個無影無蹤。我傻眼了,本來打算完事後爸夏文麒扔給一刀切,沒想到他溜得比兔子還快。

  夏文麒抱著肩淡淡地說:「唐果,我幫你忙了,你得管我頓飯吧?」

  我只好把這個超級無敵元老級大電燈泡帶去約好的地方。

  晚上七點半我到了烤肉店,張眠和葉榛早就到了,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穿著筆挺的軍裝,人看起來精瘦也黑了不少,早就脫離了兩年前稍嫌稚嫩的眼神,變得更加成熟犀利。來時怕太晚出了地鐵口一路小跑過來,推開日式玄關的推拉門,不僅看見了張眠,連卓月都在。

  這是我第一次見卓月,在此之前我已經想過無數次有一天會跟卓月碰上,只是今天的確有些突然。

  張眠打量我一下,雙眼放光:「果果,見到哥哥都高興傻了嗎?」

  我真想吐口血給他看,看他有什麼好傻的,看見情敵才傻,尤其是風韻曼妙的情敵,像一顆熟透了的果子,從內到外都汁液鮮美。先不管,我甩開鞋子撲上去,抱住張眠的脖子甜膩膩地喊:「哥,我想死你了。」

  解放軍叔叔也架不住糖衣炮彈,使勁揉揉我的頭髮,笑得合不攏嘴:「果果長成大姑娘了啊,這麼水靈。」眼光一撇又落在站在門口的夏文麒身上,紙老虎就是紙老虎,還是不定期大腦短路,頓了一下說,「這是你……男朋友?」

  夏文麒點頭,面無表情的死魚臉:「你們好,我叫夏文麒,是唐果的同班同學。」

  我這回真的要吐血了,你否認一下多說幾個字會死?!沒文化,真可怕!我緊張兮兮地扭過頭去看葉榛,他正給卓月添茶水,笑得連早飯都能看見了,不知道在高興個什麼勁兒。

  我醋翻了天,指著角落裡的位置:「夏文麒,你坐那裡,不許吃太多,聽見了沒有!」

  張眠哈哈大笑:「今天葉榛請客,不用給他省錢,儘管點。」

  葉榛眼珠轉了一圈,下巴靠在卓月肩上,樂呵呵的:「沒關係啊,月兒說今天是她掏錢。」卓月輕拍了一下他的頭,葉榛委屈兮兮地眨眼,「你們看吧,錢花多了,葉夫人會打人的。」

  這般旁若無人的葉榛,會耍寶會裝乖的葉榛,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若是平時我定然高興得連自個爹都忘記叫什麼。可是他對著的是卓月,此刻他把下巴靠在她的肩上,手臂環著她的腰,而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他們更親密。

  而且葉榛他,真的,始終,一直,把我當做一個心血來潮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情竇初開的小孩子。

  過了年我就二十歲了,三月就到了法定結婚年齡,法律都承認我已經完全長成個大姑娘。在我一遍遍說喜歡他,說愛他,說要嫁給他,至今為止已經有那麼多年,可是他堅定不移穩如泰山。

  那我所在尋找的「虛」真的存在嗎?

  我一拍桌子,大喊:「服務員,來兩瓶二鍋頭!」

  張眠看我的眼神多了點無奈,他自然是知道的,可夏文麒不知道,他小聲咕噥著「酒鬼」。我是真的傷心,沒有人理解我,這個世界上只有脆脆理解我。想起脆脆,我又想起剛才一路的狂奔,急忙打開背包拿出脆脆,檢查了一遍,確定完好無損,才抱懷裡嘆氣:「真好啊,脆脆你沒事。」

  這時正好穿著和服的女服務員推門進來,「啊」地一聲趴在榻榻米上,像見了鬼。

  卓月順著她的視線看過來,愣了一下,接著捂著嘴往外衝。

  葉榛和張眠哥哥看著我,總算是見過世面的人,十分的淡定從容。

  夏文麒已經石化了:「……唐果,你帶著頭骨出來幹什麼?」

  「……我想著放宿舍不安全,放家裡又怕我爸媽看見嚇著,於是就裝書包裡了。」我有些尷尬,忘記了這不是我們醫學院,是普通的凡間,忙獻寶地摩挲著,「你們不覺得脆脆長得很漂亮嗎,牙齒很整齊,頭蓋骨很圓。」

  ……

  接著我們就被烤肉店的經理轟出來了。

  我抱著書包,書包裡放著脆脆。剛吐完的卓月面色不太好,站得離我遠遠的已經恢復了鎮定。張眠哥哥善解人意,摘下帽子一拍腦門:「哈哈,果果鬧得好,這種地方總覺得彆扭,我們去路邊吃大排檔吧。」

  我終究是還有些少女的矜持在的,坐在路邊的臨時搭建的帳篷裡,圍著一爐火,各種烤肉要了一堆。聽他們談笑風生,連夏文麒那種死魚臉都能參與其中,不自覺看著天空發呆起來。

  偶爾能聽見張眠和葉榛在討論他畢業後的去向,葉榛說:「我不會留在B市的部隊的,我要去你那邊,去最前線。」

  張眠笑著問:「你爸媽會放你去嗎?」

  葉榛聳肩,頗不以為意:「我媽那邊我爸會去幫我說,我媽那個人啊,就是個淚包,扛不住我爸嚇唬。」

  張眠拍拍他的肩:「你個小子,把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放在這邊,也不怕被別人搶走了。」這話在我聽來是有些心酸的,張眠哥哥大學裡是有個不錯的女朋友的,後來喜歡上的別人,聚少離多,有多少女人會死心塌地把年華蹉跎在無畏的等待上。

  葉榛神采飛揚地摟住身旁的肩膀:「我跟月兒說了,就去三年,她會等我的。」

  卓月笑了笑,沒說什麼。

  是啊,郎情妾意,青梅竹馬,情有獨鍾的,還有什麼好說的。

  那天晚上我嫉妒得差點胃穿孔。

  最後是我跟夏文麒一起搭地鐵回家的,我將手伸到書包裡撫摸著脆脆,恨不得仰天流淚。夏文麒那個死魚臉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你喜歡那個葉榛?」

  我驚訝於他的敏銳,不過他從小學時就很細心,初中時我們做同桌,他陰沉我狡詐也算打了個平手。好不容易高中擺脫了這蹲邪神,沒想到大學又遇上了,真是人生何處他媽的不相逢啊。

  我嘆口氣:「是啊,地球人都知道啊。」

  「可惜他有女朋友。」

  我差點拿脆脆砸他,又怕在地鐵裡引起轟動,只能露出甜美的笑容:「是啊,難道我喜歡的男人看起來很像沒人要嗎?」

  夏文麒絲毫不介意,聳了聳肩,一副惹人厭的死樣子。接著他閉上眼睛養神,在我低下頭不屈不撓地想著挖牆腳大計時,他又睜開眼睛說:「其實我覺得他們不久後就會分手的。」不管我多討厭夏文麒的死魚臉,這句話我卻是無比的愛聽,於是呲牙一笑,「好啊,如果他們一個月內分手,我管你整年的伙食。」

  這話連我自己都不信。

  真的,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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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事情的發展竟被夏文麒這個半仙說中了!

  年前大年二十六我著老唐和田美女去超市裡置辦年貨。超市裡的東西跟不要錢似的,不管貴賤,都被人圍著瘋搶。老唐是個小氣的人,我一邊往籃子裡裝零食,他一邊往外撿。田美女看見五折的牌子也不管是什麼東西,也跟風的瘋搶,老唐就冷汗涔涔地往外撿。

  田美女很生氣,一邊很老唐搶一邊說:「你幹嘛扔啊,我好不容易搶來的。」

  老唐很鬱悶:「可是……咱們家要紙尿布幹什麼用啊?」

  「……」田美女訕訕地笑,「長得挺像衛生巾的……算啦,反正這麼便宜,留著給外孫用。」

  「你女兒還沒滿二十歲。」

  「我二十歲的時候,果果都一歲多了。」

  ……當年外公外婆嫌老唐長得像唐長老,白生生的,看起來就不能吃苦受累,死活不願意把田美女嫁給他,還把他拎的見面禮隔著門扔了出來。後來彪悍田美女就跟老唐私奔了,懷孕了以後又回來的,讓外公外婆丟盡了面子,生米做成了熟飯,愛咋咋地吧。其實我沒跟老唐說過,聽他羞澀地談起他的戀愛故事,我內心很容易就翻湧起一股淡淡的噁心。

  看著他們為了留下兩包五折的紙尿布開始揭老底,我不忍心再看,乾脆去超市門口的麥當勞等他們。

  小年夜那天下了一場大雪,如今積雪還沒融化,房頂還是白的。

  我正給杏子發短信,突然一抬頭隔著玻璃,看見對面的轎車裡走出一個女人,有個男人紳士地幫她開車門,看起來年紀不小了。而這個女人正是我家葉榛的女朋友卓月。我瞪大眼睛,心裡竄起了一串五彩的泡泡,眼看著那中年男子幫她系圍巾,摸她的臉,我又高興又難過。

  這感覺是非常微妙的,高興的是這下我終於找到了那個所謂的「虛」,難過的是我們家那麼好的葉榛就比不上一個開轎車的有錢男人?

  回去後我心亂如麻,打葉榛的手機,聽見他的熟悉的聲音,我竟然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連話都說不好,結結巴巴的:「葉榛,你好嗎……」

  「很好啊,怎麼突然這麼問?」在電話另一端的葉榛誇張地大嘆口氣,「喂,唐果,你不會是又要我請你吃飯吧!好啦,反正我今天閒著,想吃什麼你說。」

  聽葉榛的口氣,應該還不知道那個該死的卓月給他戴了綠帽子。

  我腦子裡亂哄哄地,想起昨天在晨報上看見的溫泉山莊的廣告,沒頭沒腦地說:「……我要吃溫泉煮雞蛋!」

  「……下面縣裡的那個溫泉山莊?跑高速都要兩個小時車程呢。」

  「是啊。」我有些意興闌珊,窗外又開始下雪了。

  「下雪了……」葉榛頓了一會兒,像是認真周密地籌畫了一下可行性才說,「下雪的時候泡溫泉,真不錯啊,果果你這孩子真聰明,好啊,那就去吧。」

  那就去吧,就去吧,去吧,吧……

  這下換我傻了,葉榛居然同意帶我去泡溫泉!

  「……對了,不許帶脆脆。」

  我立刻跳起來,向毛主席保證:「絕對不帶脆脆!」

  一個小時後,我背著個登山包,來到跟葉榛約好的地鐵口。他正拿著部PSP倚在一輛軍用吉普車前面玩遊戲,我正要跑過去,卻見玻璃裡面晃著一張挺黑的臉,正露著白牙朝我招手,是張眠。

  唉,葉榛啊葉榛,你防我也防得太緊了。

  我走過去將背包扔給葉榛,他掂了掂重量感嘆:「知道的是你去泡溫泉,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去私奔。」

  我認真看著他的眼:「我敢跟你私奔,你敢嗎?」

  葉榛巴了一下我的後腦勺,苦笑著求饒:「好了,你是我祖宗,快上車吧。」

  今天張眠脫了他那身軍裝,穿著黑色的薄棉服,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曬得挺黑,不笑的時候總帶著幾分狠戾。這些日子他被折騰慘了,從回家那天起,他媽就每天不換樣的給他安排姑娘相親。用張眠的話說就是,現在一看見咖啡廳就想吐,遇見個母貓都手腳發軟繞道走。

  若是以前我肯定幸災樂禍地拍著大腿把他嘲笑到姥姥家去,可今天身邊坐在葉榛,我心裡裝著巨浪濤天的事,只覺得火燒火燎的難受,乾脆靠在椅背上別過頭眯著眼裝睡。

  從眼縫裡,看見外面的雪越來越大,葉榛在高速路上開得很慢,幾乎能看見雪花沾在玻璃上融化成水珠。

  葉榛說:「小聲點兒,唐果睡了。」

  「……啊?睡了?今天果果不太對勁啊,從上車就沒吱聲,肯定有事兒。」張眠想了想,聲音拔高了些,「我說葉榛你是不是又怎麼著她了?」

  葉榛挺委屈的:「我把她當祖宗供著,我敢怎麼著她啊?沒看見眼圈都是黑的,肯定是又通宵網遊了。你疼她也沒這個疼法的,簡直草木皆兵。」

  「誰叫我就這一個妹妹。」

  「又不是你媽生的。」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我這人有點沒心沒肺,嘴上喊著哥喊得親,其實什麼都沒往心裡去。也許是因為剛開始與他交好是因為葉榛,而如今,就算沒有葉榛,他也是我的哥哥,是親人。

  真是奇妙的人生。

  而後他們開始聊部隊上的事,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再醒來已經到了溫泉山莊。

  天都已經黑了下來,雪仍舊下個不停。

  這個溫泉山莊露天的池子有四十多處,我們在餐廳吃過簡餐,就各自回房間換泳衣。

  等我換好出來,只看見張眠站在溫泉區門口。

  「葉榛呢?」

  「在最裡面假山後面的池子裡,你去吧,我去給你到泉眼那裡煮雞蛋。」張眠抓抓頭髮,嘟囔著,「我媽說,甯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我怎麼覺得我他媽這麼缺德呢?」

  我挺高興:「缺德這種事啊,缺著缺著就習慣了。」

  ……

  意料之中的,我被揍了後腦勺。

  ---

  這池子造得好,假山後面,冒著熱騰騰的白霧,人間仙境似的。

  因為池子不大,適合情侶,和幾個好友聊天喝茶,所以有了人,其他人也便不來湊熱鬧。我披著浴巾,光腳走在雪地上,凍得直哆嗦。走到假山後面,看見葉榛泡在水裡,腦袋仰在池邊上,正閉目養神。

  我踮著腳走過去,跪在池邊對著這張臉發花痴。

  葉榛長了張乾淨俐落的臉,眼睫黑長,眼睛是透亮的,在陽光下像入水的琉璃。以前年少些一張臉就讓我神魂顛倒的,如今見他脫得只剩下泳褲,勻稱柔韌的身體,兩條腿終年裹在褲管裡,白皙修長,讓我色心大起,瞅著四下沒人,對著葉榛的嘴就親下去。

  其實親他我一點都沒後悔,可我後悔閉著眼親他。

  在葉榛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時,他的身體已經下意識地閃到一邊,於是採花賊一頭紮進了溫泉水裡。好燙。四肢像裹在火裡,鼻腔裡吸進了水,整個人都疼得發顫。等葉榛把我從水裡提溜出來,我咳了一會兒,眼淚鼻涕往下流。

  葉榛嚇了一跳,使勁幫我順氣:「沒事吧?很難受嗎?」

  我說不出話來,趴在池邊全身都哆嗦,這樣冰火兩重天,鬼能受得住。怕我受傷,剛才讓我親一下不就好了,又不會死,現在又裝什麼好人。我氣死了,半晌甩開葉榛,坐在池子裡瞪著眼。

  「沒事!」我咬牙切齒,「我咎由自取!」

  葉榛怔了一會兒,緊張的臉鬆懈下來,噗嗤笑了:「你也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啊,不錯,挺有覺悟。」

  我氣極了,他還笑得出來。

  「對不起。」葉榛斂去了笑容,有點突然的,臉上湧現出近似孤獨的表情,「對不起,我壓根不該答應你的。我自以為叫上張眠,不是我跟你兩個人,就沒關係。這不怪你,明明知道你對我有這種心思,我還招惹你,是我的錯。」

  我愣住了,腦子剛才進了水還沒控出來,大腦CPU發熱變緩。剛才還恨不得咬他兩口,見他這樣,我又心疼了,擺著手:「葉……葉榛……我沒怪你,真的,你招惹我的話我高興都來不及,真的……可都是我在招惹你,剛才也是我突然那什麼你,根本不怪你……」我手足無措的,語無倫次,只想儘快將葉榛臉上那點受傷給撫平,他如此強大,也在我面前從未露出脆弱。

  可我越說,他看著我的笑容很苦似的,我知道他想要安撫我,可他臉上的陰影卻越來越大。最後他的笑容像哭,還是拚命拚命想安慰別人。我挫敗地憋氣將自己埋入泉水裡,沒出息地哭了。

  溫泉的水真舒服,像我二十年前沒出生時住的田美女肚子裡的那座房子。

  「你真善於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半晌葉榛把我撈出來。

  「不。」我說,「只有你,你是真理。」

  「我不值得你這麼縱容,我也沒你想得那麼偉大。」葉榛斂下眼,變得嚴肅起來,「唐果,我相信你是真的愛我,我真的相信。但是兩個人在一起不是有愛就可以了。當時張眠的女朋友離開他時,真的是因為不愛他了嗎?要是真的是不愛他了,她會哭著給他打電話嗎?一個女孩子最好的青春都在孤獨中度過,看不見摸不著的一個人,不會守在宿舍樓下給你送花,給你打水,陪你吃飯,在熄燈前給你晚安吻。而且這只是個開始,既然選擇成為一個軍人,那麼就要做好犧牲的覺悟,同時他的伴侶也是如此。這種覺悟,很多女孩子以為自己做好了,可是到了最後才發現,獨孤和寂寞,是有力量的,會讓人變得暴躁絕望,會吞噬掉愛情。到了最後,只剩下後悔和怨恨。唐果,你不應該承受這些,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應該被人捧在手心裡,找個能在你身邊的男人過正常的幸福的生活。」

  這些話,我聽了沒一百遍也有八十遍,在葉榛孜孜不倦的洗腦下,我已經徹底免疫。

  可是我愛你這三個字,我說了沒一千遍也沒有八百遍,對葉榛的銅牆鐵壁來說,也完全沒有殺傷力。

  我有點恨他了:「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什麼樣的生活是正常的幸福的,是我自己決定的。你不要企圖用你的生活觀來給我洗腦,我洗不了你,你同樣也洗不了我。」

  葉榛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他的這種自信的天分,很不幸我也是有的。我們的目標同樣的清晰明確,沒有商量的餘地,沒有灰色地帶。

  「對不起,唐果,也許你說得對,你的幸福就是跟我在一起,可惜……」葉榛長長的睫毛落下來下,微微顫抖,「可惜我愛的不是你,所以我什麼都給不了,這讓我覺得難受。」

  我的心臟開始疼,一點點開始燃燒,燒得我疼痛難忍。

  愛上一個人真的有那麼難嗎?

  不錯,是真的,因為感情可以培養,愛情卻是不能掌握的。

  如果想愛誰就愛誰,這世上就沒那麼多的痴男怨女,葉榛沒騙我,可他說的話比抽我一頓還讓我難受。每次別人讓我難受,我也會想辦法讓別人難受,可我從不把這種惡毒用在葉榛身上,這回我沒忍住,也許是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卓月讓我失常了。

  我撲上去抱住葉榛的脖子,一嘴咬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沒留情面的,微甜的血瀰漫在口腔裡。葉榛疼得呻吟一聲,身體僵硬,卻沒推開我,只是安撫著揉著我的後腦。

  「葉榛,別愛卓月了!她在外面有其他人,我看見了!別說是她哥哥或者叔叔!我不信,她外面有人,她不值得你愛,葉榛,她配不上你!」我惡狠狠的,「你可以不相信,因為我有污衊她的理由,我……」

  葉榛打斷了我語無倫次的狠話:「我相信。」

  很簡單的三個字,很輕卻有力,帶著微小的沉痛。那一瞬間,我腦子裡瞬間清明起來,葉榛知道!他沒有任何的緩衝的時間,他是知道的!而且他在消化這個事實,用冷靜的,沉默的,不為人知的姿態。

  我突然明白了葉榛眼底的傷痛從何而來。

  「你怎麼發現的?」

  「我們已經分手了,就前兩天。那個男人不錯,追了她很久了,我見過,是個值得託付終生的男人。」葉榛推開我一些,摸了摸脖子,有血,他目露凶光,「你跟我有仇?」

  「活該,誰叫你氣我的。」我面上逞強,手指拚命撓池底:「那天晚上你們明明很好的,也太善變了吧,你眼瞎了啊,喜歡那種女人!」

  既然他知道我還省事了,可是我這麼個缺德缺習慣的傢伙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良心發現?心裡的純潔小天使剛冒了個頭,就被黑色小惡魔們群毆回天堂!去他全家的良心發現!

  溫泉池裡的熱氣將他的臉蒸得紅潤潤的,眼珠黑得厲害,一眼看過來,我心裡就無數小爪子在不輕不重地撓,心癢難耐。

  「不關月兒的事,她要我畢業後留在B市,我不能同意,於是她提出分手,我只能答應。她說得對,她已經二十六歲了,就算她能等我三年,可那個男人不會等她三年。而三年裡的變故太多了,她不是理想主義者,她只相信能抓得住的東西。」葉榛微微皺著的眉鬆開,微微笑了,「那男人挺好的,是他們社長的朋友,三十三歲,一直忙事業連戀愛都沒談過,知根知底的,卓叔叔和卓阿姨也很滿意。這樣也好,我也不耽誤她。」

  葉榛如果會哭就好了,這種隱忍著痛苦而微笑的眼神讓我非常的難受。

  於是我湊上去摟住他的脖子:「沒事,你還有我。上帝給你關了那個破窗子,可我這扇通往康莊大道的門在這裡一直為你打開著。」

  葉榛沒推開我,他需要安慰,他也知道這沒意義,我今天屬蛇的,總會纏上去的。其實他也是個小孩,裝得多麼淡然,臉上還是氤氳了一層紅,手指不安地顫動著,很微小,我知道,因為我也在發抖。

  「果果……」

  「試著喜歡我吧,求你給我個機會,別拒絕我……」我施了力,「求你了,葉榛。」

  葉榛許久沒說話,他在思考這個可能性,沒什麼可能性,這很難,可他最後近乎虛脫地吐出一個字:「……好。」

  剎那間,我腦海裡穿過一道白光,他說了什麼,好神奇,他說了什麼。

  我抬起頭淚汪汪地看著他。

  葉榛紅著臉不自然地把頭別到一邊:「看什麼看啊,一邊兒泡去,熱死了。」

  天,我隔著薄薄的泳衣掛在幾乎全裸的葉榛身上,在別人看來,真是熱血沸騰的香豔畫面啊。等我害羞也來不及了,張眠用毛巾捧著幾個雞蛋站在池邊上,那麼黑的臉上都透出血色來了。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知道這肯定事出有因,以葉榛的人品那不能夠啊,於是抬頭看著茫茫大雪,將一口黑血強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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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溫泉煮蛋,我又耍寶講了一會兒笑話,夜有些深了,我們便各自回屋休息。

  等回到房間,我才有種想哭的衝動。人真奇怪,難過的時候想哭,高興的時候也想哭。我從登山包裡拿出個大方盒子,又從大方盒子裡拿出脆脆,抱著激動地流淚,脆脆啊,這麼歷史性的時刻只有你在,我唐果總算熬出頭啦。

  這天晚上,我興奮地跟脆脆聊了整個通宵,到了天亮才沉沉睡過去。

  早上葉榛叫我起床去吃早餐,我迷迷糊糊抱著脆脆去開門。他臉色很難看,慌慌張張地把我推進門,而後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相信你才有鬼,快點收起來,收好!你想把人家保潔阿姨給出心臟病來嗎?!你跟誰保證的,你個缺德孩子!」

  葉榛這麼一吼,我的瞌睡蟲全跑了,只能眨巴著眼裝可憐。

  「下回……」

  「你還敢有下回!」葉榛抓狂了,「快點換衣服,吃過早餐我們回去了。」

  「那個,不泡了嗎?」

  「還泡,我都血壓升高了,再泡就得心臟病了!」

  讓葉榛抓狂暴走是原來他們宿舍全體人員的心願,張眠無比舒爽,一副夙願已了含笑而終的架勢。回程時,張眠趴在車座上對著他露出來的一截脖子研究。昨天那口咬得挺狠,傷口周圍泛紅,好像是發炎了。可那牙印很整齊,碎碎的,感謝田美女在我小齙牙時去做牙齒矯正。

  張眠嘿嘿一笑,指著那牙印:「喲,這軍功章沒見過啊,挺好看的啊。」

  葉榛神經斷了一根,一踩油門,在打滑梯似的路面上,車子像在漂移。我跟張眠一起尖叫起來,他慢慢揚起嘴角,明亮的眼睛裡堆滿活潑的笑意,真是個惡趣味的孩子啊!

  我痛心疾首,這個惡棍,我怎麼就喜歡上他了!

  於是這個寒假我過得很快樂。

  每天早上照鏡子都看見裡面的小圓臉尖下巴怎麼就那麼好看,眼睛笑得彎彎的,要是《網球王子》裡的不二周助君有個妹妹,那就一定是我這樣的。老黃和田美女剛開始很淡定,直到某天早晨我一睜眼看見自己腦門上貼了張黃紙符,上面不知道是什麼雞血狗血的塗鴉,這是把我當殭屍鎮著呢。

  「喂,老唐,這是個什麼東西?!」

  老唐說:「你媽在菜市場門口擺攤算卦的李半仙那求的。」

  「我靠,李半仙都被抓進派出所兩回了!」我哭笑不得,「美女你快把錢給要回來去。」

  田美女一邊吃油條一邊不客氣地給我白眼:「再貼上去,瞧你那樣笑滲得慌。」

  我捧起原味豆漿喝了一口,真甜啊,連空氣都是甜的,我說:「我高興就想笑。」

  「到底有什麼好事啊,神神秘秘的。」老唐瞎猜,「……夏文麒追你了?」

  說起夏文麒,我的臉立刻白了。

  老唐跟田美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心裡在滴血,夏半仙啊夏半仙,整年的伙食啊,那得多少錢?!我的索尼手機!我的新款筆記本!我的漂亮衣服!我的……我沮喪地趴到餐桌上挺屍。

  「沒事,談戀愛就談吧,想結婚就結,早點抱個娃娃,省得身材走形。」田美女越說越高興,「夏文麒不錯啊,上回到咱家來還提了紅燒肉來,他爸燉的紅燒肉真沒得說。」

  老唐也來了興致:「對對,夏文麒他媽包的餃子也很好吃,芹菜蝦仁餡的!」

  田美女更高興了:「是啊,夏文麒他爸還會修空調,上回咱家空調就是他爸修好的!」

  「夏文麒他爸什麼時候來咱家修過空調啊?」

  「那回你出差了,家裡空調壞了,夏文麒他爸是賣空調的,我就想著他肯定會修啊。這不,他還免費給咱換了個零件……」

  於是餐桌上的問題從夏文麒蔓延到了夏文麒他爸的紅燒肉和他媽的餃子,接著從夏文麒他爸為什麼這麼慇勤的趁老唐不在來修空調,還給免費換零件。小女子我修行尚淺,只能將戰場留給他們,默默地換鞋出門。

  其實兩家的友情確實有些莫名其妙,從小學時我跟他就不對盤,初中我跟他做同桌熟悉起來,就開始一起幹壞事。最過火的那回,我跟夏文麒把那個把堵低年級的同學要錢的孫子踹折了一根肋骨。於是學校裡叫家長來把我們領回去反省一星期。我媽跟夏文麒他媽被班主任寒著臉說那孩子受了多大罪,倆媽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結果把班主任給弄了個於心不忍,倒是反過來安慰了一通。

  而後田美女領著我,夏文麒他媽領著他,我們四個在學校附近的餐廳吃飯。

  剛進包廂夏文麒他媽就一抹臉,抱著他的腦袋狠親了一口:「兒子,幹得好,該揍,不過你倆也揍得太沒水準了。下回再碰見這種人,帶個鐵桶套他腦袋上揍,他哭都沒地方去。」

  合著這倆媽都是演技派,倆媽從此就相見恨晚。

  後來我才知道夏文麒他媽是公安局刑偵科的。

  不過我跟夏文麒倆壞胚子在一起,除了幹壞事,不會有第二個可能,要他追我,他那張死魚臉不變成魚化石,我就喊他祖宗。

  我來到夏文麒家,他爸去賣空調了,他媽在看韓劇,一聲高過一聲的「嘔巴」,真令人蛋疼。他正在畫畫,在陽臺支起個畫板畫樹。

  夏文麒扭頭打量我一下:「喲,發情期到了?」

  我一腳踹過去:「發你媽!」

  他有防備,雙腳蹬地,轉椅滾到一邊,死魚臉帶了笑容:「整年的伙食,你答應的。」

  我抓狂地扔抱枕:「答應你媽!」

  夏文麒他媽推開門,手裡托著果盤雲裡霧裡:「果果你答應我什麼?」

  我跳起來,含糖量挺高地笑:「阿姨,答應你好好照顧他唄,可讓人費心了。我剛還跟麒麒說,今年他的伙食我包了,誰叫我是他姐姐呢。」

  夏文麒滿臉作嘔的表情。等他媽出去繼續看嘔巴,他眯著眼:「一會兒你敢接我媽的紅包,我剁掉你的爪子。」

  「剁吧剁吧,沒了爪子葉榛肯定不能要我,這輩子就交待給你了。」

  夏文麒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死魚臉上風雲突變:「祖宗,您找我來幹嘛?」

  「跟我坦白,男人的弱點!」

  「弱點?」夏文麒說,「下半身!」

  我默默拿起一管紅顏料,對著他畫板上灰色的藍天出神。

  夏文麒頓時危襟正坐:「要看他想要什麼。比如說現在你們家葉榛現在失戀了是吧,表面上該怎麼著就怎麼著,那是因為他不想丟人,也不想讓關心他的人傷心。其實葉榛絕對能從陰影裡走出來,不過是個時間問題,如果你能縮短這個時間,那麼你在感情上就佔了上風。」

  「廢話,說具體方案,如果是你的話你怎麼才會沒轍。」

  「祖宗,我對你就沒轍。」夏文麒翻了個白眼,「自己想去。」

  我就知道來找夏文麒是對的,這孩子書櫃裡擺著滿滿的心理學的書,也不是唬人玩的。葉榛願意給我個機會,可是我反而遇見了瓶頸,就像拿著一把金庫的鑰匙,卻滿門都是窟窿眼兒,如果戳錯了,金庫就會崩塌。

  我只有這一次機會。

  而且我準備拿我全部的運氣去賭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