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卷二·桃之夭夭·采陽補陰

  璇璣在空蕩蕩的大殿裡找了很久,也沒找到出口。這裡岔道極多,一排一排的長廊,她幾乎把每個長廊裡的房間都搜索個遍,裡面都是半個人影也無,不知那個紫狐究竟把人帶到了哪裡。

  當時他們都是蒙著蓋頭被人領進來,什麼也看不見,只覺這裡極大極寬廣。不過璇璣很快就發現,就算沒蒙著腦袋,她也會分不清路。只因這裡的房間全部都是一模一樣的,走廊的格局,長短橫寬,完全是一個模子,比最困難的迷宮還要難。

  她一個人,忍著胸口的疼痛,在殿裡找了足有半個多時辰,終於有些忍不住,扶著一尊青銅燭台,緩緩滑坐在地上。胸口疼的厲害,好像要炸開一樣,裡面似有狂潮澎湃,若不是她強忍著,將那口鮮血嚥下去,只怕早已噴血氣絕了。

  她閉目,緩緩調息真氣,將胸前淤積的鮮血慢慢化開。

  不知怎麼的,想起剛到小陽峰的時候,冬天來的早,她每天都恨不得裹著棉被出門,有時候穿衣服過多,自己都覺麻煩,於是師父就說教她一個偷懶的法子,可以冬暖夏涼。

  現在她明白了,那不是什麼偷懶的法子,而是少陽派最高深的內功陽闕功。她大約花了一年多的功夫,終於有了起色,在第二個冬天來臨的時候,可以輕鬆穿上春裝,在漫天風雪中御劍而飛,臉色不變。

  得知她學會了陽闕功,師父那天很高興,拉著她喝了很多酒,最後大約是喝多了,喃喃說道:「璇璣呀,看到你,紅姑姑就想到自己小時候。好多人都以為我是個笨蛋,只有師父願意好好教我,最後終於學有所成,好歹沒給他老人家丟臉。不過呢,紅姑姑那時候可不像你,有許多好朋友,還有個好姐姐。我那時候是獨來獨往,人稱獨行俠呢!」

  那時她有聽沒懂,只瞪著眼睛看她,於是師父就笑:「誇你呢!傻瓜。一個人在世上孤零零的,其實很可憐。所以,有了朋友就一定要珍惜,好好對他們,絕不要辜負他們。紅姑姑在長大以後才明白這個道理,已經有些遲了。所以,你不要學我。世上能找到心甘情願為你付出的朋友,那是非常難得的。」

  後來過了這麼久,她也早忘了那天的對話。現在為何會想起呢?

  禹司鳳,鐘敏言,若玉,玲瓏,大師兄他們……甚至陸嫣然,是不是都可以算她的朋友?大家一起患難,一起歡笑,危急的時候他們擋在自己前面,這一路過來,自己全靠他們照顧,不求回報的照顧。

  她忽然有點明白師父的話了,她學了這樣久,終於學到了一身本領,那不是用來炫耀的。

  正如她當初去小陽峰修行的初衷,是希望大家能永遠過這樣簡單又溫馨的生活,她可以有力量保護他們,再也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現在應當就是她回報這份友情的時候了。

  璇璣睜開眼,胸口的劇痛似乎緩和了一些。她咬牙勉強站起來,看看周圍,每一處的景色都是一樣的,現在被她抓在手裡的這根燭台,她記得自己是第四次經過它身邊了。

  到底要怎麼才能找到司鳳他們呢?

  璇璣提著劍,在大殿中來回走動,經過高台的時候,忽然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妖氣!她心中一凜,順著味道找過去,卻見帷幕後面的屏風,裂開一道小口子,妖氣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難怪她找了半天都是在走迷宮,原來這大殿根本是用來唬人的,後面自有密道通向老巢,想來紫狐就是把人帶到裡面去了。她當即精神一振,揮劍將巨大的琉璃屏風劈成兩半,果然後面有一道暗門,大約是走得急了,只關了一半,她提劍跳了進去,順著妖氣追上。

  ※※※

  鐘敏言他們被紫狐攝走,只覺一路飄飄蕩蕩,忽明忽暗,完全看不清道路,最後彷彿行至一個陰暗的房間裡,身下一軟,被人放在了一張大床上。正是惶恐時,只聽卒卒幾聲響,眼前驟然大亮,卻是那紫狐將蠟燭點上了。

  眾人見她姿容豔極,在燭光下更是蕩人心魂,禁不住都閉上眼,只怕多看下去會亂了心智。

  只聽那紫狐輕輕一笑,在床邊坐了,抬手去摸鐘敏言的臉頰,一面柔聲道:「莫怕,如此良辰美景,何不放開心懷,你我做一對逍遙夫妻。」

  哪裡是一對!鐘敏言不敢說話,更不敢動,直挺挺地躺那裡裝死。腦中想起二師兄陳敏覺說過的那故事,說以前在青丘山附近有狐妖作祟,常常變成絕色的美人,誘得一些好色之徒與她交媾,攝取對方精血,化作自己的功力。而那些被攝取了陽氣的男子雖然不死,卻也成了廢人,瘦的皮包骨,乾屍一般,撐不了幾年也會一命嗚呼。

  他那時候年紀小,一聽這故事就會渾身發毛,偶爾想到那些變成乾屍的男子,就會睡不著覺。後來有一次給師父聽到了,將二師兄罵了一通,他猶自害怕,跑去問師父是不是真的,他卻沒否認,只說以後行走江湖,須得提防美貌且狐媚的女子。

  沒想到今天居然就給他碰到了一個,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會那狐妖的手已經摸到了他的胸口,眼看要探進去,他只嚇得渾身都僵了,心中連叫我命休矣。

  旁邊的若玉忽然說道:「既然要做夫婦,便當有些誠意。你將我二人放在這裡是什麼道理?難道就讓我們在旁邊乾瞪著?」

  鐘敏言只覺狐妖的手縮了回去,心中登時長舒一口氣,若玉兄,大恩大德啊!

  紫狐柔柔笑道:「你這位少俠倒解風情,夫妻還沒做,卻懂得喝乾醋了。只是我與離澤宮有些交情,一時先不動你們。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又有何懼。」

  說罷她將紗帳一放,把鐘敏言隔在了外床,自己鑽了進去,也不知在裡面搗鼓些什麼。

  只聽禹司鳳說道:「等等,你方才在大殿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如何知道我們是修仙弟子的?」

  帳內的紫狐膩聲道:「這等時刻,何必說這些煞風景的。罷了,依你,都依你。你等命格八字,在我眼中猶如透明一般,不是陽時陽刻出生,內息又豐澤,上回去祠堂又被我撞見……唔,你說,這豈不是緣分?」

  原來她早就知道他們的計畫了,居然不拆穿,乖乖等他們自投羅網!果然數千年得道的老妖手段絕不尋常,今日一個美人劫,只怕是躲不過去了。

  禹司鳳還想與她插科打諢拖延一些時間,忽然喉下被人一點,中了啞穴說不出話來。他心中焦慮,又聽紫狐嬌滴滴的聲音貼在耳邊,膩膩的,教人從頭髮根到腳趾頭都要軟下來。

  「狡猾的人……我的親親好相公,少說一點吧。」

  他只覺那柔軟的身體靠上來,鼻息間滿是香甜,心下卻是越來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