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時尚》雜誌如是說

  也許是因為仔仔一直記得自己原來是一隻無家可歸、經常挨餓的流浪狗,所以,牠總是竭盡全力把握每個討好我們的機會。牠會不時帶禮物回家──樹上掉落的鳥窩、葡萄樹根、牠珍藏了很久並且已經被嚼爛的帆布鞋、樹林下大把的雜草等等,然後,把這些寶貝慷慨地存放在餐桌底下,以為這樣就可以討得我們的歡心。牠還幫助做家務,結果是,地板上到處留下了樹葉和牠的泥腳印──牠在廚房幫忙時,就像個活動的容器,隨時等著接住從上面掉落的食物碎屑;牠還老愛在幾英尺的近距離內,發出種種噪音,努力卻笨拙地想引起我們的注意。

  牠不僅竭力討好我們,還自己發明了一套迎客儀式,雖然是出於善意,卻實在過於怪異。只要有人進門,牠就拋開常咬在大嘴邊的網球,把牠那同樣龐大的腦袋埋入任何一個客人的胯下。這是牠心目中男人的握手方式,似乎我們的客人也期待著這個,他們繼續聊天,而仔仔在履行了牠的社交禮儀後就退到一邊,窩在離牠最近的腳邊。

  嚴格說來,客人們對這種歡迎儀式的不同反應,正好說明了季節的變化。冬天時,訪客一般是和我們一樣常年住在盧貝隆的人,對於鑽在胯下的狗頭,他們要麼置之不理,要麼隨手拍拍,然後把留在舊燈芯絨褲上的樹枝、樹葉掃掉,不受干擾地繼續喝酒。但是如果客人一進門就被嚇壞了,飲料撒得滿地都是,慌慌張張地企圖推開一直湊在乾淨的白襯衫上嗅個不停的狗鼻子,我們就知道夏天來了。和夏天一起來的,是觀光客們。

  每年都有許多遊客,為了享受陽光和普羅旺斯恆久不變的美景來到這裡,而最近普羅旺斯又多出兩處吸引遊客的地方。

  第一項還比較實際──普羅旺斯的交通正逐年變得愈來愈便利。據說從巴黎到亞維隆將開通高速列車,把原本已經夠快的四小時再縮短半小時。城外的小機場正在擴建,很快就可以升級為亞維隆國際機場。馬賽機場前已經豎起了一尊巨大嶄新的自由女神像,標誌著每週將有兩班直飛紐約的航班。

  同時,普羅旺斯面臨著全新意義上的再發現,這種發現深入到了我們日常買東西、逛街的小鎮和村莊,時尚就這麼突然降臨到了我們頭上。

  《女裝日報》(WOMENS’WEAR DAILY)〔註:一家美國時尚雜誌。〕被俊男美女們奉為聖經,專門報導紐約流行的裙褶長度、胸圍大小、耳環重量等等,去年在聖雷米和盧貝隆正式開始發行。上面有大幅的照片,全是表現夏天回來度假的屋主們,如何姿態鮮明地一起擠茄子、啜飲基爾酒、欣賞精心修剪過的柏樹,以及如何和隨行的攝影師一起沉醉在鄉村生活的簡樸樂趣中。

  美國版的《時尚》(VOGUE)雜誌,是一本世界上最具諷刺的雜誌,到處充斥著香水廣告,也曾在一篇雅典娜占星術和另一篇巴黎酒店動態之間插了一則關於盧貝隆的報導。在文章的序言裡,盧貝隆被描述成「法國南部的祕密」,就在距此短短兩行之後,又變成了「全法國最時髦的地區」。這樣矛盾的兩檔子事如何扯在一起?也只有能說會道的副主編大人能自圓其說了。

  法國版的《時尚》雜誌編輯也參與製造了這個「祕密」。事實上,在寫進文章序言之前,他們對這一情況已經頗為了解。他們以一種微妙的厭世口吻,先宣稱盧貝隆已經完蛋了,接著損上一兩句,安上些諸如勢利、昂貴一類的評語,總而言之,就是過時了。

  他們真認為是這樣的嗎?當然不可能,盧貝隆不僅沒有完蛋,事實上還在吸引著眾多的巴黎人和《時尚》雜誌常常稱為名人的外國人。(這些人被稱為名人的頻率有多高呢?一星期一次?一星期兩次?他們沒說。)然後,我們就有了和名人見面的機會,《時尚》雜誌說,跟我們來吧,一起看看這些人的私生活。

  再見,隱私權!在接下來整整十二頁裡,我們看到的都是這些所謂「名人」的照片,他們的孩子、小狗、花園、朋友,還有游泳池。雜誌裡還配了一張「誰是誰」的地圖,標示出盧貝隆的風光人物們如何企圖隱藏自己,但他們顯然沒有成功。藏匿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些可憐蟲甚至都不能好好游回泳,或者不受干擾地喝點酒,到處都有躲在樹叢裡為了滿足讀者而拼命拍照的記者。

  在這些藝術家、作家、設計師、政客及大亨的照片當中,夾雜著另一號人物的大照,下面的附文稱,此人對當地的所有房屋瞭如指掌,而且能夠同時接受三場晚宴的邀請。

  讀者也許會認為這大概是因為這傢伙童年缺衣少食或是對吃有著貪得無厭的癖好,其實不然。這位仁兄可是有正當職業的,他是個房屋仲介商,需要知道誰在找房子,誰想賣房子,誰要買房子,所以,正常的一日三餐,根本無法滿足他搜集相關資料的需求。

  房地產仲介在盧貝隆是非常熱門的行業,特別由於這個地區正步入黃金期,房地產價格漲得就像連吃了三頓晚餐的胃,甚至連短期居留的我們都親眼目睹了這裡房價毫無道理可言的瘋漲。

  有幾個朋友看上了一棟漂亮的廢墟,只有半個房頂和幾畝土地,報價三百萬法郎。還有些朋友不願翻修而想重建,結果聽到估價時,整整嚇呆了一個禮拜──五百萬法郎!那麼在比較受歡迎的村子裡,一些有潛力的房子怎麼賣呢?一百萬法郎!

  一般說來,儘管傭金比率是浮動的,仲介費還是跟在這些帶了很多零的房價後面水漲船高。就我們聽說過的傭金有從三%到八%不等,有時是由賣方負擔,有時則由買方負擔。

  對外行人而言,這樣的謀生方式非常愜意,小日子可以過得相當舒服。看房子總是很有意思的,接觸到的賣方、買方也很有趣,他們雖然有時不太誠實可靠,但至少絕不愚蠢。

  作為一種職業而言,在一個廣受歡迎的地方做房地產仲介,理論上能讓你茶飯之餘再找點刺激賺點錢來打發時間。

  但是這一行也不是完全沒有問題,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市場競爭。在沃克呂茲省的電話簿上,房地產仲介商和房產廣告占了將近六大頁──時尚房產、個性房產、特色房產、品質房產、精選房地產、迷人房產──想買房子的人在這麼多的選擇面前往往挑花了眼,這些術語足以把人搞得暈頭轉向。試問,「時尚」和「個性」之間有什麼區別?買房的人應該選擇「特殊」的,還是「精選」的呢?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帶著你的夢想和預算,找到一位房地產仲介商,花上一個早上、一整天或是一星期,周旋在目前市場上發售的城堡、農舍、魔力之屋和白象般貴而無用的房子之間。

  在盧貝隆找房地產仲介商就像找一個肉販那麼容易。以前,比如說伯特蘭媽媽想賣掉她的老農場,或者有人意外死亡房子因而被閒置下來的這類信息只有鎮上的公證人才知道。現在,公證人這種包打聽的角色在很大程度上已經被房地產仲介商取而代之,幾乎每個鎮都有這麼一號人物。梅納村有兩位,奔牛村有三位,比較時髦的葛氏村,最新的統計資料說有四位。

  我們就是在葛氏村看到房產仲介之間黃雀在後式的競爭。一位仲介商在城堡廣場上的停車場發傳單,後面遠遠地跟著另一位,把前面那位貼在擋風玻璃上的傳單換上他自己的。可惜的是,因為趕時間,我們來不及看到是不是還有第三位、第四位仲介商埋伏在柱子後面伺機行動。

  剛開始的時候,這些仲介商全都非常熱心,而且非常有用。他們手裡準備了許多吸引人的照片資料,其中有些標價低於七位數,一問起來,卻總是被剛剛售出,但是還有其他的啊,磨坊、女修道院、牧羊人的石屋、宏偉的大房子、塔樓、農舍,各種式樣,各種大小都有。選擇這麼多!而這還只是一位仲介商所提供的哩!

  但如果你接著又看了第二位或第三位,肯定覺得大部分的房地產都有似曾相識之感。實際上,照片是從不同的角度拍攝的。所以,沒錯,這些就是你在前一位仲介那裡看到的同一座磨坊、修道院、農舍。於是,盧貝隆仲介們面臨的第二個問題就冒出來了──房源不足。

  盧貝隆大部分地區都嚴禁蓋房子,大家彼此監督,但農民們除外。他們可以隨意蓋房子。因此,仲介商號稱的「式樣繁多、數量充足」實際上非常有限。而這種狀況正好激發出他們的獵屋本能,許多仲介商在冬天淡季的時候,會整天開車到處閒逛,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去留心即將登場但還未被發掘的寶藏。假如消息正確,仲介商手腳夠快,再加上三寸不爛之舌,就有機會獨霸這筆大生意,賺到全額傭金。不過結果通常是,賣主會委託二到三位仲介商,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如何分攤費用等敏感問題。

  接下來還有更多的問題,如誰負責將房子介紹給客人?誰先帶客人去看房子?這些仲介商也許得被迫合作,但是競爭的氣氛終究難以掩飾,只要在「分贓」上有一點點小誤會,馬上暴露無遺。指責和反指責、電話爭吵、指控對方的不道德行為──如出動客戶來做調停的殺手鐧──一連串的刻薄話紛紛出籠。這種不愉快的因素會大大影響雙方對聯手合作的高度期盼,這就是為什麼昨日的親密戰友,會變成今日的騙子。「這很糟糕,可是……」

  另外,仲介商還得背負著更沉重的十字架,那就是顧客以及他們種種乖張和可疑的行為。是什麼使外表看來值得信賴、受人尊敬的小魚兒,變成凶猛的大白鯊呢?金錢當然是一個重要原因,同時作祟的還有非得殺到最低價才肯成交的決心。其實,最後的價格已經不是幾塊錢或者幾分錢的問題,而是想「贏」的欲望,要壓倒對方的欲望,這結果往往造成仲介商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任何交易都會在價格上爭個不休,舉世皆然。但是盧貝隆本身的複雜性,又將這灘協商的混水攪得更渾。一般情況下,潛在買主是巴黎人或外國人,而未來的賣方是鄉下的農民。雙方在交易的態度上有極大的差異,而結果就是所有和交易有關的人會在幾個星期或幾個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惹火。

  在農民的概念裡,「答應」和「承諾」是兩回事。假如一個農民賣他祖母的老農舍時,報出價來,對方一口答應,沒有任何討價還價,他就會立刻懷疑起自己的價錢是不是開低了。這種疑慮會給他以後的日子增添無窮無盡的痛苦,而他的老婆也定會永無休止地在他耳邊嘮叨鄰居賣了個更好的價錢。如此一來,當買方以為這筆交易已經成交時,賣方卻還在重新考慮。調整是免不了的。農夫安排時間要和仲介商再碰頭,澄清一些細節。

  他說,他可能忘了提房子隔壁的那塊地──非常不幸,就是同一塊地,角落有口水井,水源充足──不包含在賣價裡。倒不是什麼大事,但他覺得還是提出來較好。

  買方自然大吃一驚,那塊地毫無疑問應該包含在售價裡,事實上這是唯一一塊可用來蓋網球場的平地。他們的沮喪讓聳著肩一副無所謂的農夫一覽無餘。誰管你什麼網球場!不過他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儘管他不願意割捨這塊肥沃的好地,但是願意聽聽他們的出價。

  買主們通常缺乏耐心,也沒有時間,在巴黎、蘇黎世或倫敦工作的人哪有空閒每隔五分鐘就飛來盧貝隆看房子。農夫呢?恰好相反,永不著急,他哪兒也不去,如果房子今年賣不掉,他可抬高價錢,明年再賣。

  就這麼你來我往,反覆討論。仲介商和買主愈來愈氣憤,但交易最後總還是能談成,新屋主試著將一切不愉快拋諸腦後,畢竟房子不錯,就和夢想中的一樣。為了慶祝交易成功,他們決定來次野餐,花上一天的時間把房子好好看看,再計劃一下將來怎麼改動。

  只是,往往事與願違,浴室裡那個漂亮的老式四腳鐵浴缸不見了。買主打電話給仲介商。仲介商打電話給農夫,「浴缸哪兒去了?」

  「浴缸?那個珍貴的老祖母的浴缸?那個我們家傳的浴缸嗎?」當然啦,沒有人會願意將把這麼稀有這麼珍貴、這麼有紀念價值的東西和房子一起賣掉。不過他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也許好價錢可以說服他。

  幾次三番諸如此類的意外使得買方在買房這條不歸路上格外小心,在房子正式到手前,他們有時候不得不像律師一樣謹慎行事,開出詳細的財產清單,包括百葉窗、門環、廚房水槽、儲藏室裡的木頭、地板上的瓷磚、花園有幾棵樹等等。但是只要一次不可思議的小意外,無論多少清單,都不足以抵擋農夫最後一刻的狡辯。

  為了防止最壞的情況發生,買方甚至會聘請一位當地的推事或受權律師。他的任務就是證實浴室裡的廁紙架,毋庸置疑,確實是賣方留下的,因而賣方從此不再有任何權利干涉。想一想,推事與賣方兩個人擠在狹小的浴室裡履行正式的手續,「舉起右手,跟我唸:我鄭重宣誓放棄下列完整及功能齊全的配件……」真是難以想像。

  儘管這種事層出不窮,這裡的房子持續以十年前看來不可思議的價格大賣。最近我聽說普羅旺斯正被一位仲介商以「歐洲的加利福尼亞」大肆推銷,這不僅是因為兩地氣候相似,更因為一些無從定義卻難以抗拒的東西──起源於加州的「時尚生活」。

  就我所了解的所謂的「時尚生活」是指由一個鄉下社區搖身變為一個高級的度假勝地,裝備盡可能多的都市設施,假如還有多的空地,就蓋個高爾夫球場。如果這個過程正在普羅旺斯進行的話,我可能已經錯過了。所以,我問仲介商哪裡能看到他所吹噓的這些東西,離這兒最近的「時尚生活中心」在哪裡?

  他看看我,好像我一直躲藏在時光隧道裡,「難道你最近都沒去過葛氏村嗎?」他說。

  我們第一次去葛氏村是十六年前,在附近眾多美麗的城鎮中,它是最棒的。蜜糖色的村鎮坐落在山丘上,視野十分開闊,可以看到對面的盧貝隆山區。那兒是房地產商眼中的「寶石」,一張活生生的風景明信片。村子裡有文藝復興時期的城堡、長石板鋪就的狹窄街道,和所有未遭破壞的村鎮一樣,它的公共設施也是再樸實不過──一個肉鋪,兩家麵包店,一棟簡陋的旅館,一家破舊的咖啡館,一間郵局。從辦事員一成不變的傲慢態度來看,我們可以確定,這家郵局只有他一個人。

  村子後面的鄉野,披著滿身的橡木和松樹,一年四季青翠無比,石牆圍起的小路在其間形成有趣的圖案。除了樹葉間驚鴻一瞥的舊瓦礫屋頂,可能步行幾個鐘頭也察覺不到房子的存在。聽說蓋房子在這個地區是受限制的,其實應該說是禁止的。

  那是十六年前,今天的葛氏村從遠處看美麗不減,但是等你到達村口的小路上時,歡迎你的是一豎排路標,全是飯店、餐廳、茶坊的廣告──一切對遊客而言意味著舒適和吸引力的路標都在這裡,唯獨沒有公共廁所。

  路邊每隔一段就豎著一盞仿十九世紀的街燈,尖尖的造型和周圍風化的石牆、房屋極不協調。轉個彎,整個村子映入眼簾,開進村來的車子至少有一輛會不斷停下來,讓司機和乘客能下車拍照留念。來到進入村子前的最後一個轉彎處,有一大片空地被鋪上柏油建成了停車場。如果你決定不予理會,繼續往裡開,多半還會再回來。因為同樣也鋪上了柏油的城堡廣場經常客滿,上面停滿了來自全歐洲的汽車。

  老旅館還在那兒,只是有了個鄰居──隔壁新開了家旅館。前面幾米,掛著個「西德尼快餐」的標誌;然後是蘇雷依多專賣店;以前破舊的咖啡館,現在打扮得乾乾淨淨。事實上,所有的東西都煥然一新,郵局裡的怪人已經退休,公共廁所拓寬了,村子已不是當地居民的村子,反倒更像遊客的村子,到處都可以買到證明你來此一遊的葛氏村T恤。

  繼續往前約莫一公里左右,是另一家飯店,高高的圍牆擋住路人的視線,旁邊赫然有一座直升機降落坪。禁止在矮樹叢裡蓋房子的法令已經鬆動,只見一個碩大無比的英文廣告牌,上面寫的是裝有電子安全大門和全套衛浴設備的豪華別墅,售價二百五十萬法郎起。

  到現在為止,還看不到有牌子指示《時尚》雜誌上名人們的別墅。所以,遊人們乘坐大型遊覽車前往十二世紀塞南克(SENANQUE)修道院的時候,只好一路猜測他們看到的半遮半掩的房子是哪家的。說不定某一天某家有遠見的公司會製作一份類似好萊塢指南的地圖,把明星的房子標出來。這樣一來,我們就真的和加州越來越近了。到那時,按摩浴缸和慢跑的人再也不會引起任何注意,山丘會因為迴蕩著網球的碰擊聲和水泥攪拌器的轟隆聲,而變得活力四溢。

  這種情形以前經常在其他國家和地區發生。一個地方因為風景優美幽靜而吸引人們前來,但人們卻把它變成租金昂貴的市郊,充斥著雞尾酒會、防盜系統、四輪傳動的休旅車和其他所謂鄉居生活的重要標誌。

  我想當地人也無所謂,他們何須在意?連羊群都養不活的荒地突然可以賣上幾百萬法郎;商店、餐廳和旅館都欣欣向榮;泥水匠、木匠、園藝匠和蓋網球場的建築工人,他們手頭的定單源源不絕。每個人都從中獲利,培養觀光客比種葡萄更賺錢。

  梅納村還沒受到很大的影響,至少表面上看來如此。名叫「前衛」的咖啡館仍然趕不上潮流,兩年前開張的小餐館已經倒閉,除了仲介商的辦公室外,村中心還是我們幾年前看到的那個樣子。

  老婆曾經偶然遇見三位老太太並坐在一座石牆上,她們的三條狗兒在她們前面也坐成一排,構成一副很美的畫面。老婆上前問,能不能給她們拍張照片?

  最年長的老太太看著她,想了一下,「是替什麼雜誌拍呢?」顯然,《時尚》雜誌已經捷足先登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