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放學,我從學校裡晃出來,忽然看到了許弋。
他背著個大書包,靠在校園門口那顆巨大的梧桐樹下。他看著我走近,眼神裡有些藏也藏不住的憂傷。
我走過去,捏著嗓子故作輕快地說:「帥哥,幹嘛哩?今天居然敢逃課??」
「我想你了,吧啦。」許弋有些委屈地說,「我居然兩天都沒有你的消息。」
我伸出手,在他的臉頰上迅速地捏了一小下:「對不起啊,寶貝,我這兩天忙暈過去啦。」
「你忙什麼?」他問。
「忙什麼呢,嗯,讓我想想。」我把眼睛抬起來看天,結果我看到了黑人,個子很高的黑人,帶著七八個男生,正從學校裡面走出來。
我的心裡咯登一下。
我想讓許弋快走,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黑人一夥很快就圍了上來,黑人又戴那些讓我眼花繚亂的金屬飾物了,他不說話的樣子有些恐怖,看上去像一條就要吃人的狗。
我推推許弋說:「你先走。」
許弋沒動。
黑人粗聲粗氣地說:「這難道就是你喜歡的小白臉?吧啦,你的品位越來越讓人難以理解啊。」
「你敢動他,你試試?」我對黑人說,「我會跟你沒完。」
「哈哈哈哈……」黑人仰天大笑,「黎吧啦,我才發現你他媽不是一般地會疼男人!」
「那是。」我說,「你他媽被我開除了,只有嫉妒的份了,怎麼著?」
「我能怎麼著,我不想怎麼著,我壓根也不會怎麼著,我就算要怎麼著我也不會讓你知道我要怎麼著!」黑人急了,繞口令卻說得倍兒溜。
「滾!」我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黑人手下的兄弟一個個憤怒地看著我。
許弋在我的旁邊喘著粗氣。
我的腦子在飛速地運轉,如果真的打起來,我應該是打110還是去搬救兵,還是到學校裡去找老師,在我沒有想清楚的時候,黑人卻打了一個沉悶的響指,用一種敗下陣來的語氣對大家說:「我們走。」
說完,他第一個轉身大踏步地往前走去了。
我一顆懸著的心剛剛放穩,意想不到的事情卻又發生了,許弋衝了上去,揮起拳頭,從後面給了黑人的肩膀重重的一擊,嘴裡還喊著:「光頭,我警告你,你不許欺負吧啦,我絕不允許你欺負她!」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我可憐的沒有理智的孩子,他以一抵八,你可以想像得到結局。
他被打破了頭,在醫院裡躺了整整的一個星期,還被學校處分。
我的奮不顧身到底換來了張漾的信任。他終於悄悄地摸進了我的家門,朝我豎起大姆指說:「丫頭,幹得好,我就知道你能行。」
老太婆又在外面打麻將,按我的經驗,她肯定不會回來。
我說:「小白楊,你要獎勵我,我為你墮落。」
「得了吧,」他說,「你別告訴我你是第一次。」
但那真是我的第一次。在我狹小逼仄的房間裡。我看到張漾慢慢地走近我,我的宿舍裡混雜著許多特殊的氣味,女孩子淡淡的經血味,香熏內衣的氣味,沐浴乳洗髮露、還有各種香水的味道。當然還有張漾的味道,陽台上有一串粉紅色的風鈴,在下午三點空氣裡四處遊走的暖風裡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這一切都讓我微微發暈。我輕輕推開他,跳下床把門細心地帶上,扣好。然後羞澀地坐到自己的床上,對他說:「過來吧。」
我就這樣,為一份突如其來且不能見光的愛情,無私地獻出了我自己。
這個世界欺騙了我,我必須給與還擊,我不會放掉任何一丁點兒屬於我的幸福,哪怕付出的代價是從此墜入地獄,我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我在張漾的眼睛裡看到我自己,哎,我自己,如此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