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外的人輓了一個劍花,亭內畫紙上的最後一筆也剛好落下。
單啟澈沒有接過小廝遞來的帕子,快步走到涼亭看向畫筆的蘇木然。
瞧著對方褪去少女稚嫩的臉頰,顯露出一絲嬌媚,單啟澈深邃的暗了暗眼眸,抬眼看向已經完成的畫作。
「母親真是厲害,每次兒子練完一套劍法,就能把最精髓的地方畫下來。」笑容真心,說到這裡仿佛天下間最得意的事情。
蘇木然仔細瞧著畫中認真舞劍的少年,站起身看向已經高出她一個頭的少年:「幽兒這麼努力的練習,才是這幅畫最大的亮點。」
三年過去了,曾經還會肆意發脾氣的孩子變的內斂,十二歲的少年習武的關係,已然高出蘇木然太多。
單啟澈眸光微亮,嘴角滿意的輕輕勾起。
母親認真誇讚他的樣子,讓他想要永久珍藏。
「夫人,少爺,將軍回來了。」管家急匆匆的來到涼亭,面帶喜色和喘氣的對著兩人通知著。
乍然聽到這個消息的蘇木然微微一愣,沒有看到一旁單啟澈慢慢放下的嘴角。
「哦,將軍三年來終於回來了麼,那合該去拜見。」除了對蘇木然之外,十二歲的單啟澈一直保持冷靜內斂的形象。
蘇木然也對著管家點點頭,率先邁出步子跟上,沒有發現她的腳步比平時略微凌亂。
當第一步邁入大廳時,時光仿佛回溯當年,她走進同樣的地方第一次見到她的夫君。
同樣寬鬆的衣衫,輕輕輓起的髮髻,五官依然堅毅,只是更加深邃。
當蘇木然的身影出現的一剎那,單佑弼沒有掩飾眼底情緒的抬眼望去。
曾經的小女孩已然亭亭玉立的走入廳內,他可能知道書上寫的一眼萬年是什麼滋味了。
當兩人眼神交匯的一刻,蘇木然覺得這麼久以來的落寞不解和失望都成了無關緊要的事。
當那個人望著你的時候,似乎一切都變的不重要。
這是兩個人在這一刻共同的心聲。
「兒子見過將軍。」
冷冰冰的少年聲打斷了正在互相看著的兩人。
此刻的蘇木然才醒悟過來,刮了眼單佑弼帶著一絲賭氣道:
「將軍三年未見,風采依舊。」
三年前說走就走,完全沒有消息,他是不是一點也不在意她這個名義上的妻子。
再沒有情如單佑弼,也能知道立刻感受到蘇木然此刻似乎是不開心的。
雖不明白緣由,可他不願看到她不開心,回府的喜悅好像也被衝淡了不少。
不知道要怎麼做,說什麼,眼底的一絲慌張出賣了他此刻的情緒。
看到還站在一邊的單啟澈,語帶淡漠的道:「不知你武藝是否長進,明日就進軍營操練吧。」
「幽兒還小,怎麼能現在就進軍營呢。」還不等單啟澈表態,蘇木然焦急道。
看了三年多的熊孩子,再怎麼有不喜的地方,她也不捨得他小小年紀就去吃苦的。
本沒什麼意見的單啟澈聽到這話,眼底怎麼都掩飾不住歡喜和得意。
雖如此,一向致力於變強的他還是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母親無妨,兒子不會有事的,就是要麻煩母親多為兒子準備些衣衫用度了。」
蘇木然看著兩父子不容改變的眼神,生氣的不說話。
帶著笑意的少年,和生氣的少女,這一刻的大廳讓單佑弼覺得比打輸仗還要煩人。
看了看身上三年來都舍不得扔掉已破舊的長衫。清冷的眸子染上了一抹頹廢。
***
單啟澈一早已經被單佑弼給送走,大廳內只剩下兩個人安靜的用餐。
「母親最愛蘭花,和繪畫,總愛把兒子習武的場景畫下來。」
「母親知道兒子喜愛竹子,繡了好幾條帕子給兒子帶著。」單啟澈說著從內徑拿出一條精美繡著長竹花樣的手帕擦了擦手。
「母親最愛的顏色是紅色,那麼將軍,你覺得母親最喜愛的人是誰呢。」
眼神認真的看向一路都沒有開口的單佑弼,知道對方也不會回答,單啟澈笑了笑騎上了馬。
想到早上對方每說一句話,眉眼就多帶一份得意的樣子,眼神轉了轉看向了一邊正在用膳的少女。
「我喜歡紅色。」
冷峻的聲音一點也沒有感覺出說話的人此刻正捏了捏手心。
「手帕上的花樣要蘭花。」
「我會十幾種武藝。」
說到這裡,喉結不自覺的滾動,瞟了眼滿臉疑惑的蘇木然,故作正定的道:
「你可以畫我。」
永遠。
他沒有任何喜好,她喜歡的一切,就是他喜歡的。
只除了,她不喜歡他,這件事。
蘇木然吶吶說不出一句話,愣愣的看著此刻明明沒什麼表情卻認真看著他的單佑弼不自覺紅了臉頰。
不知他在說什麼,有何用意,蘇木然還是本能的感覺到了什麼。
***
重重的扔下畫筆,揉了揉有點酸軟的手腕。
看著對面依舊虎虎生風在打第八種招式的男人,和一邊她已經完成的十幾張畫稿暗暗生著自己的氣。
她到底是怎麼答應的又是怎麼在飯後立刻被拉了過來不停的畫的。
單啟澈看了眼一邊十幾張的畫稿,皺了皺眉,眼神閃過一絲失落。
不夠多,放不滿他的箱子。
瞟了一眼蘇木然略帶生氣的眉眼,默默的吞下了到嘴邊的‘還要’兩字。
被跟了一天的蘇木然直到回到梅院,身後還是跟著這麼一個大活人。
疑惑的看著對方帶著好奇的在她房間裡不著痕跡的左右打量。
「管家說我可以睡這裡的。」一本正經的對著少女不解的樣子解釋道。
他們是夫妻,可以住在一起睡在一起,每時每刻都在一起。
想起今日管家在耳邊提到的話,單佑弼當時不甚高興的皺著眉,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可以這樣做。
此刻,打量著陌生的充滿蘇木然氣息的房間,每一樣物品都是蘇木然用過,把玩過,喜愛的。
此刻放鬆的眼神讓他之前的不愉快一掃而光。
原來夫妻是一件這麼好的事情。
單佑弼滿意的覺得接下來的每一天,他都能睡的很好。
聽到這話,看著對方冷清無塵的眸子直直看向她,蘇木然不好意思的移開了眼。
確實夫妻是住一個主院的,只是從她嫁進來的第一天起,他們就是住在不同的院子了,久而久之連她自己都習慣這樣了。
蘇木然無措的說不出話,和單佑弼對坐到子時,實在撐不住才躺在床最邊邊的一角睡了過去。
她不知道在她熟睡之後,單佑弼嘴角帶笑的看著她的睡顏一個晚上。
原來看著對方睡覺,比練功都讓人感覺到精神百倍。
***
就這樣平和的生活過了兩年,蘇木然覺得單佑弼也不是那麼冷漠難以親近的人。
他其實很好說話,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不會拒絕,時間久了他們之間似乎產生了某種默契。
就算單佑弼沒什麼表情,或者突然冒出的語句,蘇木然也能很好的理解對方在表達什麼。
平靜順遂的生活,和不善言表的夫君,表象底下流淌的是另外一種寵愛的情感。
「夫人,不好拉,游國和游牧族以及羌國和咱們大周開戰拉!」
春華氣喘吁吁的跑進梅院,語帶焦急和慌亂。
「夫君呢。」蘇木然放下正在繡的衣衫,皺著眉頭。
「大將軍已經被宣進宮裡去拉。」春華順著氣,關切的看向夫人。
周國雖是這個世上數一數二的大國,可最大的強國應屬游國。
在這個國家眾多,種族聚集的時代,時常發生大大小小的戰爭。
而這一次,兩國一族的同時來犯,是周國有史以來,最大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