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師徒重逢

  唐塘與離無言在莊子周圍轉了一圈,沒有任何收穫,正焦急不已時,突然從角落處鑽出一個灰衣人影,上前兩步跪地行禮,恭敬問道:「四公子!你怎會在此處?」

  唐塘見他是醫谷中的人,頓時精神為之一震,翻身下馬將他扶起,焦急道:「阿良,師父有危險,我得去找他,你的信鷹呢?!」

  阿良一驚,連忙道:「在此!」說著轉頭對著牆角吹了一聲低沉的暗哨。

  隨即,角落處再次鑽出一個灰衣人,肩上立著一隻羽翼光滑氣宇軒昂的黑鷹,上前行禮道:「四公子!」

  「不用多禮!快起來!」唐塘焦急道,「師父不知道在哪裡,你快讓這信鷹去找一找!」

  「是!」那人站起來迅速從身上掏出一隻裝有柳筠血液的瓷瓶,拔下塞子給黑鷹聞了一下,重新收回去之後又取出一隻小牛皮袋,從中取出一塊肉乾塞到它口中,在它頭上摸了摸,隨即張開手臂。

  黑鷹彷彿一名訓練有素的精兵,不聲不響地展開雙翅,昂起頭倏地直衝雲霄。

  唐塘抬頭看了一下,連忙甩下馬鞭跟著黑鷹的方向追去。離無言在後面咬著指甲頓了一會兒,也策馬跟了上去。

  此時,柳筠正坐在馬背上低頭撐著半個身子往莊子的方向緩慢行去,先前馬走得急傷口血流不止,雙唇已經明顯失去血色,只好暫時放緩了腳步。雖然他曾經受過無數大大小小的傷,但是卻從未傷過心脈,若不是內力深厚,這會兒恐怕便要直接從馬上一頭栽下去了。

  原本按他的性子,必定要將君沐城捉來才肯罷休,此時卻因為重傷不得不暫緩計畫,他習慣遇事獨來獨往,現在吃了虧還沒能將唐塘救回,又是懊悔又是痛恨,若一早在唐塘身上取了血,就可以用信鷹找他,也不至於走到如今這麼被動的地步。

  正擔心唐塘心裡焦急不已時,突然聽到空中傳來熟悉的老鷹鳴叫聲,不由眉頭一蹙,不知又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正暗自疑惑時,耳中突然聽到一道極為熟悉的聲音:「師父!!!」

  柳筠心頭一震,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猛地抬頭,一臉震驚地看著遠處馬背上熟悉的人,天地一瞬間彷彿失了色彩,眼中只剩下那道飛速奔來的身影,低聲喃道:「四兒……」

  唐塘老遠見到師父和小黑銀霜,一顆心頓時落了下來,更加賣力地策馬狂奔,走到近前卻突然發現他胸口的大片血跡,人瞬間懵了,正愣愣地盯著那片越來越大的鮮紅,突然眼前一花,師父的身影忽然來到跟前,緊接著腰間一緊,等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坐在了小黑的背上。

  柳筠從身後將他緊緊抱住,由於剛才一陣動靜拉扯到傷口,不得不埋頭在他頸間閉眼緩了緩,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啞聲道:「四兒,你沒事吧?」

  唐塘顧不上答話,著急慌忙地就要轉身看他:「師父!你怎麼了!」

  柳筠按住他,低聲道:「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唐塘聽出他聲音裡的虛弱,頓時把自己給嚇壞了,費力地撐開胳膊想要掙脫他的雙臂,沒想到竟然輕易就掙脫開了,心裡更加慌亂,轉身緊張地盯著他的胸口,雙手頓時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師父……怎麼傷在……這個位置……?」唐塘手指靠近他胸口的衣服,想看個究竟又怕把他碰疼了,急得眼眶紅了一大圈,下一秒雙手就被緊緊抓住。

  「不礙事,回去閉關半個多月即可。」柳筠低聲說完,鬆開一隻手在他臉上輕輕摩挲,「你回來就好,我們這就回去。」

  唐塘抬頭看他,見他臉色蒼白嘴唇乾裂,心口疼得有如針扎,再不敢多言,連忙點頭:「師父你坐好了,我們現在回去。」

  「嗯。」柳筠點點頭,嘴唇在他額頭輕輕碰了一下,笑起來。

  唐塘心底一顫,眼中全是心疼,抬頭在他唇上迅速親了親,連忙轉身拉起韁繩,踢了踢馬腹,向著莊子的方向行去。

  這一路唐塘既想著早點回去替師父好好看看,又怕弄疼他傷口不敢太快,心中糾結不已。

  柳筠完全不在乎馬速,從看到唐塘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擔心與不安都落到了實處,先前撐著的那股氣一鬆,人頓時虛脫下來,抱著他將下巴擱在他肩上,眼睛有些睜不開,嘴角卻掛起了弧度。

  唐塘側頭看了看,眼淚頓時溢了出來,顫著嗓音焦急道:「師父,你怎麼了?別睡啊!馬上到了!」

  柳筠手環在他腰間緊了緊,輕笑道:「不礙事,失了點血而已。」

  唐塘聽他說話的氣息都弱了幾分,頓時更加焦急,在他眼裡,師父一直都是強大的存在,什麼時候露過這麼虛弱的一面?這會兒突然受了重傷,頓時就有種天要塌陷的感覺。

  以前坐在師父身前都是被抱在懷中保護著的,現在坐在師父身前卻成了師父的支柱,唐塘鼻子發酸,覺得自己不能再那麼沒用了,可眼淚還是控制不住,顫聲道:「師父,你別睡過去啊!」

  柳筠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哭,頓時心口絞痛起來,抬手在他臉上輕輕拍了拍,輕聲道:「不礙事,調養一下就好。」

  唐塘點點頭:「師父,你跟我說說話!」

  「好。」

  唐塘不放心,側頭看了一眼,道:「師父,君沐城找的高手是什麼來路的?」

  「高手?」柳筠一愣。

  「不是都說玉面殺魔無人能敵麼?怎麼還有人能把師父打傷?那人究竟是誰?」

  柳筠低聲道:「你知道我是誰了?」

  「嗯。」唐塘點點頭。

  「你不介意?」

  唐塘搖搖頭。

  柳筠抬頭看著他的側臉,眼中笑意盎然,忍不住雙手緊了緊,在他臉側親了親,低聲道:「這世上能要我性命的,只有四兒。」

  唐塘眼眶又紅了:「師父你別胡說八道了,快告訴我啊,那人到底是誰?有沒有死?會不會再找過來了?」

  柳筠重新將下巴支在他的肩上,低聲道:「別擔心,那人已經死了。雖然也算高手,不過卻是易容高手,就是畫像中的人,石龍口中的穆易,文先生口中的小天。」

  唐塘一聽他是易容高手,頓時就明白師父是怎樣受傷的了,頓時心裡更加難受,緩了一會兒道:「君沐城死了麼?」

  「一時大意讓他逃了,沒追的上。」

  唐塘點點頭:「師父,我們先回去養傷,等養好了再去找他報仇。」

  「好。」

  兩人說著話,很快就回到了莊子處,還沒來得及下馬就見幾個灰衣人迅速出來跪到馬前,抬起頭焦急道:「公子怎麼受傷了?!」

  唐塘迅速道:「阿良,快去準備一輛舒適的馬車,一定要行得穩的!」

  「是!」阿良正要起身離開,突然又被唐塘喊住。

  「等等!」唐塘側頭道,「師父,你看看要開什麼藥?讓阿良一起去準備。」

  「開點補血的常用藥,剩下的調息即可。」

  唐塘連忙轉頭吩咐:「去買一些補血的藥,馬車裡備好煎藥的爐子,軟墊也多準備些,另外再買些好點的飯菜,路上熱著吃,抓緊時間,你們分頭去辦。」

  「是!」阿良領命迅速安排下去。

  柳筠直直看著唐塘的側臉,眼底滿是溫柔之色,輕聲道:「四兒,真的不要緊,不必如此折騰。」

  「都傷到心臟了怎麼可能不要緊!」唐塘焦急說著,轉身再次看向他的胸口,手指緊了緊,小心道,「師父,疼不疼」

  「還好。」

  唐塘深吸口氣,又大大呼出一口,總算是稍稍定了些神,手指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衣服,剛解開一層又猛地收住,將衣服重新拉好,悶著頭道:「外面冷,一會兒上了馬車再看……血止住了吧」

  「嗯。」柳筠去捧他的臉。

  「那就好!馬車一會兒就來了……」唐塘低著頭想要轉身。

  柳筠感覺到手背微燙,心弦一顫,強行將他的臉抬起來,看著他盈著淚的眼睛,心疼不已,一把將他抱緊,猛地一撞傷口,頓時劇痛蔓延,忍不住皺了皺眉。

  唐塘也感覺到這一下的力道不輕,大為緊張,慌手慌腳地想要檢查一下,又怕再碰疼了,又急又怒道:「師父你不要命了!輕點!」

  柳筠愣了一下,再次將他抱住,低笑起來:「會教訓師父了。」

  唐塘瞟了他一眼,咕噥道:「我是教訓媳婦兒……」

  柳筠在他臉側蹭了蹭,眼中全是滿足的笑意,低聲道:「好,以後都聽相公的。」

  唐塘眼淚還掛著卻忍不住噗一聲笑起來,抬頭看了他一眼:「娘子渴不渴一會兒馬車來了,相公給你燒水。」

  柳筠定定的看著他,一直看到他臉頰微紅,忍不住笑起來,埋頭吻住他的唇,好半天才鬆開,雙手將他抱緊:「渴……」

  唐塘心頭狂跳,這種感覺竟是久違,突然覺得離開師父已經很久了似的,心裡又是甜蜜又是酸楚,帶著鼻音道:「師父,什麼時候了你還這樣,小心傷口。」

  「好,聽你的。」柳筠抬手在他後腦勺的發間輕輕揉了揉,過了一會兒道,「對了,你是如何從君沐城手中逃脫的」

  「是離姐姐……啊!」唐塘這才發現他把離無言拋在腦後好半天了,連忙抬頭四處看,卻是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柳筠詫異地看著他:「離姐姐」

  「離宮主什麼時候不見的!」唐塘自拍額頭,一臉內疚,「我怎麼把他給忘了!是他把我救出來的!」

  柳筠這才想起一開始似乎見到過一個紅衣人,只不過全副心思都在唐塘身上了,沒有多留意。

  唐塘找了一圈,突然發現銀霜脖子旁邊的韁繩上繫著一張紙條,連忙把銀霜喚過來,探身將紙條取下,展開來看,只有短短一行小字:「小東西,欠我的人情可要記住,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唐塘神色微赧,抬眼朝柳筠看了看,低聲道:「離宮主大概回去了。」

  柳筠在他頭上揉了揉:「嗯,以後再謝他吧。」

  唐塘點點頭,耳側突然聽到馬車聲傳來,頓時精神一震。

  阿良幾人將準備的東西先後帶過來,一一拾掇妥當。

  柳筠下馬道:「這裡不用監視了,你們都撤了吧。」

  「是!」

  唐塘鑽進馬車在四處按了按,對裡面的舒適寬敞非常滿意,拍拍手跳下來扶住柳筠:「師父,上去吧。」

  柳筠反手將他摟住,一使力突然將他抱起,迅速躍上馬車坐了進去。

  唐塘屁股剛落地就再次氣得鼻孔煽火,一骨碌爬起來就衝他吼:「你剛剛還說聽我的呢!」

  柳筠臉色蒼白,靠在車窗上對他微笑:「我錯了。」

  唐塘咕咕噥噥罵罵咧咧地爬過去扶他,拿起靠墊小心地塞到他背後:「師父,我先燒點水給你擦洗傷口。」

  柳筠拉住他的手捏了捏,輕聲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