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羅爾怎麼可以死?

怎麼可以在她好不容易保全了他一命後,又死在弄臣的劍下?

艾莫兒披著一頭烏黑長髮,身著錦繡長袍裸足踩在木頭地板上。

「不要再想他了。」她喃喃自語著。

但她怎麼有法子不去想羅爾淒慘的死狀。她的心打從十五歲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已不再屬於她。

諷刺的是,她的身如今屬於另一個男人——黑闇之王奧伯倫。

艾莫兒走向一旁燃燒中的火爐,壁爐裡的熊熊火焰讓她瑟縮了下身子,但她強迫自己走向前。

她朝著火焰伸出手,皮膚開始刺痛,火光也開始讓她睜不開眼。

她痛苦地別開眼,後退一步,避開了火光。

「怕什麼?妳早就死了。」她嘲諷地說。

被奧伯倫在她胸前烙下魔印,宣示占有的那一刻起,她就已不是人身。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成就羅爾,所以她才把自己給了奧伯倫。

「妳是我的。」奧伯倫冷如水的大掌冷不防地攫住她的頸子。

「不,我只屬於我。」艾莫兒伸出手,尖銳指甲直接刺向胸口。

她的手掌白皙如雪、溫潤似玉,可那月牙般的指甲卻是銳利甚刀——

輕易地割開緞袍與無瑕雪肌、露出其下猩紅的肌肉纖維、泛著灰白的骨骼及赤紅的心臟。

好痛。

艾莫兒痛到連發聲力氣都沒有,整個人血水一樣地融化在地上。

「不!」奧伯倫黑眸閃著紅光,大吼出聲:「不許妳離開……」

叮噹。

錢莫愁尖叫一聲,嚇到抱住頭,從椅子上跳起來。

叮噹。

好險,只是門鈴。

寫恐怖愛情小說的後遺症就是經常會草木皆兵啊。

錢莫愁摀著心臟跳得飛快的胸口,拿起連接門口對講機的電話。

「喂。」

「我是李爾。」

錢莫愁將音樂調到「高海拔之戀2」的主題曲,然後走向門口。

他曾經給我什麼,帶著什麼,還有什麼沒完成。La La La La是否代表傷痕,你是否暗示不必重溫……

「進來吧。」錢莫愁開門說道。

李爾沒受傷的右手拿著畫冊,慢慢走了進來。

錢莫愁陪他在沙發裡坐下,替他倒了杯咖啡。

「吃飯了嗎?要不要喝點魚湯?」錢莫愁看著他明顯的黑眼圈,輕聲問道。

謝謝謝謝我的戀人,感謝你這首情歌,留下一些空白,好像沒完成。發生過的,只是一個劇本,沒結局才像真實的人生……

李爾入神地聽著,好一會兒後才搖頭說道:「我吃飽了,德雷是該有妳這樣一個女人照顧他的。」

「這個話的意思是,你決定站在我們這邊了嗎?」

「我若不幫妳,妳一樣可以把畫冊拿給關德雷及關伯伯他們。」李爾握緊拳頭,粗聲問道:「妳還沒拿給他們吧?」

「還沒。因為我還沒聽到你的說法。」雖然她已經有八成確定了。

李爾看著她閃著暖意的雙眸,他頹下肩頸,看著自己青筋迸現的雙掌。

La La La La情歌就是劇本,沒完成也都可以很完整。

歌曲進了耳、入了心,李爾聽著,鼻尖突然發酸了。他深吸一口氣,在歌曲完畢時,他才終於開口說道:「我交過幾個女朋友,沒喜歡過男人。但是,當我第一次看到博文笑起來的時候,我才知道什麼叫做一見鍾情。」

「我明白,關博文笑的時候,真的很燦爛。」她輕聲說。

「我告訴自己,不要離他太近,我不想讓他怕我、也不想承認我喜歡男人。可他卻是那麼自然而然地與我接近,找我去看展、找我去聽音樂、看電影。我拒絕不了他的眼睛……」他將臉龐埋入手掌之間,雙肩不停地聳動著。

錢莫愁看著他,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走回客房,拿出那本上了鎖的畫冊,再次坐到他身邊。

李爾感覺到她坐到身邊,繼續開口說道:「那一天,是我的生日。關德雷有公務,博文幫我慶生。我們都喝多了,他醉倒在我家客廳。我以為他醉倒了,所以吻了他。他回應了我的吻,卻沒有睜開眼,我們——」

李爾重喘了口氣,別開了頭。「我們吻得很放肆,我嚇得落荒而逃。我以為他喝醉了,直到他離開美國前傳簡訊給我說,希望那晚的事不會改變我們的關係,我才知道他其實是清醒的。所以,他會到台灣、他會死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吻他的。」

「你認為他對你沒有一點動心嗎?如果沒有慾望,他怎麼會回應你,怎麼會在畫冊裡畫出那些糾纏?」她拍拍他的肩問道。

「我們相差十多歲,他只當我是大哥哥……」

「你還要再騙自己多久?關博文逃走,是因為他也被自己喜歡你這件事嚇到,所以才會藉著熱烈地追求我,來掩飾他喜歡你的事實。」錢莫愁說道。

「妳不用編出這樣的謊言來安慰我。」

「我沒說謊,因為你們都一樣害怕喜歡上同性這件事。」錢莫愁傾身向前,定定看著他的眼。「男人、女人一樣都是人。你們沒有為非作歹,何必害怕別人的目光?你們甚至可以到對你們友善的地方去生活。」

「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李爾苦笑地搖頭,起身準備離開。

「沒有什麼太遲的事。你不能因為這事而永遠困住自己。」她抓著上鎖的畫冊跟在他身後。

李爾只是搖頭,逕自走到門邊。

「你同意我把你和關博文的事告訴關德雷嗎?」她說。

「說吧,我不想在好朋友面前還要掩飾。」李爾打開大門,對她擠出一個笑容。「是博文把妳帶到德雷身邊的,你們要好好珍惜彼此。」

「關博文也會希望你沒有內疚、活得很好。」錢莫愁上前給了他一個大擁抱,把上鎖的畫冊塞到他懷裡。「這就是證據。」

「這是什麼?」李爾啞聲問。

「關博文的秘密畫冊,密碼是你的生日。」錢莫愁說。

李爾的眼眶霎時飛紅,他用力地抓住畫冊,激動到全身不停地顫抖,半天後才能說得出話來。

「妳怎麼知道密碼是我的生日?」他問。

「我說過他曾經託夢給我啊。」錢莫愁仰頭看著他,緊握著他的手說出善意的謊言。「他說,希望你過得很好。」

李爾點著頭,淚水隨之滑下臉龐。

錢莫愁永遠不會忘記他這一刻臉上的笑容,是那麼地燦爛、快樂、是那麼地像——

關博文。

※※※

關博文以前老說關德雷是工作狂,然而這個工作狂的作息卻是因為莫愁在家一事而大大改變。

上班時的休息改以十分鐘為單位,如此他才能儘量將公事集中在工作時間裡做完。天知道他的創意總監剛累出病來,加上李爾目前也請假,他要處理的事務量是平時兩倍不止,他的耳朵甚至因為貼著聽筒太久,貼到發痛。

「告訴麥克斯,我們沒法子接他們的廣告。所有想要將各個年齡層一網打盡的廣告主,表示他們不明白自己想把東西賣給誰。」他切斷電話。

「這個廣告詞已經成了他們的企業精神,我們沒有必要更改。你要創造新鮮點,去做其他新的品牌。」他切斷電話,在筆記本上再劃一條線。

「美德餅乾十多年來在消費者心中都已經是平價印象,就算花大量廣告費也很難改變既定印象,建議他們直接成立新的品牌。」又解決一件事。

「文案標題太囉嗦,看不出你要表達什麼。」啪!這回直接掛斷電話。

等到筆記本上的待辦事項被黑筆全部劃掉之後,關德雷起身,呻吟了一聲——他的肌肉像是運動過度一樣地痠痛。

他揉了下眼睛,做了簡單的伸展後,打開電腦信箱,很快挑出台灣出版社編輯寄來的那一封——

「我剛收到莫愁寫來的E-MAIL,她說要去環遊世界,已經在整理行李了。」編輯寫道。

關德雷眼色一慌、下顎一緊,立刻撥電話給住宅大廳的服務員。

確定莫愁今天還未出門後,他鬆了口氣,交代他們注意她的去向之後,他飛快走出辦公室,立刻讓司機載他回家。

他不會再讓她離開!

※※※

家裡整理好了!鍋子裡的蔬菜濃湯也燉好!她最愛的混合了大吉嶺、阿薩姆、錫蘭和肯亞四種茶葉HARRODS NO.14早安茶也沖好了一壺,而行李——

也準備好了!

錢莫愁在和李爾談完話、寫完給編輯E-MAIL的三個小時之後,已經整理好所有的一切。

李爾的事已經和平落幕,她現在只剩另一件事,等著控制狂關德雷回來確定。

錢莫愁坐在沙發裡喝了一口茶,便聽見身後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工作狂關德雷在下午五點回家?

很好,他讓她的假設得到了印證。

錢莫愁繼續喝茶,並在他進門的同時,用故作驚訝的眼神看著他說:「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關德雷大步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肩膀,嚴聲問道:「妳今天做了什麼?」

「寫了一些E-MAIL、說了一些話、做了一點菜,都是很瑣碎的事,你不會有興趣聽的。」她淺淺笑著,像是沒看到他焦躁不安的眼神一樣。

「我有。我要知道妳今天作了什麼決定。」他沈聲問道,下顎緊繃到連咀嚼肌都僵硬了。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她一臉無辜地看著他。「以為我會遠走高飛嗎?」

「是。」關德雷直接承認。「我怕妳不告而別、環遊世界去。」

「我沒有啊。」她學起姊姊的笑容,笑得燦爛無邪又可愛。

「妳有。」關德雷拉住她的手腕,轉身走向客房。

客房床邊擺著一只大行李箱!

「妳連行李箱都拿出來了,還不承認妳打算走人?這是什麼意思?」他黑眸冒火,灼熱氣息咄咄逼到她面前。

「你果然認識出版社編輯的意思。」

錢莫愁後退一步,雙臂交握在胸前,一臉審視地望著他。

關德雷的氣焰在瞬間反燒回自己身上。

他緊抿雙唇,握緊拳頭,知道該對他的隱瞞表達出歉意,但他卻說不出口——因為他認為他的出發點是為了她好。

「妳怎麼猜到的?」他盯著她清亮的眼眸問道。

「就算我和出版社是伯樂和千里馬的關係。但是,不景氣年代還能由著作者任意發揮,像是寵孩子一樣,這只能說是慈善事業。」她定定地看著他,等著他再主動開口說些什麼。

「原來出版社對作者太好也會出狀況,我沒想過會是在這種地方被識破。」他苦笑著。

「所謂的太好是由你的觀點來做判斷。所以,你究竟是出版社的誰?」她提高音量說道。

「老闆。」他說。

錢莫愁胸口一窒,雖然多少已猜到,但還是氣到必須咬緊牙關。

「我錢莫愁居然落魄到要別人開一間出版社來供應我日常生活。我有手有腳,不需要你的施捨。」她握緊拳頭後退一步,免得自己真給了他一拳。

「如果妳的稿子品質很差,我也不可能替妳開一間出版社。」

「錯!如果我寫句子都寫不通順,你也會叫編輯或寫手把稿子改到能出版!恭喜你達到目的了,讓我衣食無缺了,讓我成功發現我是個廢物。」

「妳聽我說——」他傾身向前,想握住她的肩膀。

「走開!」她打著他的手臂,氣到眼眶都泛了紅。「你為什麼就是學不會不要一意孤行?」

「因為我這輩子都在替別人作決定。」

「那是別人求你的,我沒有!」她氣炸了,指甲直接抓過他的手臂。

「我們同樣都為了博文的事在自責,我只是想做點什麼幫忙妳。我不希望博文在天上擔心妳,這樣也不行嗎?」他大吼出聲,心慌意亂地盯著她挫敗的小臉。

「你最大的錯,就是永遠不承認自己的霸道。」她霍然轉身,不想再看到他。

「我是在照顧妳。」關德雷驀地從她身後抱住她,將她緊緊納在懷裡,不許她離開。

「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廢人!」她說。

「妳不是。」

「理由。」

「我不會愛上廢人。」

錢莫愁不能置信地回頭看他。

他黑眸固執地看著她,好似他剛發表了能得到諾貝爾發明獎的重大言論。

錢莫愁這下子真的確定他愛她了,因為這種很糟糕的理由不是每個人都說得出來。

「但,我還是要回家。」她覺得自己白來這一趟了。她想珍惜彼此在一起的分秒,卻沒法子接受總是在安排她生活的他。

即便他以愛之名,她一樣無法接受。

「這裡就是妳的家。」

「容我提醒你,我們還沒結婚。」

「不,我們已經結婚了。」

錢莫愁一怔,嚇到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關德雷牢牢地緊抱著她,不給她任何一絲掙脫的空間。

「什麼時候?」她瞪著他問道。

「上次妳回台灣的前一天,我帶了妳去拉斯維加斯,我們在那裡辦理了結婚登記。」

錢莫愁瞪著他、瞪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心虛。

但,他那麼理所當然地看著她。

錢莫愁臉色一沈,不說話就是不說話。

「妳罵我打我都沒關係,我只是想確定妳會留在我身邊。」他捧著她的臉,希望她開口說些話。

錢莫愁真的很想拂袖而去,不明白他怎麼有法子這麼死不認錯。

「我愛你。但——」在他還來不及表現出驚喜之前,她拉長了聲音。「我不想花費力氣在一個不懂得什麼叫做『商量』的男人身上。我獨來獨往慣了,你有你的主張,我自然也有我的。」

「我知道我太專斷獨行,但我的工作訓練我在權衡得失之後,一定要以最重要的事為優先考量。」他說。

錢莫愁看著他,她深吸一口氣,確定這個男人根本沒學到教訓。

「很好,那恭喜你今天學到了寶貴的一課,人不是生意,我現在就要走人了。」她心平氣和地看著他,聲音冷靜到連她自己都害怕了。

「不行!」

「為什麼不行?對了,我必須要先辦理好離婚再走。」她從齒縫裡迸出話來,一副他若敢靠近她,她會直接甩他兩巴掌的凶悍樣。

「我專斷獨行是我的錯,我改。但,妳不能連機會都不留給我。」他擋在她面前。

「我如果沒給你機會,我不會來這一趟解決我和李爾之間的問題,好讓他能在你爸爸面前替我們說好話。」她沒好氣地說。

「妳還沒解決,還不能走。」

「我解決了。」錢莫愁說了李爾與關博文之間的事。

關德雷的眼睛愈睜愈大、愈睜愈大,終究震驚到說不出話,只能默默地坐到床邊,以免他撐不住自己。

「我的天,我以為博文和李爾只是比較投緣。」他濃眉深鎖著,不由自主地搖頭。

「你現在知道被人蒙在鼓裡的感覺了,好好消化它吧。」她淡淡地說道,故意不上前安慰他。

「我需要找李爾談談。」他喃喃自語著。

「別傷害他,他已經夠自責了、要面對的事情也已經夠多了。」她說。

「同樣是欺瞞,為什麼妳對別人比較寬容?」他起身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面前。

「因為我在乎你比較多,所以如此。」她抽回手,後退一步。

他亦步亦趨,眼裡有著勢在必行的決心。

「妳想去哪兒?」他問。

「回台灣。」

「我陪妳回去。」

「我改變心意了,我要去歐洲旅行。」她雙臂交握胸前,不認為他有法子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盯著她。

「很好,我最適合當導遊。」關德雷拿出手機,撥號給秘書。「我從明天開始休長假,有事就找李爾。……休到什麼時候嗎?」

關德雷傾身向前,握住錢莫愁的下巴。「無限期。」

錢莫愁倒抽一口氣,搶過他的手機,說道:「抱歉,你不用理會他說的話。再見。」

她掛斷電話,把手機塞回他手裡。

關德雷一翻掌反握住她的手腕。「等我半小時,我沖個澡,準備一下護照和行李。」

「我沒有要跟你走。你如果一直跟著我,我要去警局告你妨礙人身自由。」這人根本不講理。

「如果妳做得出來,那我寧願被關,我罪有應得。」關德雷將手機交給錢莫愁。

錢莫愁面不改色地拿起手機撥號。

關德雷只是靜靜地望著她,就算他當真被警察帶走,他也認了——只要她能消氣的話。

「喂。」錢莫愁對著手機說道:「關德雷罪行重大,欺瞞在先不提,居然還趁我喝醉酒,把我拐到拉斯維加斯結婚。妳替我教訓他,叫他離我遠一點。」

錢莫愁說完,把手機遞給了關德雷。

「莫憂嗎?我是關德雷。」目光沒有片刻離開過錢莫愁。

「我現在應該叫你妹夫,還是老闆?我現在留職停薪耶。」錢莫憂笑嘻嘻地在電話那頭說道:「哇,你也太帶種了吧。那一招對付我可以,但是對付莫愁很糟,她很不喜歡讓別人替她作決定。」

「所以,我現在什麼都讓她決定。我明天就帶……」他看錢莫愁臉色一變,立刻改口說道:「我明天就跟著莫愁去台灣。」

「胡扯,假民主。我要一個人去台灣。」錢莫愁輕哼了一聲,仍然沒有好臉色。

「關德雷,你到底有沒有真心認錯?」錢莫憂說。

「有,但她還是堅持要離開我,我當然只能跟她走。」關德雷說。

「騙人,你哪有時間纏她啊。你可是有名的工作狂啊,這種角色你演不來的。」錢莫憂斬釘截鐵地說。

「如果她堅持要走,為了我的下半輩子著想,我可以立刻把公司賣掉。」他看著錢莫愁的眼睛說道。

「說得好聽,我完全不信。」錢莫愁聽不下去,一把搶過手機。

「不然,你快點讓她懷孕啊,小說都是這樣演的。」錢莫憂沒發現電話那頭換了人,哇哇大叫地出主意。

錢莫愁瞇起眼,冷冷地說道:「妳是我姊姊?還是關德雷的姊姊?妳幫誰?」

錢莫憂尖叫一聲,電話旋即安靜了三秒鐘。

傳來冷昊的一聲大吼。

「錢莫憂,妳把電話給我做什麼?」冷昊不爽地在電話那頭說道。

「你是姊夫,你要負責我妹妹的幸福。」錢莫憂也在電話那頭大叫著。

「姊夫。」錢莫愁喚了一聲。

「衝著妳這句『姊夫』,我送妳一句金玉良言,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鬧彆扭只是浪費時間。」

「你這個全世界最愛鬧彆扭的傢伙在亂說什麼!」錢莫憂鬼叫一陣後,搶回了手機。「莫愁,他的意思是叫妳好好把握關德雷。」

「明明就知道我的話中涵義,還說我亂說。」冷昊的聲音插了進來。

「莫愁,我知道妳不是會鬧彆扭的人,關德雷把人偷帶去結婚確實是他的不對,但那是妳回美國之前,他所做的事情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妳這次去不就是要讓他知道妳的地雷在哪裡嗎?」

「是。但有時就是會怒氣攻心。」錢莫愁瞪關德雷一眼,真的很想叫他得到教訓。「例如,出版社的背後老闆其實是他。」

「媽啊,他上輩子一定是欠妳很多錢。只是,看在他行為強勢,但其實都是在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分上,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如果又犯規,妳再離開也不遲啊。不要有遺憾了,對嗎?」

「我知道了,謝謝姊。我再和妳聯絡。」錢莫愁點頭,掛斷了電話。

「結論呢?」關德雷看著錢莫愁瞧不出喜怒哀樂的臉孔,忍不住問道。

錢莫愁不理他,走回客廳,無言喝著她那壺已經涼掉的茶。

「妳不開口,我怎麼知道我接下來應該要怎麼做?」他坐到她身邊,無可奈何地說。

「如果我氣成這樣,你都還不知道我在氣什麼,那我們也沒有什麼可吵的。」她存心刁難,臉上表情仍然毫不鬆動。

「妳想做什麼,我都配合。」他說。

「那也不叫商量。」錢莫愁不可思議地瞪大眼,不能相信這個被姊姊說成在廣告業呼風喚雨的男人怎麼會這麼粗線條。「你做廣告的,怎麼會不懂人心?」

「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懂女人心。所以,我接手的廣告案都以純男性為主。」

「天。」錢莫愁啪地一掌拍向額頭,露出苦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從頭開始教育你?」

「對。」他老實地點頭,單膝跪在她的面前,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道:「而且可能要花妳一輩子的時間。」

錢莫愁望著他黑黝雙眼,她傾身向前,用額頭輕觸著他的。

「不可能,因為我最大的缺點就是沒耐性。」

關德雷望著她毫無玩笑意味的雙眼,他心臟驀地一緊,腦中有片刻缺氧。

她的意思是要分手嗎?

但,她的肢體不像啊。

只是,見她遲遲沒有任何解釋的意圖,他只好自行推演結論。

他扣住她的後頸,雙唇在她的唇間呢喃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她問。

「既然妳沒耐性,那我就當個讓妳覺得自由的男人,如何?」

「你辦得到?」她推他在一臂之外,挑眉看著他。

「辦不到也得辦,否則老婆跑了,豈不更得不償失?」他苦笑著舉高雙手作出投降狀。

「還敢提『老婆』這件事!」她瞄他一眼,眼裡仍然薄嗔。

「總是我若出了什麼事,至少妳可以得到保障。」他正經地說。

錢莫愁雙唇即刻緊抿,也用正式的語氣問道:「所以你現在是在提醒我,保險受益人要全部改成你嗎?」

他面色一沈,大掌立刻扣住她的肩膀,沈聲說道:「不許妳說這種話。」

「那你為什麼就可以說?」她用力戳了下他的胸膛。

關德雷被戳得後退一步,卻忽而低笑出聲了。

「我懂了。」他笑著拉住她的手放到唇邊一吻。「妳要站在我身邊,而不是我的身後。所以,與『我們』有關的事,『我們』一起商量。」

「謝天謝地。」錢莫愁雙手合十,感謝上天。

「我只要求妳給我一點時間。因為我懂了,不表示我能馬上做到。」他說。

「聰明如你,只要願意,有什麼做不到的呢?」她攬住他的腰,仰頭望著他。

她這一笑,關德雷緊繃的身子這才慢慢放鬆下來。

他摟著她一同倒入沙發裡,就這麼抱著她、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享受著相依偎的滿足。

「現在『我們』要做什麼呢?」一會兒後,他懶洋洋地問。

錢莫愁噗地一聲笑出來,打了下他的手臂。「你這是矯枉過正,有些事不用問。」

「例如這件事?」關德雷一個翻身,將她撲倒在沙發上。

她嫣然一笑,纖指滑向他的喉頭,滑向他的襯衫領口,一顆顆地解開他的鈕釦。

他的喉結激動地起伏著,任由她的小手撫過他胸膛引來他一聲呻吟的同時,也心甘情願地被她反客為主地推到她身下,坐上了他的腰間,由她鎖著他的眼,俯首吻住他的唇。

「這事也不用問吧。」她的吻折磨人地滑向他的頸子,舔過他的喉結。

「悉聽尊便。」

他低笑出聲,伸手扯開她的襯衫,在她的嬌喘聲中,握住她胸前的柔軟,正式宣告在這樣的時刻,言語已是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