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因著前一夜鬧的有些晚,潫潫還未起身,到是情傾輕手輕腳的下了床,還在穿鞋的時候,俯身親了潫潫一口,這才心滿意足的下了床。因為平日他身體的情況需要保密,一般很少讓人近身服侍,情傾一向慎重,如今身邊除了隨心隨意、金盒銀盒這些一路跟著來的人外,也就周大郎和嚴正還算得他心意,慢慢的又吸收了一些,在情傾未回之前,府內巧辯先生暗中順著皇后手,送進來的黃門小太監。而至於宮女丫頭這類的,他從不沾染,他不喜是一回事,他也極怕潫潫心裡不舒坦。再說,不論男女,只要遇到感情的問題,曾經再忠誠,日後都能變質,他可不想像皇帝那樣,弄的家裡烏煙瘴氣。

稍稍吃了點點心,情傾邁步進了自己的書房,也只有在自己靜養的小院裡,他才能喘口氣。

「主上。」銀盒敲門而入,恭敬的揖禮道。

「說。」情傾頭都沒抬,看著手邊的竹簡,這些都是巧辯先生費勁給他弄來的世家秘史,他要從中找出頭緒,最近皇后和丞相盯他盯的有點緊,他總要替他們找些事做。

銀盒站直了身子,眼角偷偷瞧了瞧前面的主上,經過這一年來的磨練,不但主上變了,連他自己也變的成熟了許多。且不說跟著周大郎和嚴正學了多少學識上的東西,就說做人處事和眼界心態上也比一年前高了不知多少個台階。銀盒其實知道自己和哥哥腦袋都不聰明,可他們看得清自己的位置,若說日後能幫著主上做什麼大事,連他們自己都不信。所以,他們兄弟倆唯一能做的,便是對主上忠心,猶如曾經在享君園一般。

「昨日有幾個不老實的小太監在正房外面轉悠,被趙嬤嬤呵走了。」

情傾鋪開絲絹,正想提筆,聽得此處,不由笑道:「沒想到皇后那個蠢人,手下到是不少強將。」

「將雖好,但兵不行,也打不了勝仗啊。」銀盒立即湊趣道。

情傾嘴角一提,倒沒斥他,反倒笑道:「你倒是學會了變相的誇自己。其他呢……宮裡有消息麼?」

「嚴師傅派人來遞了消息,說是那王氏入宮之後,很得皇后喜愛,應是要留下了,恐怕過一會子就有旨意來。」銀盒如今的老師是嚴正,雖說兩人歲數差不了多少,可銀盒真心佩服嚴正,不論什麼,嚴正總能說出一二來,所以嚴正和周大郎,為了避人耳目很少入府,大多都在外頭活動。

「知道了。」意料之中,情傾到沒放在心上,皇后這是在試探他,也是在向他要個態度。

「府裡各處都慢慢鬆下來,魚兒已經進網……主上您看……」銀盒躬身又問道。

情傾將筆沾了沾墨,沉住氣寫了幾個字在剛剛的絲絹上,然後抬起手說道:「看住了,如今都握在咱們手上,到不怵他們了,反而弄掉了樁子,再來幾個不省心的,又要重新忙活。對了,趙嬤嬤那邊,都警醒著,那老貨不同以往,想是丞相弄來的,不過終歸是內宅的婦人,成不了氣候。」

「諾。」銀盒應道。

情傾沒讓銀盒出去,自己又在絲絹上寫著什麼,最後一揚手,銀盒立即從一旁拿過銅盆,小小生了點火,情傾面無表情的將那塊絲絹扔進火裡,不等片刻,銅盆裡就只有灰燼了。

「主上,金盒有事稟。」這裡銀盒還沒收拾完,外頭金盒又來了。

情傾點了點頭,轉身又攤開一塊竹簡,看了起來,銀盒卻放下銅盆,給自己的哥哥開了門。

金盒進來也沒多說什麼,只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竹管上前遞了過去。

情傾伸手接過竹管,將裡面的小絲絹一點一點捏了出來,再一展開,眼裡冒出一絲喜意。

「這是做什麼呢,都在這兒呢。」

門外又有人來,情傾果斷的將絲絹扔進新生的火裡,再一轉頭,心瞬時放下了,聲音柔和道:「我以為你還會再睡會兒。」

「麟兒一早哭鬧,連乳母都哄不好了,我便起身去看看,這麼點兒大的小人,居然還會尋母親了。」話裡是帶著無可奈何,可任誰都聽出來潫潫口氣裡的得意與欣喜。

「我的兒子自然不凡,絕不是一般孩童可比的。」情傾推開竹簡,起身迎了過去,伸手拉住潫潫的手,走到書案旁,一同跪坐。

潫潫瞪了他一眼,見他難得歡喜溢於言表,便問道:「有何好事不成?」

情傾也避開金盒銀盒,只是略低了聲音道:「墨淺要回來了。」

「當真!」潫潫雖與墨淺不是特別熟悉,但都是舊時好友,他們又一年未見,著實也是有些想念的。

「自然。」情傾當年與墨淺、逐煙、春韶並稱四公子,情分上不同一般,這一年來,即便他嘴裡不說,心中卻是惦念,總想著他們之前的約定,好在……墨淺未讓他多等。

潫潫先是一喜,跟著卻小心的問道:「那逐煙公子呢?」

情傾僵了一下,慢慢收起了笑意,眼中似愧似悲,最後都化作長長一聲歎息道:「未歸。」

潫潫不想去猜測是不是蕭如兮當真遇上了什麼事兒,也不願猜測逐煙為了蕭如兮又做出什麼讓情傾難受的事情,他們是好友,是曾經在她還未介入其中時,能將背後交給對方的兄弟,所以若是日後逐煙過的不好,想必情傾也不會好受,甚至會為了之前他強烈阻止逐煙與蕭如兮的那段過往,在心中結下愧疚的疤痕。

「想必有事耽擱了……」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將手放在他的肩頭,潫潫笑著轉了話題道:「墨淺準備如何安置,可要送入府中。」

情傾停頓剎那,轉而恢復過來道:「不必,他在外面更有用,我會讓嚴正安排好他。」

金盒銀盒與墨淺也是相熟,自然開心他歸來,雖然有一段時間,他們碰不到面,可日後都在豈國,又都準備為情傾效力,來日方長,總有可以坐在一處,喝酒吃肉的時候。

「主上,怕是宮裡要來人了,您得準備準備。」金盒一臉喜色,但該提醒的,他也沒忘。

情傾點點頭,伸手拉起潫潫,他要回屋裡充當快死的皇七子,想必他那位好母后,不會放過元旦請平安脈的好時機,怕是隨著旨意來的,還有宮裡的皇后的心腹太醫,他若是不能好好準備準備,恐怕真糊弄不過去。

隨著情傾往外走,屁股都沒坐熱的潫潫,此刻心裡膈應,這宮裡當真是連年都不讓人過好,還反覆不停的試探,丞相試探完,皇后試探,皇后試探完,皇上試探,皇上試探完,那一群虎視眈眈的兄弟又來試探,這太醫院都幾乎要住在府裡了。這若不是情傾學醫學的快,孫大夫手段高超,早就被試的底兒穿了。

「你莫擔心我,這越試探,太醫不但會心中倦怠,丞相和皇后也會對咱們越放心,此番將王氏和那孩子留在宮裡,便是對咱們前些日子做的戲有了反應。」拉著潫潫回臥房的情傾,路上小聲說道。

雖是意料之中,可潫潫還是驚道:「當真是留下了。」

情傾一笑,點頭道:「就是留下了,看來皇后也知道我快不行了……」

潫潫氣他口無遮攔,小力的捶了他一把道:「我也覺著近日來,釘子們不再那麼活躍了,像是撈不到好處,人倦怠了。」

「那也要小心,別是他們挖坑給咱們掉。」情傾也是隨嘴一吩咐,以潫潫那手段,他倒是不擔心。

「下面咱們該如何?」應聲後的潫潫,好奇道,王氏被留在宮裡,是他們想好的第一步。

情傾拉著潫潫的手,看向遠處捲翹的屋簷,笑得和煦道:「既然丞相與我那幾個兄弟都很閒,當然,要給他們找點事情做。」

當夜,一個女子從船上走了下來,一身粗麻布的短打,一頭蓬髮亂糟糟的綰起一個髻,大大的眼睛有些無神的看著岸上的行人,只在手中緊緊的抓住肩頭的包袱。與她同船下來的,還有其他幾個人,看上去都是這岸邊的百姓,有個好心的大娘走到那女子身邊,小聲問道:「娘子可是來尋親的?」

那女子先是麻木的看向前方,跟著又似被大娘的聲音嚇了一個激靈,這才轉過頭,笑得勉強道:「正是呢,想問下南都如何走?」

大娘看著那女子孤身一人,不由心生憐憫道:「娘子怎的一人前來,若要去南都,還要坐幾天的馬車。要不這樣,若是娘子信得我老婆子,娘子便到我家來,我再托人去南都你親戚那兒報個信,前來接你?」

那女子反應有些遲緩的低下頭,然後搖了搖道:「不用了,我自去了。」

說完,也不等大娘說話,便帶著包袱往前走去,那好心的大娘只能站在原地,歎著氣瞧著那女子越走越遠,心裡猜測著這女子曾經發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