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一個月後——

「是啊,我人剛到巴黎,這裡狗大便好多、服務生的臉好臭,一點都不浪漫。然後,冷昊以為我明天才來。我可是苦心跟大為聯手要給他驚喜啊!」錢莫憂圍著彩色圍巾、穿著冷昊設計的一字領白色編織毛衣站在秀場後台,壓低聲音說道:「媽啊,這地方真的有夠恐怖,眼前有一堆不像人的女人!意思就是……」

被大為帶進來半小時的錢莫憂看著那堆身高至少一百八十,個個瘦不露骨,光是一雙腿就長到她胸口的眾多模特兒們,嘴巴始終沒法子合攏。

「一個個皮膚狀況全都好到能掐出水來一樣、每個臉上都寫著青春無敵、滿臉自信到甚至不用問魔鏡,也知道自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錢莫憂邊說邊揮手,啪地一聲打到一個快步走過的女人。

女人怒目瞪向她。

錢莫憂瞠目結舌地看著她,懷疑自己見鬼了——

這女人是從古畫卷裡走出來的吧!細長柳眉、挑高鳳眼、櫻桃小口加上削垂的肩線,紙片般的身子,電影裡的古裝女鬼就該長成這樣。

錢莫憂打了個冷顫,看著這個高得不像話的女鬼飄到她的面前。

「妳看什麼!」

女鬼鳳眸一瞇,錢莫憂牙齒打顫了兩下——幸好,她現在被冷昊嚇到膽子大了一點,不會轉身就跑了。

「這裡有事,我們等下再聊。」錢莫憂跟妹妹說完,用英文對這名女子說道:「抱歉撞到妳。」

「妳躲在那裡做什麼?」柳鶯鶯說。

「等人。」

「等誰?」

「妳是誰?我為什麼要回答妳的問題?」錢莫憂問。

「妳不知道我是誰!」柳鶯鶯摀著胸口,一副她是從外星來的表情。「我柳鶯鶯剛被選為世界十大美女之一!」

錢莫憂瞪大眼,目光往旁邊巡視了一圈,忍不住脫口說道:「她們也都很美啊。」妳有特別美嗎?

其他模特兒一聽這話,心情便好了。

「人家可能不是時尚圈的人,誰規定一定要知道妳?」塗著紅唇的模特兒說道。

錢莫憂聽到有人附和她的話,頓時一陣安心。

阿彌陀佛了,大家都看得到這個柳鶯鶯,不是她見鬼了,很好很好。

「何必為難小朋友呢?」一頭紅髮的模特兒幫腔道。

錢莫憂嚥了口口水,真想鑽地洞,她好歹也有一百六十公分,二十八歲的魚尾紋也比她們多一條吧。

「不是時尚圈的人混進來做什麼?這張後台工作證該不會是偷的吧!」柳鶯鶯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一把抓住她掛在胸前的工作證。

「是大為帶我進來的。」錢莫憂嘟囔一聲,搶回她的後台工作證。

「我待會兒真要叫冷昊好好管管大為,帶妳進來是要拍什麼?難道我們要拍哈比人特輯嗎?」柳鶯鶯冷笑兩聲。

「人家長得很可愛,妳說話少那麼難聽。」模特兒幫腔了一句。

「瘦個十公斤再說吧。」柳鶯鶯目光銳利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我又不是模特兒,我這樣很好。」錢莫憂仰高下巴,試圖替自己增加兩公分。

「那妳滾遠一點,看到就傷眼,醜死了。」柳鶯鶯斥喝道。

錢莫憂癟了癟嘴,把自己縮到最角落的一桿衣服後頭,用中文咕噥道:「我原本就躲得很遠了,是妳來惹我的耶,我人醜妳心更醜……」

怪了,大為怎麼還不來?他不是說他去接冷昊,半小時後就到嗎?已經四十分鐘了。該不會要叫她坐在這裡等到地老天荒吧,錢莫憂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

「冷昊來了!」

錢莫憂精神為之一振,立刻撥開眼前衣桿上的蓬裙,露出一雙眼——

突然間,鬧哄哄的後台像被抽走了聲音,安靜得只能聽見音響裡播放的巴哈鋼琴曲。

媽啊,她以為那些模特兒不可能再更高更美了,但——

她錯了!

三分之一的模特兒穿上高跟鞋、三分之一補了口紅、另外三分之一則忙著擺出最佳儀態。

錢莫憂還在目瞪口呆時,戴著大墨鏡的黑衣冷昊,已經在一群花枝招展的男性包圍之下走了進來。

媽啊,她再次被打敗一回。

輸給女人也就算了,冷昊身邊的男人全都化眼影,掛耳環和項鍊、穿著全比她還合身,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最受人注目的,還是一身黑走在這群孔雀裡頭的冷昊。

錢莫憂的目光溜到冷昊身上,雙唇不自覺地揚起——

這傢伙的臉還是一樣臭啊。

好想咬他,錢莫憂咬了下唇。好想抱他,她雙臂不自覺地環住自己,身子也悄悄再探出了一些。

「昊,你來了。」柳鶯鶯第一個迎了上去。

昊!叫那麼親熱是怎麼回事?錢莫憂臉部扭曲地看著那個自稱世界十大美女的柳鶯鶯把半邊胸部都挨到冷昊身邊。

「妳離我遠一點!香水噴那麼濃是想要謀殺我嗎?」冷昊不耐煩地推開柳鶯鶯,心情一如以往的很不爽。

「你說過這種香水味很好聞。」柳鶯鶯不依地又挨了上去。

錢莫憂牙齒咬得更緊了——好啊,原來冷昊和柳鶯鶯曾經有一腿。

可是,身處在這種美女如雲的花花世界,她能怪冷昊嗎?連她剛才都忍不住張大嘴巴、花了眼啊。

話雖如此,但錢莫憂還是癟著嘴,瞄向冷昊……

「我現在不喜歡了,妳想怎樣?」冷昊說。

「你最討厭,明明就知道人家最喜歡你這種樣子。」柳鶯鶯嗲聲說。

喜歡熱臉貼冷屁股是吧!那打妳兩拳,妳會更歡喜。錢莫憂掄起拳頭,磨牙霍霍地準備動手。

「妳的骨頭會刺人,離我遠一點。」冷昊推起墨鏡,冷眼將人上下打量過一回。「所有人全都回去給我吃胖兩公斤。」

「什麼!」所有人全都跳起來。

「抱起來像骨頭似的,引不起食慾、沒有購買慾。」冷昊戴回墨鏡,一臉百無聊賴的模樣。

「你以前根本不准我們身上多一寸肉的。而且我們胖了,去哪裡找工作?」柳鶯鶯嗔道。

「以前是以前。我是死了,所以不能有『現在』嗎?」冷昊摀起額頭,開始大步往前走,逐一巡視起梳妝檯前模特兒的妝容。「不想吃胖,就不要接我的場子啊。」

錢莫憂無聲地嗤嗤笑,點頭點到頭都快掉下來。

「這是什麼妝?我要你化得驚悚,誰叫你把她們化成屍體!」

錢莫憂隨聲抬頭看去,嚇得躲回衣桿後頭——

媽啊,那個長相清秀的小男生彩妝師,如果去幫往生者化妝,一定會被家屬打死。

模特兒的眼睛被化成兩個大黑洞,吸血鬼長得都沒這麼恐怖好不好。

「你那天說這樣可以。」彩妝師說。

「那天粉底臉色沒有這麼白!我們是在凡爾賽宮前辦秀展,不是要去展示棺木。」

「可是……」彩妝師的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模樣看起來竟很我見猶憐。

「把你的眼淚吞下去。」冷昊瞪了他一眼。

「暴君。」錢莫憂脫口說道。

「誰?」冷昊身子驀地一僵,立刻推上墨鏡,開始快步巡視後台。

錢莫憂直覺地縮回衣物桿後方。

「錢莫憂,妳給我出來。」冷昊改用中文命令道。

錢莫憂小臉皺成一團,縮得更進去一點。慘了,她應該用英文說的。雖然在冷昊的場子裡罵他,不管用什麼語言應該都是死罪啊!

「給我出來。」

冷昊瞪著那排發抖的衣桿,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雙手直接探入裡頭抓人——

「啊!」錢莫憂尖叫一聲,嚇到奔逃而出。

冷昊張開雙臂,抱住了這隻還在驚慌失措的小鳥。

「闖進我的地盤,竟敢不告訴我!」冷昊懲罰地捆緊她,目光貪婪地望著她的小臉,恨不得把她揉進身體。

他一個月沒抱到她了,就算咬她一整天,也是無法慰藉相思之情的。

「告訴你就不算驚喜了啊。」錢莫憂吐吐舌頭,扮無辜的臉討饒,就只差沒喵喵叫兩聲假乖。

「妳躲在這裡,算什麼鬼。」他敲她腦袋一下,捏她腮幫子一下。

「你捏小力一點,很痛!」錢莫憂用頭撞他,用手打他的手臂。

此時,現場除了知情者大為之外,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冷昊氣急敗壞地朝著小女孩哇哇大叫著,小女孩不但不怕,還奮力抵抗冷昊。

有人倒抽一口氣,就怕冷昊下一刻會拿出刀子削掉女孩的手。

沒想到,冷昊還沒動手,錢莫憂就已經抓起他的手臂,用力地給它咬下去。

「妳裝的是假牙吧?因為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他說。

錢莫憂氣不過,使盡吃奶力氣,咬到真牙痛到像似要掉下來一樣,只好放棄。

「今天暫且放過你。」她說。

「我最怕痛的地方是嘴巴。」冷昊挑眉說道。

錢莫憂立刻捧住他的臉。

冷昊眼裡閃過一陣期待。

「你以為我是傻子,會這麼容易受騙上當。」她嘿嘿笑著,捏著他的腮幫子。

「現在膽子真的大了嘛。」冷昊扣住她的腰,攬她靠著他的身子。

「膽子是可以練的。」她得意地說。

冷昊一挑眉,玻璃珠子一樣的眼眸逼到她眼前,鼻尖輕觸著她的。

「喂,現場很多人在看實境秀,你克制一點。」她耳朵微紅地說。

「好。」

「哇,早知道你這麼聽話,就叫你把財產……」

冷昊直接吻住她的唇。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錢莫憂。

只有大為笑得最開心,因為錢莫憂一來,他就要從地獄升到天堂了。

「我好想哭……原來我好想你……」錢莫憂在冷昊唇間呢喃著。

「見鬼了,妳敢哭試試看。妳哭只許我看見。」他皺眉說道。

「你吻我比哭還親密耶。」

「那不一樣,這叫宣示主權。」冷昊突然瞇起眼,冷眸瞪著她,大掌扣住她的下顎。「還有,什麼叫做『原來』妳好想我?妳在台灣沒想過我?」

「每天都有視訊啊……」她咕噥了一聲。

冷昊惡瞪她一眼,背過身不理人。

「好啦,不要生氣嘛。我每天都抱著你送我的娃娃睡覺,而且——」她從他身後抱住他,說出莫愁小說裡的台詞。「我沒想你,是因為每天都把你放在心底啊。」

「哼。」冷昊直接把人拐到身前教訓道:「以後這句早點說。」

「喔。」錢莫憂胡亂點頭,只把他的話當耳邊風,因為——

「好多人在看我們啦。」她的頭愈俯愈低、愈俯愈低。

「看什麼看!找死嗎?如果不想要這份工作,現在就走人!」冷昊大吼一聲。

方圓百里立刻變魔術一樣地淨空,除了一人。

「她是誰!」柳鶯鶯怒氣沖沖地上前問道。

「要妳管。」錢莫憂朝她扮鬼臉,用中文說道。

「她說什麼!」雖是東方人,中文卻不靈光的柳鶯鶯問。

「她說我是她心愛的老公,叫妳滾遠一點。」冷昊宣佈。

「我才沒有那麼說!」錢莫憂大叫出聲,打了冷昊一下。

「妳心裡就是那麼想的。頭髮亂得跟雞窩一樣,等下帶妳去剪頭髮。」冷昊揉著錢莫憂的頭髮,低聲說道。

「你的眼光有問題!」柳鶯鶯看著他寵愛的神態,堅持不離開。

「所以才選妳當主秀,妳是這個意思嗎?」冷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柳鶯鶯。

柳鶯鶯氣到全身發抖,用力跺了下腳。

「鶯鶯,要試妳的妝了。」大為立刻幫柳鶯鶯解了圍,把她請到了一旁。

錢莫憂看著柳鶯鶯走路都像在走秀的背影,發現自己根本不需擔心這些天仙美女。因為冷昊看她們看到膩了,她這種清粥小菜才是對他人生有益、培養他正確價值觀的王道啊。

「妳在想什麼?」冷昊扳起她的臉,要她看他。

「想你啊!」錢莫憂摟住他的頸子,宣示主權。

「總算說了句人話了。」

「我愛你。」

「妳可以繼續說。」冷昊嘴角在顫抖,因為努力地在壓制自己傻笑的呆樣出現。

「可是他們都在等你工作耶。你快點做完,我們回家,好不好?」她抱著他手臂說道,沒跟他說,大為之前有交代過今天千萬不能讓冷昊罷工。

冷昊看了一眼工作人員,冷哼一聲,抓起她的手一起往前走。「開工。」

「你開工關我什麼事?」她睜大眼問。

「妳不跟著我、不瞭解我,以後怎麼替我品牌提廣告意見。以後怎麼在我這裡訓練經驗,開創妳的事業或者是到別的廣告公司工作?」他理直氣壯地說。

「也是喔。」錢莫憂點頭,突然踮起腳尖替他把頭上的墨鏡戴回臉上。「好了。」

「這什麼意思?」

「你只有在看到我時,世界才是彩色的。」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

冷昊仰頭哈哈大笑出聲,笑得所有人全都起了雞皮疙瘩——

見鬼了,冷面王冷昊居然在哈哈大笑。

末日將近,果然多異象啊!

從此之後,業界都知道冷昊愛妻無與倫比,只在妻子面前才會摘下墨鏡放聲大笑,而錢莫憂的求職之路突然變得平坦無比。因為——

沒有一間廣告公司不想和冷昊合作啊!

※※※

就在錢莫憂展開新生活之際,錢莫愁也正和關德雷一起坐在客廳裡,和台灣出版社的編輯及會計師視訊。

錢莫愁知道出版社是關德雷為她而設立的,但要她坐領稿費而無視出版社的生計,這種事她做不到。所以,她想知道出版社的盈虧與否。

會計師剛報告完出版社幾年來的財務狀況,出版社的唯一編輯小欣則陪同在一旁。

「所以,妳已經可以確定出版社現在的狀況是損益兩平的,滿意嗎?」關德雷握著錢莫愁的手問道。

錢莫愁點頭,對著視訊另一頭的兩人說:「辛苦了。」

「意思是不用結束出版社嗎?」小欣身為出版社校長兼撞鐘的唯一編輯,最關心的是這事。

「妳不辛苦嗎?」錢莫愁問。

「辛苦啊,就算美工、排版外包,還是有兩百件要溝通的事。雖然妳一年只出四本,但是出版社每個月還是固定要出一本書,還要跪求通路、計算鋪書量,在網路、FB和讀者博感情,每天都很想撞牆壁十次。但是——」小欣深吸一口氣,臉上充滿了光彩。「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書出版,真的是件好幸福的事情。」

錢莫愁感動地點頭,激動地握緊關德雷的手。

「謝謝妳所做的一切,我也會繼續努力寫書的。」錢莫愁說。

「喔耶,繼續我們燃燒小宇宙的熱情能量吧!」小欣興奮地握拳揮向天花板。

「可是我現在想寫人的羅曼史。」錢莫愁說。

「不!」小欣發出一聲見鬼的慘叫,她擠到鏡頭前像是想鑽到美國這頭一樣。「恐怖愛情的讀者群好不容易已經固定了。至少一年還是寫一本恐怖愛情,如何?」

「可我現在只想寫——」

「先來個人鬼戀,試試讀者反應如何?」小欣說。

「這個主意不錯。」錢莫愁點頭。

關德雷看著開始和小欣討論起小說內容的錢莫愁,沈穩臉孔隨之浮上一抹笑容。

他的莫愁說到喜歡的事情時,就顯得特別孩子氣、特別地可愛有精神。

「莫愁,大老闆看著妳的視線太熱情,我們還是稍後再聯絡吧。」小欣笑著說。

錢莫愁回頭看關德雷,果然他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眼裡的寵愛足夠將她溺斃三次。

「好,那我們再聯絡。不要耽誤了會計師的時間,拜。」錢莫愁跟他們揮了揮手。

「回台灣時記得來找我。」小欣說。

「OK。」

錢莫愁傾身向前結束視訊,然後跳回關德雷的懷裡。

「滿意了嗎?」他臉埋在她的髮間,手指滑過她及腰髮絲。

「不滿意可以離婚嗎?」她揶揄地說道。

他佯裝沒聽到她的話,吻了下她的髮絲後問:「還有什麼事想知道?」

「當初為什麼找了小欣?」她問。

「替我成立出版社的朋友推薦了已經幫朋友做過幾回自製書的小欣,面談之後,她拍胸脯保證,她一人就能搞定所有業務,而且她那時候已經是妳的讀者了。」關德雷說。

「所以,這就是你的所有陰謀?再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她在他腿間坐起,捧著他的臉說。

關德雷清了清喉嚨,見她眉頭一抿,他決定以後再不要有什麼事瞞著她了。

「最後一件——妳姊進我們公司的那一屆之所以放寬標準,是因為我在調查妳時,知道了妳姊姊對廣告公司有興趣。」他說。

錢莫愁不能置信地搖頭,真的有種被人一網打盡的驚嚇感。

「天,你真是心機鬼。」她下回也要寫一個心機這麼重的男主角。

「機關算盡,還是栽在妳手邊,不是嗎?」關德雷執起她的手,看著他好不容易為她戴上的白金戒指。

「說得好像是我算計你一樣。」她瞄他一眼,問道:「我們接下來是待台灣還是美國?」

「先在美國待一個月,之後去歐洲旅行,順便去拜訪我爸,最後再回到台灣。」關德雷想也不想地便說道,直到看見她正挑眉,這才發現自己又誤踩地雷。「妳覺得我們先在這裡待一個月,如何?或者,妳想去哪裡旅行?什麼時候去拜訪雙方家長比較好?」

錢莫愁笑出聲,把頭靠在他肩膀上,懶洋洋地說:「我想先回台灣待個半年。」

「不可以。」關德雷臉一黑,立刻坐正身子,瞪著老婆的臉。

「我有說我不回來嗎?」

「妳是我老婆,夫妻分隔兩地當然要商量。」

「哇,好厚的臉皮啊。」錢莫愁扯扯他的腮幫子,好笑又好氣地說:「情勢對你不利時,你就懂得要商量了喔?現在知道專斷妄行有多讓人不愉快了嗎?」

關德雷把她抱到腿上,額頭輕觸著她的。

「妳回台灣半年,不會想念我嗎?」山不轉路轉,他總有法子的。

「視訊很方便。」她摟著他頸子的手又摟緊了一些。

「視訊不真實,我把工作趕一趕,陪妳一起過去。」

聲未落地,他已經打橫抱起她走向書房。「陪我工作吧。妳乖乖在書房找個位置,最好是我一抬頭就可以看到妳的位置。我忙完兩個案子之後,就應該有時間陪妳回台灣……」

「不許。」錢莫愁掙扎著下地,一指直戳向他的肩膀。「不許你再熬夜工作,我可不想談什麼人鬼戀。」

「妳若堅持要在台灣待半年,那我當然要犧牲我這邊的時間來配合妳。妳也知道我不喜歡分隔兩地。」他一臉無辜地說。

錢莫愁看他一臉真誠,卻認真地懷疑起他又挖了個坑讓她跳。

然而,事實就是——她也捨不得讓這個工作狂過勞。

「我回去三個月,不許討價還價。」她說。

「只有這次回去三個月,還是每年都回去三個月?」

「明年的事明年再說。關博文的祭日到了,我順便回去掃墓也是應該的。」

「順便在台灣把婚禮也辦一辦。」他說。

「你想得美。難道想再把我灌醉一番?」

關德雷一挑眉,也不和她爭論,拉著她走向廚房。

老實說,他確實想得很美。因為他認為自己可以聯合冷昊,讓姊妹倆一塊兒在台灣舉行婚禮。

畢竟,時尚界傳言冷昊熱戀中的消息,他知道有多真實。

「我餓了。」他說。

「遵命,大老爺。」她把他推到餐桌邊的小吧檯,將兩片吐司放進烤箱。

從冰箱拿出一顆蘋果,切片盛盤送到他手邊,也讓他餵了兩片。然後,替兩人煮兩杯加了他替她買來的印度百年老店香料的奶茶。

等到奶茶煮好時,從台灣跨海而來芳香撲鼻的紅心土芭樂果醬及鳳梨檸檬果醬也被抹到吐司上,送到他手邊。

關德雷心滿意足地享用著點心,認為他日後很有可能會被餵養胖成連他自己都認不得的模樣,但又忍不住問:「晚上吃什麼?」

「砂鍋。」見他嚥了口口水,她的滿足感不禁油然而生。「對了,你打電話叫李爾晚上下來吃飯。他喜歡砂鍋菜。」

「你們最近倒是走得很近?」他重重咬了一口吐司。

「我們有很多關博文的事可以聊。」她說。

「他也可以跟我聊博文。」關德雷往後靠向吧檯。

「萬一李爾說到激動處,雙眼閃著愛意與淚光,你怎麼應付?」

「算了。」他皺了下眉,拿起黑咖啡喝一口,狀若不經心地說道:「你們聊,不要聊到李爾移情別戀就好。」

「你想太多了。」她湊到他旁邊,偷聞咖啡香,然後拿起吐司餵他和自己。「關博文走了。那是李爾永遠不可能再接觸到的美好回憶,他很難再愛誰比愛關博文還多了。」

「聽起來很悲哀。」

「至少他願意面對了。而且,你爸爸那邊也沒再打電話來『關心』了,對吧。」她說。

「還好妳來了美國。」他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是啊,沒有冰雪聰明和廚藝高超的我,你的日子怎麼過?」她一臉同情地看著他。

關德雷正經地點頭說道:「沒錯。所以,妳還是回台灣兩個月就可以了,如何?妳總不想這裡發生命案吧。」

「苦肉計對我沒有用。」錢莫愁吻了下他的唇,笑著溜回流理檯前。「但是,為了愛,我會考慮一下。」

關德雷看著她的背影,直到臉頰發痠,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咧嘴傻笑。

但,這事能怪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