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把扭動的卡嚓聲在半夜的走廊裡異常清晰,南天的心跳被它挑唆得加快了頻率。
本來想靜悄悄開門的,雖然有麥克的話做保證,不過南天還是非常在乎莫問之見到他的反應,他可不希望一開門就見到一個虎視眈眈的惡魔或者一個凌空飛撲過來的禽獸,否則卡嚓卡嚓一陣手銬的冰涼,豈不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推開門,他把頭心虛地探進去。
一道火辣的視線第一時間搶入他的視野,和他正撞對上,面對悠然坐在房中小沙發上,落落大方的莫問之,南天捫心自問,自己似乎確實欠了一點風度。
他索性把門推開,大膽地走了進去,「莫問之。」
「嗨,南天。」
如麥克所言,莫問之確實沉澱好了。從容淡然地坐在沙發上,一切都完美得叫人嫉妒,連翹的二郎腿都挑不出瑕疵。
只是這樣打招呼的語氣,陌生得叫南天不安。
「見過麥克了?」
「見過了,在樓梯間。」南天繞過莫問之的身邊,在靠窗的地方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可惡的心臟狂跳,從進門開始就沒讓他好受過一秒,不過無論如何,現在的心情要比剛才在無人街道的心情好多了。
畢竟,莫問之就在面前。
南天酸楚地感覺自己想死他了。
「我們……好幾天沒見了……」白痴的對話。他看向莫問之,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又對上了,才不過溫馨對望了片刻,電光火石間,莫問之的眼睛深處跳了一跳,彷彿燃點了火把般的光芒。南天驟然警覺,把臉一沉,「你要是又亂來,我就把我自己的小拇指切下來!」
唯恐恫嚇的力度不夠,他豎起左手的小拇指,用絕對認真的神態瞪著莫問之,「我對天發誓,只要你惹毛了我,莫問之,我就當著你的面切斷它。就算你撲上來制住我,也只是得逞一時,你不可能一輩子看緊我的。你明白嗎?」他放緩聲音,用異乎尋常的語調說最後一句話。
莫問之的神態始終沒什麼改變,俊臉上半冷靜半無辜的表情還是誘人得很,只有南天才能察覺他的眼光發生了微不足道的變化。
「我明白。」莫問之說。
南天放下心頭大石,莫問之眼裡可怕的光芒終於被他壓下去了。
「今晚來我家。」
「嗯?」
莫問之又說了一遍,「今晚來我家。」非常溫柔的目光。
南天心裡頓時暖暖的。
「好……」他低下頭,答應了。
接下來的事情沒南天想像中的驚天動地。
出門的時候麥克已經不在了。莫問之的車就在樓下,直到和莫問之一起坐在車後廂上,南天的神經一直緊繃。
變態永遠是不可預測的,也是永遠說話不算數的,要隨時防備他反悔――這個和莫問之相處用血淚換來的經驗,南天不敢絲毫遺忘。
「我不會強迫你。」莫問之顯然明白他在想什麼,靜靜地轉頭,看著坐在他旁邊的南天,微笑,「我聽清楚你的警告了。」
謝天謝地,他那個毛孔悚然的,令人心悸又不得不傾倒的招牌笑容還在。南天感謝了一會老天,又開始擔心,莫問之冷靜得嚇人,笑得也還是那麼邪惡啊。
「你現在的心情,應該很複雜吧?」南天試探著開口。
毫無疑問,這也是一句很白痴的探問。
莫問之把頭枕在靠背上,他的輪廓從側邊看出非常優美。「你想知道我的心情?」莫問之反問,不一會,他發出低沉的笑聲,「你不會想知道的。」
南天覺得非常無趣,他閉上嘴巴,保持沉默一直到轎車停在別墅門口。
詭異的莫問之比變態的莫問之更討厭!
踏過別墅的門檻,南天開始預估這個晚上也會很難熬,沒想到進了門後,莫問之變得比剛才慇勤多了。
「我準備了晚餐。」他拖著南天的手,把南天牽到準備了蠟燭的飯廳,風度翩翩地為南天拉開椅子,眼眸溫柔地簡直可以淌下水來,「有你喜歡吃的牛排,特意從紐西蘭空運過來的。」
「是嗎?」南天打個哆嗦。
不會打算把我餵飽了之後就活宰掉吧?
「這幾天,我都在準備你回來時吃的東西。」莫問之拍拍手掌,端著菜的廚師穿戴整齊從廚房裡出來。
南天看著一道接一道散發誘人香味的菜餚擺在面前,即將被宰割的危險感越發強烈。他咳嗽一聲,警告的眼神瞄著莫問之,「我再說一次,如果你……」
「如果我亂來,你就切掉自己的小拇指。」莫問之流暢地把他要說的話背了出來,溫和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負面情緒,指指南天面前的牛排,寵溺地說,「吃把,我已經完全清楚了。」
南天半信將疑地看看他。
沒辦法,誰叫眼前的傢伙前科纍纍。
南天自問實在沒本事看破他的面具。
他索性放棄,開始攻擊面前令人垂涎的牛排。這麼晚吃飯實在不像話,但是他真的餓壞了,天知道這些天來他到底吃了些什麼垃圾在肚子裡。吃了第一口後,南天就開始眉飛色舞地快樂鋸牛排了,莫問之就在身邊,而一切都在好轉,不能說他的心情沒有變得愉快。
每吃一口,他就不禁朝莫問之瞄一眼。開始還是很警戒的,但莫問之凝視他的眼神棒極了,是叫人心動又心疼的那種,南天隱隱約約察覺到莫問之是愛他的,那種愛就藏在莫問之的眼睛裡。
他津津有味凝視南天吃相的專注表情也美輪美奐。
南天交錯在美食和美色的雙重誘惑之中,等他啃完了一塊牛排,駭然發現莫問之已經不知不覺站在了他的身後。
這麼靠近的距離,只要莫問之願意,他可以依仗體力和速度把南天制服。
不會的……
南天后仰起頭,帶著孩子般的澄清的渴望看著莫問之,他的心在這個時候脆弱不堪,假如莫問之像過去一樣,南天覺得自己一定會絕望而且發瘋。
莫問之把手輕輕按在南天拿著刀叉的手腕上。
「我想吻你。」他說。
南天簡直高興壞了,這一刻他瞧見了莫問之眼裡的溫柔。莫問之在探問他的意思,而不是唯我獨尊的行事,雖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足以讓南天感動得想放聲大哭。
南天眨了幾下眼,似乎想確定這不是夢境。他再次努力後仰了頭。
「這是答應的意思嗎?」莫問之問。
南天拚命點頭。他等不及了,乾脆甩開莫問之輕輕按著他的雙手,主動站起來,把唇送到大壞人嘴邊。
也許是他太主動了,莫問之竟然愣了一下,南天親暱地抱著他,在他美好的唇上大親一下,呵笑著,「是不是感覺不錯?」
「還算可以。」莫問之低聲喃喃,他的喉結在抽動。
南天露出莫問之最喜歡的陽光笑容,把手攀在莫問之肩上。
「我愛你。」他連連親吻了莫問之很多很多下,不好意思地問,「很肉麻吧?不好意思……」
「沒有。我喜歡聽。」莫問之笑著搖頭,小指開始撩南天額頭的髮絲。
這種情況很少有,從前總是莫問之抱緊南天,而今天,卻是南天抱緊了莫問之。對於身體上的接觸,南天終於第一次顯得比莫問之更積極。
南天不知道怎麼說出自己的激動,原來他期待莫問之的溫柔,已經期待了如此漫長的日夜。莫問之正在為他做出改變,他知道威脅是不對的,但是,該死,他卻這麼高興可以和莫問之難得平等地交流一下愛意。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吧?並不需要總是把我綁起來。」
「南天。」
「嗯?」
「我不會食言。」莫問之凝視著他,「我不想傷害你。」
南天看著他,知道自己又被融化了。
什麼是一發不可收拾?這就是一發不可收拾!
廚師和僕人保鏢們識趣地全部閃人。
他們在接吻中跌跌撞撞地移動,絲毫不理會吃到一半的盛宴和被撞得東倒西歪的椅子,靠著野獸一樣的本能,摸索到最熟悉的房間。
熱吻中的南天在渾身痠軟發脹的迷糊中瞄到了房中新換的大床,從前的那張已經犧牲在莫問之的盛怒下,新床帶給他嶄新又舒適的感覺。
他任由莫問之把他帶到床上。
莫問之的動作越來越熱情,如果開始主動的是南天,那麼現在已經風水輪流轉了。南天愜意享受著莫問之的照顧,毫不掩飾地用身體告訴莫問之,他也已經忍耐了很久。
灼熱的吻從額頭一直往下,細碎熱烈的蔓延到下腹。
忽然,莫問之習慣性遏住南天手腕的動作,讓南天睜開了迷離的星眸。
莫問之若有所察地停下動作,直起上身,用漂亮得厲害的眼睛看著他。
一切進行得很棒,南天不希望自己的大驚小怪破壞了好不容易換來的良宵。他笑起來,主動往莫問之臉頰上獻上一個吻,咬著他的耳朵,「不需要綁著我,我不會走的。我會一直待在這。」
他企圖把手抽開,但莫問之的手勁可沒有他此刻的眼神那麼溫柔。
南天絲毫未能動彈。
「你還是想把我綁起來?」南天保持著情人的親暱語調。但他的心,卻已經有點發涼了。
莫問之沒回答,只是握著南天的雙腕,一言不發地看著南天。
不用回答。他的眼神就讓南天清楚明白了一切。
他不是想。
而是很想!
「莫問之,我們也許會在一起很久很久。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南天輕聲說,「我們可以換一個方式相處。」
「……」
「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
「可是你……總是騙了我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南天努力露出笑容,可惜那笑容已經變得苦澀,「好吧,也許這確實是你的病,也許你真的無能為力。我認了,你控制不了,你永遠都控制不了。」他深吸一口冷清的口氣,把它們狠狠壓進肺裡,接著又狠狠地全吐出來,「我就知道自己是頭豬!」
就在這個時候,莫問之放鬆了力道。
他放開了南天的手腕,緩緩把手縮了回去,並且緩緩往後退了一點。
南天驚訝地看著他,「你……」
「我總得有些進步吧。」莫問之偏著頭,縱容般地,笑看著南天驚訝的表情。嘶啞的聲音讓南天察覺他真的忍得很辛苦,就近可以聽到他努力遏制的喘息。
「這是……很大的……進步……」南天揉揉眼睛。
沒出息,他感動到哭了!
「我很難受。」
「我知道。」
「你知道個頭!」莫問之坐在床邊,忽然爆出一句南天的常用語。
他喜怒無常的脾氣沒好轉。
前一刻他還在笑的。
南天啼笑皆非,「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他用盡所有的溫柔來說這句話,靠近莫問之,用手愛撫莫問之的胸口。
結實的胸膛簌然一僵,莫問之邪惡的眼神又冒出來了,陰惻惻地揚唇警告,「別過來。」
看著他那個樣子,南天覺得又可憐,又好笑。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莫問之打量他一下,「你本來想說什麼?」他坐在床邊,連個指頭都不動。
南天估計他只要動一根指頭,恐怕立即就會控制不住整個人撲上來了。
「我們可以做……我其實喜歡和你做。只要不……你不要太過分……」
「什麼叫過分?」
南天小心地揣摩他的表情,低聲說,「別像強暴一樣。偶爾也像尋常情侶的做愛,我討厭永遠像個被鎖起來的性奴隸……」
他停下來,認真的看著莫問之,「可以嗎?」
莫問之在磨牙。
微笑著磨牙。
他磨牙磨了很久,好像要咬誰的肉,深邃的目光停在南天身上,從額頭瞄到脖子,從脖子瞄到手腕,看得南天渾身發毛。
終於,他點了點頭,「可以。」
南天放鬆下來。
看見南天放鬆,莫問之情不自禁地也放鬆了一點。
南天又挨得靠近一點,略帶擔憂,「你真的可以。」
「當然。」莫問之嘆了口氣,笑一笑,表情自然多了。
南天總算安心了一點。
「真的可以?」
莫問之思考了一會,「讓我先冷靜一下。」他走下床。
南天開始不明白他要做什麼,當發現莫問之走進浴室之後,他恍然大悟地嘻嘻笑了起來。
啊!
進步中的莫問之,實在太可愛了!
警戒菁英與邪惡變態的大對決,總算小勝了那麼一回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