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炮頭臉色慘白,抹了抹手上的汗,手不停的發抖。邊上的長衫冷笑了一聲,炮頭眼睛血紅的盯著他,臉上的肉都抖了起來。
「免捐布?那你認得那個叫花子莫?」小個子大哥再讓傷員抽了一口就把水煙拿了回來,那個傷員點頭:「我認得出,我認得出,當家,給我準備個鑾駕,我帶兄弟把他的花鼓摘回來。」。小個子就嘆氣,擺了擺手,「莫要了,丟死人,昨天晚上就死了十二個,你要幾多兄弟才夠。」說著把手輕輕地放在傷員的口鼻上。
那傷員立即就不能呼吸了,掙紮著想把小個子大哥的手掙開,但他抖動了幾下,似乎手腳和脖子都已經失去了力氣。完全不能移動,他的眼睛直直的看著摀住口鼻的手,毫無辦法。
小個子大哥沒有回頭,有點不悅的問道:「你不是說那面旗燒子乾淨了麼?為什麼還在一個叫花子手裡。」
炮頭眼睛血紅,他幾口扒完飯,「老子找不到莫,老子就把整個船都燒了,我哪知道那個小啊拿給別人去?」
「你莫找到,你就敢說妥了,你是不是年紀大嘍?腦殼壞嘍?」小個子大哥平靜的看著傷員的眼睛慢慢翻白了上去,臉憋的通紅,褲襠裡流出尿來,人開始劇烈的抽搐。
「大哥,幹啥說的那麼難聽吧,花鼓我都摘回來,你還要老子怎麼樣?不就是塊破布麼?」炮頭說著就往外走。
「你去哪裡?」後面的長衫問道。
「老子去弄你的破布,磨拐來拐克,幾裸連額。」說著炮頭跨過幾具屍體走了出去。
小個子大哥皺著眉頭看著沒有出聲。等到手按住的夥計終於斷氣停止了抽搐。他才抬腳到排邊在江水裡洗手。看炮頭已經上岸了,大哥臉上露出了很疲憊的表情。埋怨道:「你個長衫搬舵,我說這個炮頭不能用嘍,遲早要闖禍,你怎麼就沒弄妥呢?你是要老子把你這個搬舵也換了麼。」
「沒個炮頭這四梁八柱就擺不平,大哥你之前弄他,他花鼓卻也摘了,確實一個不少,凡事講個名正言順,日本人打來打去,人心不穩,再沒個名頭就動樑柱,人心就散嘍。」搬舵說道。
「那你抓緊弄個名正言順!」小個子大哥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氣的夠嗆,他指了指這些屍體:「瞧的出啥來。」
「大哥,這個叫花子是個新手,這手法絕對沒有學過,但一路殺了我們這麼多人,是根花簽子。我早就注意過他了,他前段時間擺攤一百文殺一個人,估計是有人託了他一百文,要去炮頭的命兒。」
「一百文。咱們黃葵的炮頭兒就值一百文。」小個子大哥笑了笑,起來來到一邊的煤爐邊,拿起一爐子湯藥,遞給那個白內障的老婆子,老婆子吹著喝著,長衫就看到,在老婆子的懷裡,似乎抱著一個什麼東西正在吃奶,被衣服包著看不清楚,那東西聞到藥的味道,焦躁起來,開始不停的蠕動。
「你去找找那個叫花子,問問他有沒有興趣當咱們的炮頭,錢由他開。不行就弄妥了,不要讓炮頭把這事做了,我不想聽他括噪。」小個子大哥拍了拍長衫,忽然用非常標準的官話,輕聲道:「二十年水蝗你還沒當膩麼,這條江就要變天了,現在應該做什麼,這道理只有你我能懂。」
「我去辦妥當。」長衫看了看那個老婆子的懷裡,默默的說道。
說著長衫也走了,小個子大哥揉了揉自己的腰,就嘆了口氣,他把那個老婆子攙扶起來,用聽不懂的土話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通,那個老婆子也用土話回他。一邊拍著懷裡的東西,似乎想讓它安靜下來。他把老婆子扶進排子上的一個棚屋裡,往裡面看了看,黑暗中,裡面似乎擠滿了人。
小個子大哥對著黑暗說了幾句話,就把棚屋的門鎖上,然後自己把桌子上的碗筷在江中洗了。
他一邊洗一邊看著江面,眼中全是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