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謹言呢?」

  陳夢眯了眼睛看向遠處,心裡壓著沉沉巨石,長出氣,「他傷的很重,恐怕很難接您的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陳夢心裡憋著氣,好歹商謹言也是他的兒子。這一趟來k市,應該也幫他辦事了,如今說拋棄就拋棄。

  大約有一分鐘,商祺開口,「你們有跑的能力,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死了,最近幾天不要露面。k市這邊的事快結束了,結束我派人去接你。」

  陳夢抿緊了嘴唇,商祺還想說什麼,頓了下,「算了,回頭再說吧,他總會知道。最近不會跟你們聯繫,注意安全。」

  說著就要掛電話,陳夢吸了吸鼻子,「商謹言快死了,你憑什麼犧牲他?」忍不住淚就湧了出來,「他已經退伍了,他現在不是軍人——」

  「退伍了他也是軍人,穿過那身軍裝,他這輩子都是軍人。國家需要他的時候,他就得犧牲。」商祺這幾句話說的非常嚴厲,一頓,繼續說道,「我們的使命就是誓死捍衛這片土地,不止是他一個人的犧牲。孩子,以後你會懂的。」

  他掛了電話,陳夢蹲下去把臉埋在膝蓋上。

  她就是自私,她沒有那麼偉大,她只希望商謹言好好的活著。

  很長時間,陳夢擦了一把臉站起來往房間走,推開門走進去。窗外昏黃的光照射進來,床上的商謹言已經醒來,他看著陳夢。

  「誰的電話?」

  陳夢哽了下,走過去把手機塞到他的枕頭邊,抹了一把臉。拉過椅子坐下,陳夢和自己賭氣,和全世界人賭氣。

  商謹言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放回去,「說了什麼?」

  「放棄你了。」陳夢有些來氣,看著他,「商謹言,你爸爸怎麼這麼狠?」

  商謹言蹙眉,隨即鬆開,「這不是他的問題,如果有必要,他——也會為這個國家犧牲,他是軍人。」商謹言抬手示意,「你過來。」

  陳夢過去坐在床邊,俯身抱住商謹言的脖子趴在床邊,哽嚥著,「我知道你們家人都偉大,可我害怕——」

  商謹言捏了捏陳夢的後頸,「怕什麼?我還沒死呢。」

  他大病初癒,嗓音低沉沙啞,有些虛弱。

  陳夢不說話,商謹言的鬍子兩天沒刮了,有些扎。

  商謹言把手移上去放在她的頭上,「陳夢。」

  陳夢嗯了一聲,心情仍是複雜。她也知道自己道德層面低,是個極其惡俗,極其低級趣味的人。

  她思想覺悟很低,不配進商謹言的家門。

  商謹言說,「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你當初做手術的時候,我也恨遍了所有人。」

  陳夢睜開眼,看著他。

  商謹言說,「我們活著,除了活著還有信仰。這件事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他們為什麼敢在光天化日下開槍殺人?機場自爆,圖什麼?」

  商謹言摸著陳夢的臉,「什麼都別想,我會處理好一切。我心裡有數,如果真有危險,我會委託韓京帶你走。」

  窗外天光大亮,光明終於是驅散了黑暗,陳夢咬著牙,「然後你去赴死?」

  商謹言不再接話,「晚上你睡了麼?上床睡一會兒來。」

  陳夢還看著他,「你怎麼不回答我。」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商謹言說,「還沒到那一步,來上床睡覺。」

  陳夢鼓著腮幫子,深吸氣,「睡不著。」

  「把鞋脫了,上床躺裡面,閉上眼很快就睡著了。」

  陳夢還趴著,商謹言捏著她的耳朵,「聽話。」

  陳夢賭氣了大約有半個小時,這才坐起來脫鞋上床躺到裡面,睡在他身邊,閉上眼,「商謹言,你要是死了我不給你守寡。」

  「你閉嘴!」

  陳夢把頭抵著他的肩膀,睏倦席捲而來,她有些撐不住。

  「醜話說前面,你敢死我就敢再找人。」

  商謹言咬牙,「你想死是麼?」

  陳夢不說話,嘴抿成了一條線。

  商謹言把她的臉挖出來,陳夢還是不睜眼。

  商謹言氣的渾身疼,當時他在生死一線之間,陳夢進來給他來了句死了就去找人,商謹言直接給氣醒了。

  現在又來,商謹言想揍她了。

  「你這輩子只能跟我!」

  陳夢閉著眼一言不發,態度非常的堅定。

  商謹言氣的不行,「你聽到了麼?」

  陳夢還不說話,他還想說什麼就聽到了陳夢均勻的呼吸聲,她睡著了。

  商謹言聽力不錯,陳夢拿到他電話的時候就醒了。陳夢在門外哭,他也聽到了,把陳夢攬在身邊,嘆口氣。

  這傻子。

  很多事,他們都身不由己。

  陳夢一口氣睡到下午,醒來的時候恍若隔世。

  白天睡覺,醒來都難免會懷疑人生,剛懷疑了兩秒,商謹言抹了一把她的嘴角,「流口水了,起來吃飯。」

  陳夢臉刷的一下通紅,擦了擦臉翻身下床。

  「廚房裡應該有吃的,你去看看。」

  韓京不在,破麵包車也開走了。

  廚房裡確實有吃的,鍋裡放了兩個熱乎乎的雞蛋,案板上有一碗米粥。

  端著米粥拿著雞蛋進了房間,「你吃了麼?」

  「吃過了。」

  陳夢吃了個雞蛋,噎的差點去見閻王。

  匆匆跑出去喝了一口水,回來抱著米粥,「你那個戰友呢?」

  「工作。」

  陳夢愣了下,「他還工作?」

  「不然誰養?」

  陳夢摸了摸鼻子,確實是,不然誰養?

  一碗粥喝完,端著碗出去洗臉收拾,幸虧她把包背著,裡面什麼都有。

  收拾乾淨回來,商謹言靠在床頭看手機,陳夢拉了板凳坐過來,「這裡連個電視都沒有。」

  夕陽從窗戶照射進來,鋪了一地的陽光。

  「有房子很不錯了。」商謹言把手機放下,枕著手看她,「我以前出任務的時候,有一次中槍還在沼澤地裡堅持了三天。沒吃沒喝,現在可舒服多了。」

  陳夢心裡有些發酸,臉上是笑著,「那你可真可憐。」

  商謹言微微眯眼,「心疼?」

  陳夢搖頭,「那時候誰知道你在哪個女人的懷裡,輪不到我心疼。」

  商謹言不說話,靜靜看著她。

  陳夢:「你看什麼?」

  商謹言還不說話。

  看了足足有兩分鐘,陳夢開始發毛了,臉也滾燙,拉開一些距離,「你——」

  話沒出口就被商謹言打斷,「我就和你好過,還是不信?」

  陳夢又拉開一些距離,笑了起來,有點死皮賴臉的意思。「那你之前有沒有喜歡的人?高中?大學,都沒有麼?」

  商謹言不說,當初拆紗布的時候,陳夢一直擔心他會毀容,可遺憾——哦不是,幸運的很,他臉上只有幾道疤。

  主要還是頭上的傷。

  多了疤,這張臉看起來更加的硬朗。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商謹言笑的露出了牙,陳夢轉著眼睛:「你笑什麼?看起來很傻。」

  傻大個!

  「是麼?」

  陳夢點頭。

  「你過來點。」商謹言示意,「逆光,看不清你了。」

  陳夢想了想,搬著凳子拉近些距離。

  「你又不是我,也傷到眼——」

  商謹言一把拉過陳夢就堵住了她的嘴唇,商謹言吻著陳夢,很淺。很快就鬆開,陳夢臉上潮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擦著嘴,眼睛不知道往哪裡看,「你沒刷牙!」

  「刷了。」商謹言笑,「熏不到你。」

  一個病號,躺著那裡都不能去的人,你天天折騰這些⼳蛾子幹什麼!

  陳夢臉上火燒火燎,站起來就要走,商謹言拉住她的手,「陳夢。」

  陳夢抿了抿嘴唇,看著他的臉,「嗯。」

  「我就喜歡過你。」商謹言鬆手,「去忙吧。」

  陳夢簡直是飄出去的,坐在門檻上看遠處的天。

  這裡的天氣也是奇怪,早上明明烏雲密佈,這會兒就放晴了。

  碧空白雲,十分遼闊。

  風拂過樹枝,發出沙沙聲響,陳夢把臉埋在手心裡。

  三年前,商謹言也對她說過一次喜歡。

  這和我愛你不同,我喜歡你,總是帶著一種莫名的單純,非常美好。

  陳夢坐了一會兒,去把院子裡的樹和花挨個澆水。

  澆的花和樹都想開口說話抗議了,商謹言的電話在房間裡響了起來。

  陳夢的耳朵立刻就支棱起來,扔掉澆花的水桶就走到了門口,房間裡商謹言的聲音傳出來。

  「嗯,是我,怎麼了?」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商謹言這邊一下子沒聲了。

  非常靜,整個屋子寂靜無聲。

  大約有個三四分鐘,陳夢以為他掛斷了電話,探頭往裡面看。

  商謹言的聲音徒然拔高,「你說什麼?你說我媽怎麼了?你再說一遍。」

  陳夢推開門跑了進去,商謹言的臉色非常難看,他直直看著前方的牆壁。握著手機的手很緊,骨節分明。

  手背上的青筋紋路都十分清楚,他似乎在拚命的壓抑憤怒。陳夢嚇一跳,連忙跑過去抓住了商謹言的手臂,商謹言看過來。

  他還保持著接電話的姿態,動作十分僵硬,眼睛瞬間通紅。

  黑眸陰戾,陳夢心中猛地一震,發生了什麼事?

  「商謹言?」陳夢吞嚥下口水,現在的商謹言很可怕,他到底怎麼了?「怎麼了?誰的電話?」

  他媽?蘇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