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害怕

——

唐棗只感覺到一陣震動,而後眼前便是一片漆黑,她蹲在地上,看著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依稀可以聽到外頭碧蓉的聲音。方才疏於防備,才讓碧蓉有機可乘,差點被她刺中,也不是她手裡的是什麼劍,竟是如此的厲害。

可是——

是誰……救了她?

若是師父,定然不會讓她一個人待在這裡,而鳳御山也沒有別人。唐棗只覺得這裡頭固若金湯,可是卻因為一陣陣外力而有些晃動。

「看我不劈死你!」原是悅耳的女音因為尖銳而變得扭曲,聽上去讓人覺得有陣陣涼意。

唐棗攥緊拳頭,小臉頓時變的煞白,半晌才翕了翕唇,道:「糖……糖糕?」對呀,這裡只有糖糕,它是一只三千年道行的烏龜,自然是有一定的修為的。

所以眼下,是糖糕將自己保護在它的龜殼之下。

只是——糖糕不是不喜歡她嗎?為何現在還要拼了命保護她?

來不及想這些,如今一想到碧蓉用劍砍著它的殼,她就一陣心疼。糖糕陪在師父身邊這麼多年,魔宮上下沒人敢動它,亦是嬌生慣養,被寵壞了。雖然有三千年的道行,可就是因為疏於修煉,所以至今都未化成人形。眼下碧蓉手裡的那柄劍這般的厲害,糖糕哪裡支撐得住?

「糖糕,你把我放出來,不然……你會死的。」唐棗覺得自己已經哭了。若是按照平日的法力,她自然敵得過碧蓉,可如今碧蓉手裡有這把劍,加之她又有孕在身有些顧忌,勝算更是少了幾分。可饒是如此,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糖糕替她受罪。

雖然師父不說,可是畢竟養了這麼久,自然是有感情的,而且她也喜歡這只驕傲可愛的烏龜。

聽到一陣微弱的□□聲,唐棗知道它快撐不住了,可是它這般禁錮著她,她沒法辦出去。

「別說了,我只是想讓主人心疼我,你別多想。」哼~它才不是為了救她呢,只是……主人現在喜歡她,如果她受傷了,主人一定會恨它沒有保護好她的,再說……這個小棗妖還有主人的孩子呢。

它不喜歡這個小棗妖,可是它不能讓主人傷心啊。

可是……好疼。

這個死女人手裡的劍這麼厲害,它怕是挨不過幾刀了。

唐棗哪有心思聽它說這些,這只傻龜,這樣下去真的會沒命的。可它不放自己出去,她根本沒辦法出去,除非師父及時來就他們,不然他們就是死路一條。

過了半刻鍾——

龜殼劇烈震動,唐棗的身子也晃了幾下,緊接著上頭便出現了一道亮光,劃破殼內的黑暗。唐棗雙眸睜大,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卻不料這些竟然來得這麼快。

「糖糕!」

龜殼破了,糖糕是不是也……

「嗚嗚嗚,我的殼……好疼……主人!主人!」

師……師父?唐棗頓了頓,聽著外頭的動靜,心裡萬分的焦急,卻是半點辦法都沒有。只聽得碧蓉一聲尖叫,之後頭頂的龜殼撤去,她下意識的將手擋在眼上,身子卻被抱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師父?」唐棗抬眼看著師父,又哭著道,「糖糕,糖糕呢?」

重羽見她無事,心裡算是鬆了一口氣。

看著地上那個紫衣女子被他的掌風擊中,三魂七魄正逐漸散去,他手頭一動,地上插著的劍飛速的往她的心臟刺去,狠狠穿過,頓時身子開始龜裂,化作一陣碎片。

唐棗看到地上的糖糕已經恢復了原來的大小,如今正縮成一團趴在地上,原是黑漆漆的龜殼之上有一個明顯的窟窿,靈氣正在漸漸流逝。

這是魂飛魄散的征兆……

唐棗忙跑了過去將它抱在懷裡,看著它流著靈氣,一雙眸子霎時淚眼摩挲,抬眼看著重羽,道:「師父,你救救它,你救救糖糕好不好?」

看著唐棗哭得這般傷心,重羽心裡亦是一陣心疼。他接過唐棗手裡的烏龜,略施法術,龜殼之上的窟窿漸漸愈合了起來。之後龜身隱隱閃現銀白之色,光芒逐漸炫目,偌大的掌心余下一顆白色的蛋。

這是——烏龜蛋?

「傷它的是追月劍,這傷一時半會好不了。方才受了這麼多劍,靈氣早就流失耗盡了,不過好在及時,還能保住魂魄。」

唐棗小心翼翼將那顆蛋捧在手裡,心想:只要它沒死,就好。

·

安頓好了糖糕,唐棗才覺得有些累了,靠在自家師父的懷裡休息了一會兒。重羽低頭看著她,方才哭得傷心,如今臉上還有淚痕,纖長的眼睫上沾著一顆顆淚珠子。

——正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他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一幕,便不由得一陣驚心,他不該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的。

重羽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在自己的懷裡睡得舒服一些,而後閉上眼睛,開始整理自己腦中的思緒。那個紫衣女子,怪不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想殺了她,原來……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她曾經……的確殺了他的小徒兒。

如今讓她死得痛快,算是便宜她了。

重羽睜開眼睛,伸手撫著她的小臉,親了親她的唇,低聲喚了一聲:「小棗。」這語氣,是說不出的溫柔纏綿。

唐棗睡著了,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了碧蓉,夢到了糖糕,還有……師父。被夢驚醒,唐棗只覺得背脊有些濕|濕的,出了一身的虛汗,可側過頭看著身旁的師父,卻是輕吁了一口氣,立刻心安了。

師父及時趕到,碧蓉已經死了,糖糕雖然受了重傷,但是保住了一條命。

唐棗覺得心口處隱隱有些作痛,下意識的去捂,之後卻是微微蹙眉。她這裡沒有受過傷,為何會覺得疼呢?

「醒了?」

「嗯,師父。」唐棗回神,張了張口,道,「糖糕它……」

「有為師在,你不用再擔心。」重羽捏了捏她的臉,柔聲道,「可是嚇著了?」

唐棗搖頭,垂眸道:「經過這次,徒兒知道有些時候不能心軟,而且……徒兒以後一定要好好學習法術,不但要保護好自己,更要保護好身邊的人。」

聽言,重羽彎了彎唇,傻徒兒,如今他怎麼會給她保護自己的機會?他可是半點都不敢放心她一人了。

只是如今這情形,他只點頭,道:「嗯,待孩子出生了,為師一定好好教你。」

唐棗頷首,雙臂緊緊環著他的腰,聲音軟軟糯糯,道:「師父,我們回去吧,好不好?」這是幻境,只要回去了。糖糕還是好好的,師父也是好好的,她不用再擔心這一些。

他知道她心裡難過什麼,便低聲應著,道:「明日,好不好?」在這竹屋再睡一晚,他們就回去。

「嗯。」唐棗聞著師父身上的味道,答應道。

如今魔界的事情算是平息了,重羽只安心照顧他的小徒兒。以前都是她照顧自己的,如今他可半點都不捨得她伺候他。到了晚上,兩人便躺在竹屋的榻上,這竹屋雖小,可他們二人住著卻是格外的溫馨。

窗戶開著,可以看到外頭那輪皓月,月色亮如銀輝。

「睡不著?」重羽把懷中之人的捂得嚴嚴實實的,她只露出一個腦袋,一雙明亮的眸子輕輕眨了眨,卻沒有半點的睡意。

唐棗還想著白日之事,之前又休息了一會兒,如今自然是難寐,她乾脆趴在師父的身上,蹭著他的心口,低低喚了一聲,「師父。」今天發生的一切,她總覺得像是經歷過一般,雖然這個想法太過於荒謬,可是卻愈發的強烈。

重羽知道她在想什麼,眼下他也是無法入睡。

一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的畫面便是她渾身是血的躺在自己的懷裡,面色蒼白,氣息全無。曾經以為自己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用擔心,可直到遇到一個可以牽動他心思的人。

他居然真的無能得讓她被別人傷害,重來一次,又無能得讓她受盡委屈。

若沒有遇到自己,以她的天賦和勤奮,修煉成仙是遲早的事情;如今遇到了自己,他便會好好保護她。一次就夠了,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整理著腦海中的記憶,如今悉數記起,前一世的,環境之外的……都清清楚楚。

重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唇覆了上去,舌尖旋即探入,勾著她的小舌溫柔的吮吸了起來。突如其來的親暱讓唐棗有些訝異,可今日經歷了這一些,她更是摒棄一貫的矜持嬌羞,抱著他的脖子就熱情的回應了過去。

「師父……不行。」見師父有進一步的舉動,唐棗忙紅著臉小聲道。

重羽只將身上之人的抱在身側,讓她躺在自己的臂彎裡,拇指摩挲著她的唇角,聲音暗沉道:「睡吧。」

見師父沒有動靜,唐棗彎了彎唇,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臉,而後乖乖枕在師父的手臂上,閉上眸子安靜的睡去。

不過一會兒,耳畔便傳來淺緩的氣息聲,他靜靜瞧了一會兒,而後伸手摸向她的枕下,將那支簪子拿了出來。

……我們回去了,小棗。

·

唐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師父已經不在身邊了,而這裡……也不是她的竹屋。

咦?師父帶她回魔宮了嗎?

唐棗從榻上起來,小手下意識的摸著平坦的小腹,忍不住就彎起一絲笑意。

腳步聲由遠至近,唐棗聞聲抬頭,見一抹紅影翩躚而至。在唐棗的印象裡,扶月一貫都是驕傲冷艷的,如今卻紅著眼疾步走到她的身邊緊緊將她抱住。

「總算回來了。」這語氣是說不出的喜悅。

回來?唐棗有些傻掉了,她記得這個幻境裡雖然是魔宮,可是她沒有見過扶月啊,怎麼現在扶月……唐棗的心猛然一顫,難不成這又是一個新的幻境?

可是扶宴師叔不說說過只有三個幻境嗎?怎麼如今又有第四個?

「扶月,我……我師父呢?」

知道她心心念念只有自己的師父,扶月也見怪不怪了,只鬆了手,道:「尊上傷剛好,如今正在調養。」

師父受傷了?唐棗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忙道:「我要去見師父。」

「小棗,小棗,你別跑這麼快啊。」扶月在後頭喊著,這會兒身子還虛著,跑這麼快做什麼?

唐棗哪裡管這麼多啊,只一心想見到自己的師父。她剛跑出承華殿,便見不遠處一襲白袍的師父緩步朝她走來。唐棗一下子頓住了腳步,只傻傻的看著他。

墨髮白袍,堪堪入畫。

重羽闊步走到她的身前,見她喘著氣,忙道:「跑這麼快做什麼?」雖是責備,實則心疼。

唐棗抬頭凝視著眼前之人,一想到每一次幻境師父都將她忘記了,便不由得鼻子一酸,道:「師父……你、你還記得徒兒嗎?」

這裡是第四個幻境,師父一定又把她給忘了。

早知道她昨夜才不要這麼早睡。唐棗暗暗抱怨。

眼前的小徒兒眼睛紅紅的,睫毛上沾著淚珠,將落未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重羽頓時一陣心疼,長臂一攬將她環入自己的懷裡,環著她纖軟的腰肢,下巴抵著她的髮頂,嗓音低低道:「傻瓜,我們回來了,這裡不是幻境」

她是在害怕,他又一次將她給忘記了。

以後,再也不會了。

被師父擁著,唐棗一怔,嘴唇微啟,驚訝道:「回……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