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用不了多久就會結束。」

  他們先按捺不住,這回更有理由收拾了。

  這事鬧不起來,不過他們這些底層的人就比較苦逼了,都是拿命填。

  商謹言笑了笑,「是啊,我們還沒生孩子呢。」

  陳夢渾渾噩噩活了這麼多年,她也沒多惜命,反正就活著唄。可現在不一樣,人一旦有了牽掛就害怕死了。不管當初商謹言因為什麼把陳夢留在k市,可現在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陳夢捨不得任何一個人死。

  扛著商謹言一路換了無數的車,終於是到了他和朋友約定的地方。

  陳夢下車左右打量,商謹言打開了槍的保險靠在她身邊,兩人往裡面走。

  這邊十分荒涼,陳夢抓著商謹言的胳膊,「你朋友靠譜麼?你爸那邊怎麼樣了?」

  「應該靠譜。」商謹言攬著陳夢的肩膀,在外人看來他只是抱著陳夢,可他現在全部的力量都壓在陳夢身上,「撐得住麼?」

  必要的時候,商祺是可以犧牲商謹言。

  為了大局,誰都可以犧牲。

  兩人找了個可攻可守的位置守著,大約兩分鐘。

  一輛灰色的麵包車開了過來,陳夢握緊了商謹言的手,車子一個急剎在面前停下,車上下來了一個男人。

  商謹言才走了出去,男人看到商謹言就快步跑了過來。

  「隊長。」

  他要來抱商謹言,看到地上的血印瞬間就站直了,「你怎樣?」

  「上車再說。」

  來人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理著小光頭,穿著件花襯衫,皮膚黑的非常徹底。

  這邊天氣,穿什麼都不過分。

  「我扶你。」

  男人接替了陳夢的工作把商謹言塞進車裡,陳夢要跟著上車才看到地上的血印,順著血印看過去。

  腦袋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這是嫂子?上車。」

  陳夢緩緩抬頭看向商謹言,「你流血了?啊?」

  商謹言欠身抓住她的手腕扯上車,「把車門關上。」

  陳夢眨巴了一下眼睛把鋪天蓋地的情緒給強行壓下去,連忙去扒他衣服,「你哪裡傷了?我怎麼不知道。」

  陳夢沒戴眼鏡,視力不是很好。一路上又情緒高度緊張,根本沒注意到這些細節,剛剛看到血她手腳全涼了。

  「先別扒,就中了一槍。」商謹言按著陳夢的手,「等會再說。」

  陳夢抬頭直愣愣的看他,什麼叫中了一槍?這麼輕描淡寫?

  商謹言安慰她,「真沒事,你先別急。」

  陳夢眼圈瞬間紅了,前面的男人把一團布扔了過來,「先捂著傷。」

  商謹言掀起上衣,腹部一團血,陳夢淚啪嗒就落了下來。

  擦了一把,也不知道那布髒淨按在商謹言的傷口上,吸了吸鼻子,「你要嚇死我,你怎麼早不說。」

  直怨恨自己也是個瞎子,這都沒看到。

  商謹言擦了把她的臉,「別哭,沒事。」

  前面的男人開口,「怎麼回事?傷這麼嚴重?」

  「遇到點意外。」商謹言也沒多說,「麻煩你了。」

  「隊長你說這話就見外了,你有事跟我說一聲,刀山火海我都來。我這條命都是你撿回來的,客氣什麼。」

  商謹言笑笑。

  「這回確實挺麻煩。」

  車子一路顛簸,三個小時後進山到了一個村子裡,男人把車開進院子。停下車,連忙過來打開後面車門扶商謹言下車,陳夢半抱著商謹言,打量這院子。

  院子有圍牆,應該沒人能看到。

  遠處有山,很荒涼的地方。

  商謹言被扶進去躺在床上,男人麻利的撕開他的衣服處理傷口,吩咐陳夢,「嫂子,麻煩你去廚房燒盆開水。」

  陳夢六神無主,被喊了一聲連忙就衝出去。

  他們家好像就他一個人,廚房裡倒是有電器,陳夢把水放上去,找到水盆洗乾淨拿到廚房。

  房間裡,韓京把商謹言放平,「不能去醫院?」

  「嗯。」商謹言吸一口氣,怕聲音太大嚇到外面的陳夢。她馬上又哭的兩眼通紅,心疼。「把子彈挖出來,留裡面不是事兒。」

  誰也不知道要藏多久。

  韓京抬頭,「這邊沒什麼藥,止不住血怎麼辦?」

  「聽天由命。」

  商謹言沒多餘的話,現在他的處境就這四個字。

  韓京點頭,他們以前就是刀尖上混命的人,現在也是。

  退伍後他們沒有聯繫,可商謹言給他打電話,他放下所有的事務就過來了。

  商謹言這麼說了,那他就照辦。

  陳夢熱水燒到一半,韓京走了出來,他把一把細刀片扔進了鍋裡。點了一根菸,狠狠抽了兩口,看向陳夢的時候稍微含蓄了一些,「你好。」

  「你好。」陳夢說,「他怎麼樣?」

  「沒多大事。」男人撥弄著刀子,說道,「刀子多煮一會兒,我去拿個藥。」

  「你貴姓?」

  「韓。」

  「謝謝。」

  男人上車開著直衝出去,陳夢轉了轉眸子,連忙回到房間。

  商謹言身上蓋著被子,靠在床上抽菸,陳夢氣不打一處來,跑過去就奪了他的煙。商謹言的速度也非常快,本能的抓住了陳夢的手腕。

  四目相對,陳夢臉都氣紅了,「你抽菸?」

  商謹言怔了下改抓為握,抓著陳夢的手把菸頭在床頭櫃子上按滅,「不抽了。」

  陳夢奪回手把菸頭扔進垃圾桶,深吸氣,「你就不該抽!」

  商謹言點頭,「嗯,聽你的。」

  老大一爺們,一點都不聽話。

  陳夢真是要氣死了。

  屋子裡很簡陋,空蕩蕩的三間房連個隔牆都沒有,四通八達。

  陳夢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椅子吱吱響,陳夢靠近商謹言的耳朵,「這個人可靠麼?我們要躲多久?」

  商謹言耳朵被她熱氣噴的癢癢,心也癢癢,摸了摸耳朵,然後把那隻手放在陳夢的手背上,「過命之交的兄弟,可靠。」

  沒回答後一個問題。

  陳夢抓住他的手,看無名指上惡俗的金戒指,嘆一口氣,「做夢一樣。」

  商謹言捏了捏她的手指,沒說什麼。

  現在什麼承諾都說不出來,他們命懸一線。

  很快韓京就回來,他拿了一些中藥,搗碎才去撈刀子。

  韓京端著鍋進來,打開了電燈。

  天色將晚,就這麼折騰了一天。

  「嫂子要在這裡看著麼?挺不好看的,要不你——」

  「沒什麼,他之前更慘的時候我都看著。」陳夢說道,「要幫忙的地方你說。」

  商謹言看了她一眼,既希望她出去,又希望她留下。

  出去的話,他就不用忍了,疼就是疼。

  陳夢在這裡,商謹言都不忍心出聲,怕陳夢擔心。

  「那行,把門關上。」

  陳夢去關門,韓京動作飛快的解開商謹言腰上的紗布,劃開了傷口。

  商謹言咬牙,韓京看他,「忍得住麼?」

  商謹言示意他快點,疼的說不出話。

  韓京確實非常快,很快就把子彈弄了出來,簡單的縫合糊上了草藥。

  商謹言一頭的汗,陳夢握著他的手。

  沒有麻藥,這都是玩命啊!

  商謹言的朋友都是些什麼人啊!個個都是見慣生死的冷淡模樣。

  韓京給他綁上紗布,洗乾淨手,「晚上發燒的話喝兩片阿司匹林,不去大醫院別的都看命。」

  他們這邊山太大,前幾年的時候去一次醫院不容易,生病全靠草藥。能不能活下來,看命。

  「謝謝。」

  「客氣了。」韓京端著水盆出去,過了一會兒回來把鍋也端了出去。

  陳夢坐在床邊握著商謹言的手,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

  「商謹言?」

  商謹言睜開眼,嘴唇動了動,「嗯?」

  他裡面的衣服是淺色,已經被血浸透了。

  「你可得挺過去。」

  商謹言扯起嘴角,嗓音沙啞,「聽你的。」

  聽個屁!

  半夜商謹言就發燒了,火爐似的。

  陳夢嚇得半死,她連忙去叫韓京,韓京過來給商謹言喂了兩片藥。

  「這附近有小診所麼?」

  「沒有。」

  陳夢有些絕望,「那怎麼辦?」

  「等他退燒。」

  問了等於沒問,陳夢握著商謹言汗津津的手,這麼草率的做了個手術。她抹一把臉,說道,「我想送他去醫院。」

  「明天早上再說。」韓京說,「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的命令是不去醫院,死也不能去。」

  死也不能去。

  陳夢傻住,韓京看陳夢的樣子,嘆口氣。

  「我再給隊長換個藥,發燒是傷口引起的,只要傷口好了,自然會退燒。」

  陳夢恍惚,握緊了商謹言的手,這個也是個半吊子醫生。

  一直守到天亮,商謹言退燒了。

  陳夢鬆一口氣,剛要起身,商謹言的電話響了起來。

  她一頓,迅速拿起手機按到了靜音。商謹言需要休息,他現在的情況太差了。

  手機屏幕上顯示來電人:父親。

  陳夢盯著電話,幾秒後接通放到耳朵邊,「喂?」

  「謹——你是陳夢?」

  陳夢拿著手機走出門,山裡的微涼空氣撲面而來,遠處霧霾沉沉,看不到盡頭。

  陳夢抱著胳膊,有些冷。她揉了揉臉,人徹底清醒了。

  「叔叔,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