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確定了要去住宿舍,蔣澤晨的行動力那就是一等一的,迅速地像是身子後面有一條藏獒在追一般。
為了自己的寶貝兒住得慣,蔣夫人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在去宿舍轉了一圈之後,蔣夫人帶著對學生宿舍森森的鄙視之情將所有的東西都幾乎更換一新,唯獨的怨念就是宿舍太過狹小,除了單人床以外放不進去更大的床。一想到自家兒子將不得不蜷縮在那麼一張小床上,可憐巴巴地連胳膊腿兒都伸展不開,蔣夫人便不由得滿面痛心。
蔣澤晨跟在蔣夫人身後,看著自家母上大人忙進忙出地在方方面面改善自己的生活條件,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但是…………很囧的好不好!
——在其他住宿生詭異的目光中,也只有蔣澤晨那久經鍛鍊的厚臉皮才能表現得如此雲淡風輕……
除了大範圍改動宿舍外,蔣夫人還大手一揮將整個宿舍都包了下來,避免了蔣澤晨要跟其他三個甚至七個學生共用一個宿舍的狀況,完全體現出了「有錢能使鬼推磨」的現實。
——幸好蔣澤晨的中學屬於二流,想要考學的學生與對自己放任自流的學生基本上對半分,所以響應號召高三住校的學生也並不多,不至於弄出宿舍供不應求的危機——而蔣澤晨唯一的一位舍友,便是早就約定好了的李紹明。
與蔣澤晨一樣一頭黑線地看著蔣夫人折騰,李紹明扯了扯正努力「雲淡風輕」的蔣澤晨,一臉的慘不忍睹,「你確定你們蔣家不是暴發戶?」
「……從本質上來說,的確是,我父親和母親雙方往上可是三代貧農,根正苗紅,而從王家那裡獲得的『貴族血統』跟我沒有半點關係。」蔣澤晨聳了聳肩膀,輕聲回答,「還有,別把暴發戶當貶義詞,小心老子不爽揍你哦!」
「你就會對我凶……」李紹明翻了個白眼,不屑地輕哼。
終於,蔣夫人折騰完了,又掛心不已的將李紹明拉到面前,千叮嚀萬囑咐地拜託他好好照顧蔣澤晨,千萬別讓他受委屈。
李紹明雖然性格衝動火爆,但是在長輩面前還是知道收斂的,無可奈何地連連點頭,終於在忍無可忍之前成功地將蔣夫人送走了。
「老子我也是第一次住校啊,在家裡連一件內褲都沒洗過,照顧你什麼的實在是太超出我能力範圍了……嬌生慣養細品嫩肉的蔣少爺,要不我給你請個保姆?」一轉身,在蔣夫人面前滿口答應的李紹明立即換了一張臉,陰陽怪氣地嘲諷。
「滾蛋!」蔣澤晨熟練地甩給他兩個字,往軟綿綿的床上一盤腿,掏出筆記本就開始嘗試網絡連接情況,而被無視了的李紹明則反而黏了上來,一同趴在床上,靠著蔣澤晨的肩膀,興致勃勃地看著筆記本的屏幕,隨口問道,「對了,你那個無藥可救的弟控哥哥呢?怎麼今天沒見他?寶貝弟弟抽風跑來住校,他怎麼可能不戀戀不捨地十八里相送?我還以為今天你媽做的這些都應該是你哥來做呢!」
聽到「哥哥」兩個字的一瞬間,蔣澤晨僵硬了一下,不過很快放鬆了下來,無所謂地開口,「他忙嘛,公司有事情,來不了。人家現在可是職業人士!」
「嘖嘖嘖,聽這語氣,怨念死了吧?因為被兄長忽略掉而鬧脾氣的小屁孩!」李紹明詭笑著揶揄,沒想到笑到一半,卻突然看到蔣澤晨扭過頭來,黑黝黝的眼睛毫無感情色彩地瞪著他,鬼氣森然,頓時弄得李紹明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幹、幹嘛?」
「你腦補的太多了,老子又不是離了他就活不了的人。」蔣澤晨撇嘴,平淡的語氣加上排斥的言辭,立即讓李紹明小心翼翼了起來,「……抱歉,你們吵架了?」
「你覺得可能麼?」蔣澤晨熟練地點開了桌面上的圖標,隨口反問。
「不可能,就憑你哥寵你成那個樣子,怎麼可能跟你吵,星星月亮都能給你摘下來……」李紹明咕噥了一句,似乎有些好奇。不過在看到屏幕上顯示的遊戲主選單後,李紹明立即兩眼放光地將蔣家兄弟之間的奇怪情況丟到了腦後,「哦哦哦!你也玩這個遊戲?!」
「是啊,這麼有名的遊戲,我玩有什麼奇怪的?」蔣澤晨勾了勾嘴角。
「不奇怪,不奇怪,兄弟,好兄弟,借我玩玩,我可是好久沒碰它了!自從上次考試砸鍋,我老爸就沒收了我除了手機以外的一切電子產品,苦逼死了!兄弟,一開始我還質疑你住校的決定,現在看,這簡直是太明智了!」口上說著請求的話,李紹明推搡著蔣澤晨,從看起來很是不情不願的他手裡將筆記本搶過來,立即沉浸在了「久別重逢」的欣喜之中,絲毫沒有察覺蔣澤晨輕輕鬆了口氣的模樣。
——如何對付李紹明,蔣澤晨可以說是輕車熟路了╮(╯▽╰)╭
五點半,蔣澤晨和李紹明下了課,躥去食堂滿臉苦逼地挑挑揀揀大半天,才勉強將肚子填了個半飽,隨後又窩回宿舍打遊戲,直到六點半的時候,宿舍樓管通知蔣澤晨樓下有人找。
大概想到了對方是誰,蔣澤晨磨磨蹭蹭大半天才下了樓,果不其然看到蔣澤涵提著飯盒,坐在樓管身邊破舊的長椅上。
「哥!」雖然最開始有些不情願,但是在看到蔣澤涵的一瞬間,所有的負面情緒都飛到了九霄雲外,蔣澤晨眼睛亮閃閃地,激動地跑到蔣澤涵身邊,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手中雖然緊緊扣著卻仍舊似乎飯香四溢的飯盒——在這一刻,蔣澤晨對自己略微放心了,你看!明顯對比起蔣澤涵,他對飯菜更有興趣啊!
「我就知道你吃不慣學校裡的飯。」揉了一把蔣澤晨的頭髮,蔣澤涵將飯盒遞到他面前,笑著揶揄,「是不是還餓著呢?」
「是啊!還是哥你疼我!」連連點頭,蔣澤晨垂涎的目光極其露骨,伸手就想接過飯盒,沒想到蔣澤涵卻突然將手縮了回去,挑眉笑道,「不謝謝我?」
「謝謝哥!」蔣澤晨從善如流,無論是表情和語調都格外誠摯。
「只有口頭的感謝?」蔣澤涵笑眯眯地看著蔣澤晨,其中的暗示對於跟他相處了十幾年的蔣澤晨而言,用腳趾頭想想都能明白。
反射性地,蔣澤晨扭頭去看坐在旁邊的樓管。樓管大爺戴著老花鏡,正專心致志地看著面前的報紙,絲毫沒有抬頭的打算。
「……不、不太好吧,有外人……」蔣澤晨又是糾結又是尷尬,目光在樓管大爺、蔣澤涵還有飯盒三個點間來迴游移著,彷彿是在生存與死亡的考驗中痛苦掙扎。
蔣澤涵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看著自己的弟弟,等待他做出選擇——反正,他所能接受的選擇最終也只有一個。
俗話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但是那是對於正人君子而言的,蔣澤晨一向都以小人自居,於是,在餓死與失節的選擇中,他最終內牛滿面地選擇了後者——反、反正已經親了這麼多次,再計較這麼一兩次也沒什麼必要……
最後瞥了一眼仍舊與報紙抵死纏綿的樓管大爺,蔣澤晨猛地跨前一步,用豹一般的速度在蔣澤涵臉上蜻蜓點水了一下,隨後抓著飯盒扭頭就跑。
看著蔣澤晨迅速消失在樓道里的身影,想到那扭頭瞬間泛紅的耳朵尖,蔣澤涵輕笑了一下,抬手點了點仍舊存留著那柔軟觸感的面頰。
——蔣澤涵是天生的捕獵者,他有足夠的耐心與毅力潛藏在草叢裡,注視著被他選中的獵物,等到獵物消除了警戒心、甚至是習慣了他的存在後,再一擊必殺。
轉身離開,甚至還好心情地與樓管打了聲招呼——反正以後必不可少地還要麻煩他——蔣澤涵將車鑰匙在手指上轉了轉,目光中滿是篤定。
——不管獵物如何掙扎逃竄,最終都是逃不過被好獵手咬住脖子的結局的。
這廂低氣壓了一整天后終於振作起來的蔣澤涵愉快地回家了,那廂蔣澤晨躥回宿舍,在門口站了片刻後才將自己跳得亂七八糟的心臟壓下去,抬手推開宿舍的門。
——拿出你上輩子花花公子的氣質來,蔣澤晨!這麼一個連吻都算不上的貼面禮都能把你搞得這麼手足無措,你實在是越活越回去了!你還當自己是純情少年嗎?!
——難道,這其實是氣場問題?
上輩子的感情交往中,蔣家二少從來都是佔據主導地位的,無論是日常交往還是在床上。而這一次對上蔣澤涵,蔣澤晨卻有一種自己是被動的、被強迫的感覺——不得不說,這對於蔣澤晨而言是一種頗為新奇的體驗。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新奇,所以他才更加容易蕩漾、容易激動?就像是舊的遊戲玩膩了,換了個新口味的,他才會重新產生興趣?連骨子裡都是黃色的蔣家二少無下限地思索著。
拿著飯盒走進宿舍,李紹明仍舊緊盯著屏幕,專心致志地看上去似乎根本都不知道他去而復返。對於這個狂熱地熱愛著電玩的哥們兒,蔣澤晨實在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乾脆連招呼也沒打,逕自坐在桌邊,打開了飯盒。
隨即,飯菜的香味瀰漫在了整個宿舍,李紹明手一抖,點錯了目標,雙目放光地抬起頭看向蔣澤晨,那表情神色跟剛剛見到飯盒的蔣家二少一模一樣——不得不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說起來,蔣澤晨和李紹明最初的友誼,似乎就是建立在「吃」上的。
跟拋棄電腦撲上來奪食的李紹明明爭暗鬥良久,終於吃飽了的二人氣喘吁吁地各自躺在床上,安撫自己糾結的胃部。
「……好疼QAQ我這是岔氣了還是吃得太快消化不良?」李紹明翻了個身,捂著肚子捶床。
「……活該,誰叫你非要給我搶。」蔣澤晨奄奄一息地扭頭,抱怨。
「我要是不搶的話,你能給我留一口麼?」李紹明斜眼鄙視。
「…………」蔣澤晨默默望天花板,無聲以對。
「……混蛋,你敢不敢給我說句『能』?!」李紹明咬牙切齒。
「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從來不想騙人。」蔣澤晨純潔微笑。
雖然會因為各種東西而跟蔣澤晨爭搶,但是李紹明卻不是不自覺的人。當看到QQ上黎舟的頭像跳動起來的時候,就算遊戲正進行到了緊要關頭,李紹明仍舊還是將筆記本還給了蔣澤晨。
每個人的一生裡,都會有幾個不同類型的朋友。對於蔣澤晨而言,李紹明是那種可以沒心沒肺打打鬧鬧、無論怎麼折騰都毫無壓力的損友,卻不是能夠傾吐心聲尋求安慰的好對象,並非是蔣澤晨認為李紹明不能死守秘密,而是覺得他從來都跟「細膩」啊「知心」什麼的八竿子搭不上關係——而黎舟與李紹明不同,是另一種類型。
雖然黎舟有時候能夠給予蔣澤晨一種壓力——大概是他懂的東西總是更多的緣故?——但是每次遇到心事,黎舟總是能寬慰他開解他,替他出謀劃策,也從未洩露過他的秘密。
於是,思前想後,總覺得自己鑽進了牛角尖急需局外人開解的蔣澤晨決定將這件重生後最令他糾結頭疼的事情跟黎舟分享。
【你是說……你做了跟一個同性的春夢?!】黎舟難得用了兩個標點符號,來表現自己此刻的驚訝。
【嗯……是的ORZ】蔣澤晨覺得自己的臉頰在發燒,不過轉念一想,男人跟自己的同性友人討論一下這種內容也不算太出格吧?也就是春夢的對象有點驚悚一點罷了——當然,蔣澤晨也不打算將這個對象毫無保留地告訴黎舟。
【…………】黎舟回了一串省略號,省略到蔣澤晨都不由覺得心裡涼颼颼的。
【……你什麼意思啊,我現在也很糾結好不好,你說……我難道就這麼不知不覺的彎了?】
良久,黎舟都沒有反應,直到蔣澤晨以為對方已經離開了,回答才姍姍來遲,【……你說的那個跟同性的春夢,不會是跟我吧?】
完全出乎蔣澤晨預料之外的回答,讓他忍不住嘴角一抽,【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呢!才不是跟你= =##】
【咦?竟然不是跟我0.0我還打算安慰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誰讓你看多了咱倆CP的同人文呢……】這一回,黎舟的回答倒是很快,隱隱還帶著幾分遺憾,【原來不是我啊……多虧我還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呢,真失落。】
蔣澤晨扶額,真心想要敲開對方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真是夠了,自戀也要有個限度啊魂淡!】
【那麼那個人是誰?我認識麼?】完全沒有理會蔣澤晨的吐槽,黎舟不斷地迅速刷屏詢問,充滿了旺盛而歡樂的求知慾。
【你不認識。】蔣澤晨淡定而簡單地拋出了他早就準備好的答案。
【我不認識的,卻又跟你很要好的……難道是你那個叫李紹明的朋友?】
看到李紹明的名字突然蹦出來,蔣澤晨忍不住瞥了一眼趴在另一張床上對著作業愁眉苦臉的死黨,表情震驚而糾結。
「……幹嘛?怎麼這樣看我。」李紹明抬起頭,眼神懵懂,表情迷茫。
蔣澤晨一腦門子的黑線,胡亂擺了擺手,「沒,寫你的作業,我發呆呢。」
「哦。」李紹明傻乎乎地應了一聲,繼續低頭糾結著作業,絲毫不知道自己差點被貼上了「春夢對象」的標籤。
【…………不是他!你怎麼會想到這麼令人驚悚的對象……】蔣澤晨有些無力地敲著鍵盤,【那個人跟我也不算熟悉……你別亂猜了!】
【咦?原來不是青梅竹馬,而是一見鍾情?晨晨你這個花心大蘿蔔,你怎麼可以始亂終棄地丟下我喜歡上別人呢?我的心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了!明明我們才是天生一對啊!這可是被粉絲們公認的了QAQ】
【你夠了!黎舟!我求你別噁心我了還不行麼?真想把你的話截圖給你粉絲們看,讓她們知道表面正經嚴肅的你本質上是一個多麼不靠譜多麼糟糕的傢伙!】蔣澤晨覺得自己牙根有些發癢,深深懷疑自己跟黎舟說這些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明明這傢伙總是喜歡抓住一切的把柄嘲笑自己罷了!
【你截吧截吧,這種能夠證明我們之間的JQ不是子虛烏有的對話,她們肯定會很喜歡的╮(╯▽╰)╭】面對蔣澤晨一點都沒有震懾力的「威脅」,黎舟可是一點都不怕的。
【……真是夠了,懶得跟你說了,我潛了,88】想要求安慰反倒被各種打擊的蔣澤晨留下一句話,關了對話框去刷網頁,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黎舟也沒有再說什麼,反倒安靜地令人髮指。
——蔣澤晨才不承認,被朋友冷對的他有些落寞呢……
半晌,消停了很久的黎舟的頭像再次跳了起來,還伴隨著一個窗口抖動,囂張地霸佔了蔣澤晨電腦屏幕的正中央。
黎舟沒有說話,只是傳過來了一個壓縮包。蔣澤晨疑惑地皺眉,點了接收後,將壓縮包解壓,發現裡面都是掃瞄的書頁。
——隨後,在將掃瞄的書頁看完之後,蔣澤晨頓時神清氣爽,前些日子的壓抑一掃而空。
【你說這書上寫的都是真的?】迫不及待地,蔣澤晨敲了黎舟,興奮地詢問,【做了跟同性的春夢也不意味著會是同性戀?】
【反正書上這麼說的,想必會靠譜吧?從我媽的書櫃上翻的,她最喜歡研究這類夢啊心理啊什麼的東西。】黎舟的回答令蔣澤晨甚是欣慰,【夢是一個很複雜的東西,夢到跟哪個人做愛也並不意味著你愛上他了。總之,把夢當真你就輸了。】
——是啊,只是個夢而已,有什麼可當真的呢?也許正如書上所說的,夢到與同性密友做愛,也許只是因為在現實裡一直受到他的慰藉,所以才會在不安的時候反應到了夢中,將想要從他身上尋找到安慰的渴望轉換成是最能令人感覺到安慰的肌膚相貼、肢體糾纏……
——蔣澤晨知道自己的確是不安的,也的確希望從蔣澤涵身上尋求保證和安慰,所以雖然這個夢奇怪了一點,卻也不意味著他真得會對自己的哥哥有什麼非分之想……
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蔣澤晨一身輕鬆地合上筆記本,暢快地舒展了一下身體。
另一張床上,李紹明一骨碌爬了起來,滿臉的渴望,「你的事情幹完了?我能繼續玩遊戲了嗎?」
蔣澤晨:「…………」
——他對於李紹明這種無憂無慮缺根筋的樂天派真是各種的羨慕妒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