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嫁人

——

師父要親她,唐棗沒有拒絕,卻不料師父整個人都壓了上來。

唐棗這才慌了。

這些天,她一直說服自己,如今與師父這般親暱,以後是不能再嫁人了。姑娘家自然希望能嫁一個如意郎君,她雖是小小棗妖,如今這修仙夢怕是圓不了了,不過在看那些書籍的時候,倒是極為羨慕人間男女的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可是唐棗知道,羨慕歸羨慕,她心裡沒有喜歡的男子,事事以師父為先,如今師父要與她親近,她不能拒絕。

她幫師父做了那事兒,又與師父同榻三年,早已不是清白的姑娘。雖說只有人界才興這套,可她覺得,若真的要嫁人,自然是要清白身子。她與師父雖然沒有……可是卻差不多了。

既然不嫁人,若能讓師父開心些,豈不是更好。

唐棗猶豫了一下,伸手抱住了師父。在她心裡,師父始終是第一位,若有一日,師父心定下來,要娶師娘了,那她便隨便找了理由回鳳御山,潛心修行,那時師父身邊有師娘照顧,亦不會再挽留她。

想到此處,唐棗心裡有些酸澀,下意識的閉上眼睛,不想讓師父看到她的眼睛——萬一哭了,師父會不開心的。

重羽沒有想到小徒兒會這麼乖巧,俯身看著身下的人,見她一頭墨發披散著,像是凌亂的海藻,原是清秀可愛的小臉,竟多出了一些難得的嫵媚,臉頰處是淺淺的粉紅,一雙眼睛閉得緊緊的,可眼睫卻微微顫著,這副模樣只想讓人好好欺負。

他的目光慢慢下移,看著小徒兒紅潤水嫩的唇,喉頭一動,便吻了下去。本來還想問問她肯不肯,可如今分明是願意的。他心裡說不出的歡喜,只想好好親親她。

不會做別的。

雖然的確只是親親她,沒有做別的,可是卻把小徒兒整個臉都親了個遍,最後含住小徒兒的唇,纏著她的小舌盡情的廝纏。大抵是親久了,小徒兒「嗚嗚嗚」的叫,叫得可憐巴巴的,重羽聽得心都化了,他將唇移到她的下巴,一下一下親著,耳畔是小徒兒急促的喘息聲。

唐棗做好了準備,可如今親了這麼久,她便有些招架不住。師父的身子沉,壓在她身上快要喘不過氣來,方才又這麼親著她,如今身子軟軟的,開始有些發燙。可是……最讓她身子緊繃的便是那抵著她的物什,看了艷本之後,她自然知道那是什麼……

若是師父真的要,那她該怎麼辦?

難得小徒兒如此溫順,以重羽的性子,自然是要得寸進尺,好好欺負一番。不過,似是想到了什麼,重羽輕輕啄了啄小徒兒的眼睛,聲音低啞道:「待以後成了親……」

聽言,唐棗倏地將眸子睜開,對上身上之人炙熱的目光,面色酡紅,小聲道:「徒兒……不嫁人。」她都和師父這樣了,早就不打算嫁人了。

重羽一時怔住:不嫁人,那他娶誰?

雖然魔界不在意這些,可小徒兒卻是不一樣。他疼她寵她,半點都不想讓她受委屈,他愛欺負她,同她做一些親密之事,但絕非是薄情寡義之人。

他碰了她,自會給她名分,讓她堂堂正正留在自己的身邊。

可如今小徒兒卻說……不嫁。

重羽不再親她,從她身上下來,手臂環著她,輕輕一帶,讓她落在自己的臂彎裡,柔聲道:「胡鬧,怎麼能不嫁?」她願意同他親近,知曉這意味著什麼,他以為小徒兒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心甘情願留在他的身邊。

唐棗不知師父心中所想,只是稍稍斂睫,低聲卻倔強道:「徒兒真不想嫁,師父不要說了。」明明親著她抱著她,卻一本正經的同她商量出嫁之事,這委實太過欺負人。

可畢竟是師父,唐棗不敢說什麼。她原以為以師父同她此刻的狀況,定是捨不得她嫁人,至少……近期捨不得。

與小徒兒共處三載,重羽自然知道小徒兒從不會說違心之話,如今斬釘截鐵說不嫁,且說了兩遍,可見是下定了決心。他疼她固然是一回事,可這事大事,豈容她這般胡鬧?

若她同意,他便是忍不住,與她做親密之事,亦是有了名頭。

可偏偏她默許了,卻不想著嫁給他?

不願嗎?重羽不知道,他只知道,小徒兒的身邊沒有別的男子,雖說與那慕蘅和司竹接觸過,可小徒兒對他們除了朋友情誼,絕沒有其他的。

小徒兒太倔強,重羽捨不得苛責她,身上的情|欲漸漸淡去,只伸手摩挲著她的臉,柔柔道:「若是嫌太早,過幾年再考慮也是可以的,不過……以後不許再說不嫁。」

他重羽頭一次這麼喜歡一個小姑娘,卻如此拒絕他。

唐棗咬著唇,靜靜聽完師父的話,一時心頭委屈,沉默許久才道:「師父,不要勉強徒兒,行嗎?」

勉強?嫁給他竟是勉強?!

重羽本就有些微慍,如今心頭更是愈發的惱怒,比起往昔,他的脾氣好了許多,但是骨子裡還是我行我素,見小徒兒三番拒絕,心頭的怒火便「騰」的一下升了起來。

「為師是你師父,你身為徒兒,便要聽師父的話。」

良久,唐棗乾脆從師父的懷裡起來,察覺到她的動作,重羽的身子一怔,忙伸手去抱她,可唐棗卻是快了一步,起身下了榻。她未曾開口說一句話,也不曾回頭,只是快步離開了房間。

房門被輕輕合上,重羽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而後氣得砰的一聲躺下。

原以為小徒兒漸漸明白他的心意了,如今卻將他弄得一頭霧水。

為什麼不願?難不成還有比他更好的男子嗎?重羽心中忿忿。

·

唐棗出了門,才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啪嗒啪嗒的落,睫毛上濕|濕一片,這般嬌俏的小姑娘,只是默默的流著淚,看著委實讓人心疼。

她不明白師父的意思,明明她決定不嫁,一直伺候師父,直到師父娶師娘,可師父卻讓她嫁人?

現在師父不是很喜歡她嗎?怎麼還捨得她嫁?

唐棗抬眼,看著客棧院內種著的滿院花卉,想起魔宮之中,她日日用新鮮花草替師父做成美味佳餚。三年的時日,對於師父而言,只不過是數萬年中的斷斷一瞬,可與她而言,卻是漫長的無憂時光。

以前她不懂,身邊有萄萄,她已經滿足了。

可後來遇到了師父,她才知道,有人疼愛的感覺竟是這麼好。她依賴師父,想一輩子留在師父身邊,饒是知道他是魔,也沒什麼,只是毅然放棄了自己的修仙夢,甘願在師父的身邊當個小尾巴。

有師父,她別的什麼都可以不要。

若是往昔,師父說什麼,她便答應什麼,可今日這事,她做不到。

——她不想嫁。

師父這麼希望她嫁,是已經厭倦了嗎?畢竟……已經三年了。

唐棗不想哭,可是眼淚卻流個不停,她不知道是為什麼,心裡竟是這般的委屈。院子裡沒什麼人,她靜靜站了一會兒,便蹲下來,將臉埋入雙臂間……

許久才聽得身前有一陣腳步聲,唐棗以為是師父出來找她了,忙慌忙的在袖子上蹭著眼淚——師父不喜歡她哭的。

「怎麼蹲在這兒?」身前之人開口說了話,而後伸出手臂揉了揉她額發頂,低聲輕笑道,「……小蘑菇。」

唐棗一怔,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瞪了他一眼。

慕蘅這才瞧見唐棗的眼睛紅紅的,想來是蹲在地上哭。他輕輕咳了一聲,尷尬一笑,蹲下|身子與她平視,聲音溫和了許多:「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唐棗垂了垂眼,沒有說話。

不說他也知道。慕蘅挑了挑眉,那她師父喜怒無常,這小棗子這般好欺負,如今弄哭了再正常不過了。

「我都說了,隨我去常禹山,這樣便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當初他被關入魔宮地牢,若不是這小棗子偷偷放他出去,只怕早就沒命了。他慕蘅從來都是知恩圖報之人,欠著她一份人情,自然想幫助她圓了那修仙夢。他贈她玉墜子,只想著有一日她不再傻傻的留在那大魔頭身邊,來常禹山好好拜師修仙。

可是——

玉墜子被人送來,說是一個小姑娘,他那時心中一喜,心裡想著:這棗子看來也不傻。

他滿心歡喜的出去,卻看到了什麼?不是她,是她把自己送給她的玉墜子給了別人。

想他慕蘅怎麼說也是小有所成,在常禹山,出了大師兄,鮮少有師兄弟是他的對手。如今這小棗子,竟是這般的不識抬舉。

可最後他還是一時心軟收留了那葡萄和竹子,讓他倆留在了常禹山,並且照顧有加。好在這二人品性不錯,師父也說天資尚可,便收入門下,當了他的師弟師妹。

他們沿著司竹的氣息一路尋來,卻在這裡碰見了她,他心裡激動,可到底還氣著,便也沒有上去同她說話。剛才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蹲在地上,便按捺不住,還是扯下臉同她講話。

她不會知道,他在生氣,更不會知道,他在氣什麼。

沒良心。慕蘅心裡小聲嘀咕。

「我有師父。」唐棗低聲道。

一口一個師父,慕蘅早就知道她會這麼說,卻還是忍不住哼哼了一聲,而後伸手戳了戳她光潔的額頭,氣結道:「執迷不悟。」都這麼欺負她了,還滿心的師父,不是傻就是蠢——榆木疙瘩、愚不可及!

慕蘅心裡一生氣,也不去問她為何哭,只是道:「你都沒和你那魔尊師父說說,救救司竹嗎?」畢竟是他的師弟,他總不能不管,自然是希望他能早日好起來。

說起這個,唐棗心裡更是難過了,她翕了翕唇,道:「師父說,司竹身上不是普通的蛇毒……他也沒辦法。」

「你還真信,這擺明了是不想救!」

那魔尊重羽,是何等的本事,竟然解不了這區區蛇毒?簡直是荒謬,不過見死不救死魔的本性,如此想來便再正常不過了。

唐棗不喜別人說師父的壞話,面上有些不悅,起身欲走。

見情況不對,慕蘅趕緊將她拉住,道:「生氣什麼,我不過說的是實話罷了。」

唐棗將手抽回,看著慕蘅,神色堅定道:「我師父從來不會騙我。慕蘅,我當你是朋友,若你再這般詆毀我師父,我……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這說的都是什麼話啊?!

慕蘅惱怒,氣得說不出話來,眉毛都快豎起來了。他怕讓這小棗子難做,才未曾將這大魔頭的身份告知師兄,他心裡已經很愧疚了,可這小棗子卻這般沒有良心。

慕蘅冷著眉,轉身就走。

唐棗這下意識到自己說的太過了,可是她出於本能的受不了別人說師父。

唐棗低頭。算了,生氣就生氣吧,反正……她是不會去常禹山的。

——等以後師父不要她了,她就一個人回鳳御山吧。

·

自那一日同師父不歡而散之後,唐棗為了尷尬便住到了隔壁的房間,同萄萄一起。

唐棗素來臉皮薄,一直等著師父來同她說話,可一晃三日過去,她心裡便開始害怕了。師父沒有來找過她,可是……若她主動去找師父,萬一師父又說出讓她嫁人的事,這可怎麼辦?

唐棗左右為難。

除了這件事,她什麼都答應師父,就算師父要自己日日幫她做那種事,她也願意。

萄萄素來聰明,哪裡察覺不到這兩師徒的異樣,她深知唐棗的性子,太軟太容易被欺負,若是唐棗先低頭,只怕以後會一直被壓著——這是她不想見到的。

既然如此,便先冷靜冷靜,最在乎的一方,自然會忍不住。

出於私心,她不希望是這個傻棗子。

又是一日早晨,唐棗起來,用完早膳之後便想去看看司竹,更想著若能見到師父,是再好不過了。

唐棗知道這幾日一直都是蕭慕深看著司竹,進去前便敲了敲門,見沒什麼動靜,便又敲了幾下。

裡頭蕭慕深不再,在的人卻是碧蓉。碧蓉聽著外頭的聲音,便知是唐棗。一時水袖中的雙手緊攥,突然騰升起一個念頭。

那日她在無意間聽見慕蘅同唐棗的對話,才知那個神秘的白袍男子竟是魔界魔尊。

魔尊之人曾奪取他們常禹山的寶物,占為己有,那次慕蘅潛入魔界,就是為了此事。在她的意識裡,魔界都是窮凶極惡之人,饒是那人長著一副仙人之姿,骨子裡卻是狠毒。而這看著天真無邪的唐棗,一口一個師父,亦非善類。

裝成這般單純良善,意欲引|誘她的大師兄,她不能無動於衷。

——眼下就是一個機會。

畢竟是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她自小在常禹山修仙,卻是受盡了寵溺和保護,從未斬殺過什麼妖怪,一時心頭有些慌。她猶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疾步走到榻邊,看著闔眼安睡的司竹,這才口念咒語,將他身上的安魂咒解除。

做完這些,才輕輕從敞開的窗戶躍出,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房門打開,唐棗疑惑的進來,發現裡頭沒人。不過也是,那蕭慕深看了好幾日,畢竟是*凡胎,自然是要休息的。

唐棗不去多想,走過去看著榻上的司竹。這張清俊的容顏如初,只是看著比昨日又蒼白了許多。蕭慕深的法術只能暫時鎮壓住他身上的毒,卻無法治愈。

雖然師父沒有說清楚,但是從他的口中,便知傷害司竹的那個蛇妖,絕非一般的蛇妖。

又想起師父,唐棗不禁晃神。可是奇怪的是,榻上雙眸緊閉的司竹竟然醒了過來。唐棗以為是安魂咒失效,正欲施法,可一見司竹雙眸幽黑,不似那日一般赤紅,便沒有動手。

「司竹?」唐棗小心翼翼喚了一聲。

司竹從榻上起來,看著面前站著的唐棗,如往日一般淺淺一笑,看著這熟悉的笑容,唐棗又驚又喜,一雙眸子亮晶晶的,「你……沒事了?!」

太過於意外,唐棗正歡喜著,卻未曾察覺到司竹墨黑的眸子瞬間變得赤紅,看著她的眼神都凶狠了起來。他的動作太快,倏地抓住了唐棗的手,將她逼到角落。

唐棗一時慌亂,剛想施法,便已經察覺來不及了。

司竹死死的盯著她,下一刻便將頭埋進她的頸間。唐棗想開口叫師父,可是那尖銳的牙齒嵌入頸間,一時身上的力氣減消,翕了翕唇,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唐棗睜著眼睛,此刻可以清楚的察覺到司竹正狠狠咬著她的脖子,那勢頭,似是要將她吞入腹中。

唐棗瞬間面色蒼白,疼的皺起了眉頭。

……師父,徒兒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