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了一個懶腰,潫潫揉著酸痛的腰眼,暗歎情傾真是食髓知味,這一路上沒少折騰她。勉強的起了身,讓子戶伺候著洗漱完畢,又看了看已經一個多月的兒子,親了親那可愛嘟起的小嘴,才讓奶娘將他抱了出去。
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芙蓉糕,小口小口吃著,潫潫拖了拖腕子上的翠玉鐲子,撇了子戶一眼道:「都歸置好了?」
子戶給潫潫布了一筷子菜後,才笑道:「咱們這裡肯定都是好了的,至於其他院子,咱們也犯不上用心。」
潫潫捏著帕子沾沾唇,嚥下口中的糕點,眉目一轉道:「這到是真的,不過好歹不能一抓瞎啊。」
子戶放下筷子,躬身行禮道:「諾。」
跟著又道:「除了王庶夫人和孟良悌外,還有殿下之前收羅來的二十個家人子,以及青客三十人。」
潫潫喝了口粥,忍不住吐槽道:「青客居然比家人子多,七郎可真夠有意思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喜歡男人,春韶他們算進去了麼?」
子戶忙道:「哪敢,那幾位郎君都特別分了院子,還給墨淺與逐煙郎君都留了。」
潫潫嚥下小菜點點頭,也不再多問,只繼續將早膳吃完了。
用過了早膳,潫潫拿起一卷竹簡看了起來,這還是情傾為她特意尋來的,她一路不喜遊記或是講道之類的書籍,卻偏偏喜歡看些怪力亂神的,即便有些故事瞧著嚇人,也還要偷偷的繼續瞧,到讓情傾笑了許久。如今她們搬入皇子府,到也算是有了固定住所,再不用顛沛流離,她也樂得空了時間,讓自己寬鬆寬鬆。
只是剛剛看了半篇,門外桃葉就來回事道:「回夫人,內院的管事嬤嬤來求見夫人。」
潫潫皺皺眉頭,頭未抬道:「孫嬤嬤有什麼事?」
桃葉卻是一臉怨憤道:「哪裡是孫嬤嬤,是那皇后從宮中派來的嬤嬤,竟是已然領了內院的差事,到讓孫嬤嬤無處去了。」
「哦?」潫潫捏著書,不緊不慢道:「這到是我疏忽了,沒想到皇后殿下如此厚愛咱們殿下。」
桃葉看著潫潫平靜無波的表情,疑惑道:「夫人……」
潫潫揮了揮手,腕子上的鐲子微微晃動。
「讓那位宮裡的嬤嬤進來回話吧,至於孫嬤嬤等人,都調到咱們院子來,多的人分到春韶、蓮音那裡去,原本管著大廚房的人也都撤回來,管著咱們院裡的廚房。」
桃葉躬身稱諾,卻有些躊躇道:「那府中的事……」
潫潫放下竹簡,晃著頭上的金絲珍珠步搖,笑得恬靜道:「咱們只是庶夫人,可比不得大夫人,當然只能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隨即又和身旁的子戶道:「你讓人給我看緊些,我要我們的院兒和春韶他們的院一個蚊子都飛不進去。」
子戶和桃葉一同躬身道:「諾。」
「好了,請人吧。」潫潫抬起下巴,挑著眉毛道:「即便我掌不下這個府,也不能讓這老奴得的太容易。」
片刻後,桃葉帶著一個身著藍底菱紋褙子的老奴走了進來。潫潫瞧著此人垂著腦袋,雙肩收緊,步態平緩,到不像是一個囂張跋扈的奴僕。只是此人畢竟是皇后送來的,恐怕就算表面再老實,芯子裡都是個有算計的。
「老奴給寶庶夫人請安。」
那老奴規規矩矩的躬身給潫潫行了一禮,卻未行跪禮,怕是在宮中也是有幾分體面的。
潫潫拖著下巴,歪著腦袋上下細細的打量著那老奴,眼中帶著不屑,眼看著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老奴仍是一絲不苟躬身不動,連一絲不耐煩都沒有,到是對她高看兩眼。
「免禮吧。」
老奴再一躬身,低頭退到一旁,明明看著是副奴才樣,卻透著不卑不亢的氣息,由奴看主,潫潫到有些擔心情傾了。
「嬤嬤貴姓啊?」潫潫只想了一瞬,便接著問道。
那老奴忙回道:「老奴姓趙,叫老奴趙嬤嬤即可。」
潫潫點點頭,帶著三分譏諷,七分不滿道:「趙嬤嬤如今來我這兒,可是有什麼大事?」
趙嬤嬤平板的回道:「原是府中中饋應是大夫人掌管,可如今府中只有寶庶夫人位分最高,老奴自得前來拜見,再斗膽給庶夫人說說府裡的事兒。」
潫潫心下冷笑,話雖說的好聽,可左一句庶夫人,右一句庶夫人,瞧著是依照規矩,其實不過是敲打自己,讓自己認清身份。到真不是個好相與的婆婦。
「那若是如此,你便講講吧。」潫潫靠在憑幾上懶洋洋的掃了子戶一眼,默契使然,子戶立即端了杯花茶過來送到潫潫手中。
趙嬤嬤眼掃潫潫慵懶的姿態,眉頭下意識的一緊又立即鬆開,彷彿從未蹙過,又見潫潫端著賤茶,並非茶湯,心中又是一陣膈應。只是她面上不顯,依舊用平平的聲音回道:「府中一共約九百二十奴僕,分為一等、二等、三等以及末等,其中女子四百人,男子三百六十人。女子一等僕婦為九十人,當中嬤嬤四十,娘子三十,丫頭二十。女子二等僕婦一百五十人,嬤嬤六十,娘子五十,丫頭四十。女子三等為兩百人,嬤嬤六十,娘子八十,丫頭六十。女子末等不少活契的,來來回回,大約一百二十人。男子除宮中黃門派來的六十位公公外,一等小廝二十人,二等小廝四十人,雜役六十人,三等小廝六十人,雜役八十人,末等大約四十餘人。」
潫潫暗歎,果真是皇子府,這都小一千人了。
趙嬤嬤眼皮不抬,繼續道:「另有護衛四百,並未算在其內。」
潫潫打開細瓷蘭花兒的杯蓋,瞧著空中蒸騰起的裊裊煙氣,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花名冊可有?」
趙嬤嬤回道:「因為時間匆忙,人數只是大概,且不少是宮中宮女,得宮中放了冊子,才好記名。」
聽起來像是有些道理,可潫潫卻不信,這老奴能將府內之人的數量說的如此仔細,想必早就有了計較,還等放什麼冊子,純屬是看她初來咋到,唬她年幼。不過潫潫並不著急,這府內那麼多人,誰的釘子都有,若是在情傾沒清乾淨之前接手,她還怕燙了手,不如慢慢圖之。
「那府中銀錢呢?」潫潫故意皺起眉頭,好似強壓心中怒氣般又問道。
「回庶夫人話,府中一等的月俸大約是十二石,只是按照分工不同,近身的嬤嬤或是小廝也可多得半匹絹(約五石),二等的月俸大約是八石,三等的月俸則大約三石,末等的就要看活契上如何定的了。只是分發月俸時也有親疏,庶夫人覺得重要的地方,也可多加,顯得親厚。」趙嬤嬤這些到沒藏私,甚至多了幾句嘴提點了潫潫一下後,又道:「不過,府中大部分宮女、公公的月錢都是從黃門或內務處分發的,不需府中另發。再則殿下祿軼約千石,平日裡宮中也會有些賞賜。」
潫潫粗粗算了一下,豈國的糧食物價,大約一石米能換不到一兩的銀子,千石大約一千不到,每月差不多八十多石。還真不算有錢人,聽說宮中宮女也有每月二十多石的月俸,到是入了皇子府反而少了。再說宮中夫人祿軼一般是五千石,美人也有兩千石,倒比皇帝的正經兒子祿軼要高。難怪有些沒有心思的皇子都想要封王去自己的封地,在這都城著實不要想著發家致富了。
「如此,我記得了,可有賬冊啊?」潫潫漫不經心的品著茶,眼角瞄向案幾上之前準備好的漆盤。
趙嬤嬤一頓,低聲道:「還請庶夫人贖罪,賬冊仍未整理齊備……」
光當,一個漆盤猛地摔在趙嬤嬤腳下,饒是趙嬤嬤這般心思沉穩之人都被嚇了一跳,幾步跳開,慌張的看向潫潫。
「我要花名冊,你沒有也就罷了,賬冊也是沒有?我們來之前的月俸如何算得?你是不是想糊弄本夫人?」潫潫一拍案幾,伸手指著趙嬤嬤大聲喝道,一臉的怒容。
漆盤一路,子戶趕緊跪了下去,低頭不敢言語。
幾個閃神,趙嬤嬤已然恢復如初,趕緊躬身道:「請庶夫人息怒,這是宮裡的規矩,老奴也是無法。」
「你的意思是說,咱們偌大的皇子府就要掌在你這等老奴的手裡了?」潫潫喘著氣,怒氣沖沖的吼道。
趙嬤嬤依舊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面無表情道:「還請庶夫人恕罪,此乃皇后殿下懿旨,老奴不敢違之。且庶夫人年紀尚輕,又剛孕育了二王子,還望多多保重。」
潫潫心中雖不似表面那般氣惱,卻也極不舒坦的,這老奴到是好手段,瞧著自己怒形於色,便連彎子也不繞了,直接用皇后來壓制。看來在皇后和這些奴才們眼裡,自己這個從宸國來的卑賤女子,並不入流。想及此,心中居然也不惱了,只是臉色的厲色更甚。
「既然本夫人管不了你,自有人管的了你,如此,你出去給本夫人跪著,皇后殿下可沒說你可以不顧尊卑,在本夫人這裡大放厥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