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澤晨呆坐在床上,表面沉鬱麻木,內心糾結而嘶吼,因為他在昨天——「生日」醉酒之後,竟然做了個春夢!
——當然,春夢什麼的不是蔣澤晨糾結的內容,男人嘛,只要年紀到了,很少有不會做春夢的,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而令蔣澤晨難以置信的是,他昨晚春夢的另一個參與者竟然是蔣澤涵!!
——尼瑪一定有什麼事情搞錯了!老子怎麼可能肖想蔣澤涵企圖跟他在床上一起嘿咻嘿咻呢?!打蔣澤涵的主意,還不如讓他直接自殺死得更加痛快!老子到底是多恨自己才會做這種夢啊!在睜開眼睛的瞬間,蔣澤晨就對自己的人生充滿了絕望……
——你說,夢中的他怎麼可能這麼大膽,竟然沒有看到蔣澤涵那張臉後就痿掉呢……?
具體的夢境內容,蔣澤晨已經記不清楚了,夢境本來就是迷離的,在酒精的催化下更是顯得難以捉摸。但是雖然細節模糊了,蔣澤晨卻記得很清楚,那個跟他在床上這樣那樣的傢伙肯定是蔣澤涵,而不是什麼其他的人。
醉宿後脹痛的大腦與慵懶痠軟的身體似乎將蔣澤晨帶回了上輩子——他已經太熟悉這樣酗酒又縱慾後的感覺了。
將手探進被子裡,摸了摸自己仍舊濡濕的內褲,蔣澤晨默默用另一隻手捂臉——他竟然就這樣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兩世為人,蔣澤晨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性向。他不是什麼單純無知的人,上輩子的經歷讓他熟悉各種糜爛的場景,跟他一起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們中,也的確有更喜歡玩男孩子的類型,只不過蔣澤晨對於男人從來都不感興趣,他喜歡的是柔軟的妹子,無論是上床、調情還是意淫,對象也總是異性——當然,將那些長得漂亮精緻的男孩子摟在懷裡接個吻什麼的,蔣澤晨倒也不會反感,只是沒有性衝動罷了。
——第一次!這是第一次!蔣澤晨發現自己也許竟然在肖想一個男人!
如果這個男人是別人還好,蔣家二少的節操早就碎掉了,離經叛道的事情他做的已經夠多,再多一件也毫無壓力,反正重來一輩子,他是打算怎麼舒心就怎麼過的——是的,如果真得喜歡,追求一個男人也不是蔣澤晨無法接受的事情,但是問題是,那個人尼瑪的為什麼竟然是蔣!澤!涵!啊!!
——一定有什麼地方搞錯了,他絕對不可能……或者不敢對蔣澤涵有什麼念頭的……難道是因為上輩子酒精和情慾總是連體嬰兒,所以他早就習慣了在醉酒之後找個人來一個發,而昨晚來不成實戰於是就做了春夢?至於春夢對象,也許是因為醉酒前唯一在自己面前晃蕩的人就是蔣澤涵,所以大腦就乾脆拿他來做模版了?蔣澤晨如此安慰著自己,試圖為自己找一個藉口,但是這種連小孩子都騙不了的藉口,根本無法說服蔣家二少那顆七上八下的忐忑的心。
無力地從床上爬下來,找出新的內褲換上,蔣澤晨捏著那條讓他恨不得毀屍滅跡的內褲小心翼翼地溜去了洗手間,企圖在被其他人——主要是蔣澤涵——發現之前銷毀證據。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
在蔣澤晨擰開水龍頭的一瞬間,從昨晚一直忐忑警惕到現在的蔣澤涵立即聽到了水流的聲音,深吸一口氣,推開了蔣澤晨的房門。
「小晨,醒了?」一如往常那樣語氣輕鬆而愉快地問候道,蔣澤涵的聲音讓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的蔣澤晨嚇了一跳,僵硬地扭頭,尷尬地咧了咧嘴,「呃……嗯……是、是啊……」
「你在洗什麼東西?」皺了皺眉,毫不在意自己弟弟的不自然,蔣澤涵隨意地往水池裡看了一眼,立即笑得一臉曖昧,意味深長,「哦……」
這一聲千回百轉的「哦」,讓蔣澤晨又是尷尬又是牙癢,心說「如果你知道這是老子想著你搞出來了,看你還敢不敢這麼笑!」嘴上卻試圖裝成滿不在乎的模樣,「哦什麼哦!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別告訴我你沒有過!」
「好了,哥哥知道,這很正常。」蔣澤涵輕笑著,捏了捏自家弟弟外厲內荏的臉頰,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睛,「精滿則溢,這說明我家小晨很健康。」
「…………」無力地抽了下嘴角,蔣澤晨扭頭繼續惡狠狠地搓著內褲,堅決不打算繼續這個極富有危險性的話題,而蔣澤涵也非常審時度勢地不再開口。
——自家粗心大意的弟弟竟然到了這份上還沒有發覺,蔣澤涵實在是內心深處慶幸不已。知道蔣澤晨還沒有做好準備,蔣澤涵並不想突然揭露一切,將弟弟嚇跑,也不想給他帶來什麼過多的負擔,所以,這樣的循序漸進才是最好的。
昨晚,蔣澤涵實在是太生氣了,生氣到幾乎沖昏了了頭腦,動作尺度已經完全超過了自己曾經規劃的淺嘗輒止,雖然極力克制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可疑的痕跡,卻也幾乎只剩下最後一步沒有完成罷了。而途中,蔣澤涵明明白白地知道蔣澤晨睜開過眼睛,看到了他,雖然眼神仍舊迷離,神智也並非清醒,卻也足夠他將自己記在腦子裡了。
因為害怕蔣澤晨記住自己的臉,從而懷疑他,蔣澤涵特意在將痕跡收拾乾淨後留下了一條內褲,作為那是「一場春夢」的證據。
如果蔣澤晨什麼都沒有記住,那便怎樣都無所謂了,而萬一他留下了關於他的印象,那麼未雨綢繆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甚至也許可以更進一步。
一來,蔣澤涵可以趁著蔣澤晨醉酒神志不清之時將一切推給夢境、推給蔣澤晨自己,撇清責任,二來……蔣澤涵也想要趁此機會加以暗示、讓蔣澤晨開始懷疑身為弟弟他會對自己的哥哥有什麼隱晦的心思,打破兄友弟恭的僵局。
——為了達到目的,蔣澤涵從來不憚使用任何的手段,而且他自認為對於蔣澤晨,他已經足夠手下留情的了。
盡人事、聽天命,蔣澤涵已經做了一切能夠引導蔣澤晨想偏的事情,至於對方能否如他所願,那便要看蔣澤晨自己了。所以,蔣澤涵一直是不安的,生怕這一次的衝動毀了自己想要循序漸進的腳步,而不得不用更為激烈的手段對付自己的弟弟。
——幸好,他的弟弟足夠遲鈍,對他……也足夠信任。蔣澤涵實在不知道這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只可惜,如果一旦無法捅破這層兄弟禁忌的薄紗,蔣澤涵便無法質問蔣澤晨那個從昨晚就一直折磨地他五內俱焚的問題。
——蔣澤晨為何會那樣熟於情事?而他又如何得知蔣澤晨熟於情事?
蔣澤涵不會蠢到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就義無返顧地跳下那個深坑,甩一個遍體鱗傷,就算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坑底的秘密。
——他一向都是能夠忍耐的,所以,這一次也同樣。
——早晚有一天,在他得償所願之後,他一定能夠知道這個秘密。而在此之前……便先放蔣澤晨這個小混蛋一馬吧。
——畢竟,蔣澤涵現在還只是蔣澤晨的哥哥,他沒有理由質問他,強迫他為自己管住下半身。
欣慰與慶幸逐漸消褪,不甘與懊惱重新侵襲了蔣澤涵的神經,讓他的雙眼顯得無比晦暗而銳利。被這樣的目光凝視著的蔣澤晨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僵硬,目前正處於心虛狀態中的他實在無法繼續頂住這樣巨大壓力無視掉自家大哥,終於懷著荊柯刺秦般的悲壯心情,關上了水龍頭,捏著濕嗒嗒的內褲轉過身,「……哥,怎麼了?一直盯著我……?」
「沒什麼,在想事情而已。」蔣澤涵輕笑著搖頭,適時掩去眼底的危險,走近表面上疑惑實際上如臨大敵的蔣澤晨,一手握住他的肩膀,一手摀住了他的額頭,眼神、表情和語調都充滿了真摯的溫和與關懷,「小晨,頭疼不疼?」
「還、還好……」不受控制地猛然漲紅了臉,蔣澤晨第一次覺得面對春夢對象如此毫不設防的接近與親暱是一件如此令人難以承受的生命之重。
——醉宿什麼的,雖然的確不舒服,但是比起眼前的蔣澤涵,便什麼都是浮雲了……
有時候,當某人對另一個人沒有留意的時候,那麼無論那人做什麼,都會毫不在意。但是一旦突然留意了、上心了,就會不由自主地發現許多被自己曾經忽略掉的事情,甚至還會懷疑為何它們曾經竟然被自己忽略了這麼久……
蔣澤晨從來都知道自己的大哥皮相不錯,至於有多麼不錯,他卻從未留意過,反正只要不是情敵,別的男人長什麼樣子都跟他無關。但是,在這個早晨,蔣澤晨卻不得不破天荒地發現,自己的哥哥長得的確非常好,能夠輕而易舉地吸引住所有人的視線。
白色的休閒襯衫、藍色的牛仔褲,簡單到極點的裝扮讓蔣澤涵顯得清爽乾淨,又充滿了活力;掛著淡淡笑容的面孔閒適柔和,立體深邃的五官堪稱完美,微微眯起的黑色眼眸裡溢滿了毫不掩飾的情意,幾乎能將人溺斃——蔣澤晨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他似乎終於明白了代表自己潛意識的春夢為何會選擇蔣澤涵作為另一個主角了——他的哥哥……的確是一個大美人!
——到了這時候竟然還能夠胡思亂想這些,蔣澤晨真心想給自己跪了ORZ
手忙腳亂地推開蔣澤涵,隨口說了幾句連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什麼的敷衍的話,蔣澤晨堪稱狼狽地逃出了洗手間,也逃出了蔣澤涵的視線,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冷靜一下。
——完全不敢再看蔣澤涵一眼的蔣澤晨自然也沒有發現,注視著他離去的蔣澤涵嘴角上掛著的那抹志得意滿到極點的欠抽的笑容。
接下來的日子,蔣澤晨覺得自己似乎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告誡自己要擺正心態,為了自己的小命也為了自己後半輩子的幸福or性福,絕對不能對蔣澤涵產生什麼歹念,但是有時候,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即使是對自己也不例外。越是想要控制,思緒卻越是像脫韁的野馬,而早已養成的習慣也讓蔣澤晨對自己無可奈何。
與蔣澤涵同樣,蔣澤晨也早已經習慣了注意自己哥哥的一舉一動,習慣了有事兒沒事兒地湊到他面前一起打發時間——但是這種曾經單純的注意在那完全顛覆蔣澤晨三觀的一夜之後卻似乎帶上了一種特殊的意味,特殊到讓蔣澤晨膽顫心驚。
蔣澤晨力圖忽視掉蔣澤涵,力圖讓自己也消失在對方的視野內,充當透明人,但是他這樣克制著遠離的做法卻引來對方加倍的關心注意,每次看到蔣澤涵那滿是擔憂懇切卻又失落疑惑的眼神,蔣澤晨都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麼負心薄倖始亂終棄的虧心事,一千個一萬個對不起蔣澤涵。
——不對!就是他不想對不起蔣澤涵,所以才不得不這樣做的!
暑假剩下的時光就在這充滿了掙扎與誘惑的氛圍中落下了帷幕,為了拯救自己,也為了拯救蔣澤涵(?),蔣澤晨義無返顧地響應了學校「高三生為了不分心地為高考衝刺,最好住校」的建議,積極主動地頂著班主任懷疑的目光,找她要了一份宿舍申請表。
——在班主任的眼中,蔣澤晨這貨從來就跟「高考」、「學習」之類的詞彙掛不上鉤……
顯然,連班主任都覺得突兀的事情,對於蔣家的另外那兩個人而言更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了。當蔣澤晨拿著已經填好的宿舍申請表找蔣夫人簽字,並宣佈了自己的打算時,蔣澤涵與蔣夫人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住校?!」蔣澤涵緊緊皺起眉,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疑惑與堅決的反對。他能夠猜想得到蔣澤晨這樣做的緣由——為了躲開他,毫無疑問——但是這個緣由卻是蔣澤涵最為無法接受的。
明明一切都在朝著他希望的方向發展,明明蔣澤晨看著自己的目光逐漸開始改變,明明那「純潔的兄弟情」已經被慢慢染上了雜質,即使蔣澤涵理解蔣澤晨想要躲閃的心情,卻完全不想要縱容他的躲避。
——而且……住校?也許那就意味著蔣澤晨將有更多的時間跟他那個神秘的小女朋友親親我我、鍛鍊「技巧」了,不是嗎?
「小晨,你為什麼要住校?住在家裡不好嗎?」按捺住煩躁與不安,蔣澤涵柔聲開口,試圖勸說。
「……為了……為了學習啊,我都高三了,不是馬上就要高考了嘛!哥你知道我成績不好的,這一年好好學習衝刺一下,說不定分數能往上提那麼幾十來分呢!」蔣澤晨心虛地回答——這答案連他自己都嗤之以鼻,自然,也騙不了蔣夫人和蔣澤涵。
「雖然小晨你的成績的確不算很好,但是如果發揮正常,文化課的分數也足夠考上B影大了,那可是最好的影視學校!而且你演戲的經驗豐富,已經闖出了自己的名氣,我相信考上B影大一定沒有問題的。」蔣澤涵耐下心,細細地將住宿舍的不必要性和不便性掰碎了揉爛了告訴蔣澤晨,「而且,你高三的時候不是也要接一個劇本嗎?每天從學校去劇組畢竟不方便,早出晚歸、作息不定時,還會影響到其他同學。再說,宿舍裡條件並不好,伙食也很差,根本不如家裡舒服,你肯定住不慣也吃不慣的——我知道小晨你拍戲的時候吃住條件也並不好,但是那是暫時的,而住宿舍,一住可就是一年啊!」
聽著蔣澤涵苦口婆心,蔣澤晨內心也痛苦不已——他的確真心一點都不想去住宿舍!如果沒有生日那晚的逆轉,蔣澤晨覺得自己這輩子都肯定跟宿舍無緣,但是……但是只要能躲開蔣澤涵,就算是住宿舍,他也忍了!
固執地搖頭,表示自己完全沒有被說服,蔣澤晨的表情倔強,反而將目光投向了蔣夫人,「媽,我長大了,想學著自己獨立,而且我都跟李紹明說好了,一起住宿舍,住一個屋,你不能讓我食言而肥啊!」
蔣夫人沉吟著,看了看滿臉祈求期盼的兒子,又看了看臉色陰沉嘴唇緊緊抿著的蔣澤涵,最終遲疑著問道,「晨晨,你真得決定好了?不會反悔?」
「絕對不會!」蔣澤晨回答地斬釘截鐵。
蔣夫人有些無奈,一方面她的確也不想讓剛剛養熟(?)的兒子去住宿舍的,同樣也擔心嬌生慣養的蔣澤晨會不習慣學校宿舍的環境和食堂的伙食,受到委屈,但是另一方面,蔣澤晨去住宿舍,不就意味著他要跟蔣澤涵分開了嗎?
早就覺得兄弟間這麼黏糊很奇怪也很危險的蔣夫人讚同所有能將他們兩人的關係拉遠一點的做法——當然,蔣夫人只是從蔣家兄弟本身對立的角度產生危險感的,並非聯想到了什麼更加禁忌的方面——而幾乎已經將跟蔣澤涵作對當成本能的蔣夫人也早已習慣性地贊同所有蔣澤涵反對的東西。
終於,在權衡掂量之下,蔣夫人做出了決定,「好吧,既然晨晨你已經想好了,那麼媽媽也支持你,晨晨也該學會自立了。」
拿過蔣澤晨遞過來的申請表,身為【真】監護人的蔣夫人大筆一揮,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算是宣告了最終的結果,而蔣澤涵就算再不甘心,也對此毫無辦法。
——蔣夫人就是那棒打牛郎織女的王母娘娘,是在梁山伯與祝英台之間橫插一腳的馬文才,是釀成羅密歐與朱麗葉悲劇的家族仇恨,總之,蔣澤涵再次敗在了蔣夫人的手下,敗得毫無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