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趕赴王府

  短短一個月餘,江湖流言四起。

  先是流雲公子即玉面殺魔的傳言掀起了軒然大波,引得武林動盪不已。正在街頭巷尾討論得唾沫橫飛之時,討伐大軍攻打流雲醫谷全軍覆沒的消息再一次橫空出世,天地突然陷入一片死寂,整個武林噤若寒蟬。

  即便玉面殺魔功力深厚已是人盡皆知之事,但所有人都只關注到他個人的可怕,從未想過醫谷中其他的人。如今得知醫谷以百餘人之力抵擋數千人討伐大軍,令前來討伐之人無一生還,不由冷汗涔涔。

  一夕之間,關於流雲醫谷,人人聞之色變。

  正在人心惶惶之際,君子山莊被滅門的消息再次傳遍大江南北。莊主君沐城被割掉一隻耳朵,人頭懸於正門之上,血跡斑斑,徹底打破了玉面殺魔一劍索命的傳說。

  城門上「祭奠四兒」四個大字雖中間有厚重的血跡,但字形卻仍能辨認。流雲公子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卻獨獨對雲四用情至深,關於其為人,一時間眾說紛紜。

  消息一經散開,天地變色、風起雲湧。江湖中,心有憤懣之人再不敢多言、曾有招惹的更是提心吊膽,而坊間卻多了一些風韻□的戲說之詞,供人茶餘飯後消遣。

  與此同時,一向較為中立的連家堡突然站了出來,說此番討伐並非替天行道懲惡揚善,而是為了奪取流雲公子手中芙蕖劍法的秘籍。

  這場混戰,所有紛爭皆是因秘籍而起,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些命喪黃泉之人不是死於流雲醫谷眾人的利刃,而是死在自己的貪念之下。

  連家堡在武林中地位超凡,向來一言九鼎,說出來的話份量極重,再加上連少堡主曾親身經歷此役,親眼目睹眾人貪婪的嘴臉。如此一來,風向立時逆轉。

  雖然連家堡只是表了個態,連少堡主也是一家之言,拿不出實實在在的證據,但是流言一旦起來,便不會有多少人再計較其中真偽。就如當年玉面殺魔的傳說,並沒有多少人真正見過本人,傳起來卻如同人人親身經歷一般,世間之事,大抵如此。

  流言一路傳到了京城謝王府,傳入謝蘭止的耳中,將謝蘭止驚得一下子從椅子上跌下去,半天沒回過神,直著眼珠子瞪著門外即將冒出嫩芽的柳枝,不可置信道:「你……再說一遍……」

  「流雲醫谷一夜混戰,雲四公子中劍身亡。」

  謝蘭止臉上血色盡褪,愣了好一會兒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撇開前來報信的人就神色慌張地往外衝,剛跑到院子中央卻突然被一道黑影攔住。

  侍衛恭敬垂首:「王爺有令,小王爺不得踏出此院。」

  謝蘭止雙目差點瞪出火來,咬牙切齒道:「滾開!」

  侍衛面無表情,不說話也不動,根木樁似的繼續杵在他跟前。

  謝蘭止磨著牙拿扇子衝他指了指,又煩躁地轉了兩圈,最後實在扛不住心內的焦急,衝進屋拿了一把水果刀就抵在脖子上跑出來,惡狠狠道:「再攔著我試試!等著治你一個護主不周之罪……」

  話沒說完突然虎口一麻,刀子「匡當」掉在了地上,隨即人便被麻袋似的扛了起來。

  謝蘭止又驚又怒,手腳亂蹬:「喂!你放我下來!我要告你!你這是侵犯我人權!我要告你!」

  侍衛充耳不聞,將他放下轉身便出了門,隨手將門關好鎖上。

  謝蘭止衝過去拳打腳踢,恨不得將門砸爛,怒吼道:「放我出去!人命關天的大事你有沒有人性啊你!你大爺的快放老子出去!」

  謝蘭止急得在屋子裡面亂轉之時,前面的主院突然喧鬧起來。

  柳筠一路跋涉趕到了謝王府,心急如焚之下招呼都沒打就直接衝了進去,見王府裡的一干侍衛跳出來攔人,橫起劍鞘將人隔開,冷聲道:「我找謝公子!」

  侍衛看柳筠的扮相身手,一眼就猜到他是江湖草莽之輩。謝王爺有兩個兒子,但被外人稱作謝公子的必定指的是小的那個,也只有小的那個喜歡結交江湖朋友。

  侍衛略作思量,將兵器放下:「待我先進去稟報一聲。」

  柳筠蹙眉:「我有急事。」說著便直接朝裡走去。

  「放肆!王府重地豈容你亂闖!」侍衛怒斥一聲,率眾人舉起手中的兵器便朝他攻來。

  柳筠原本一臉焦急,此時不由有些面色沉冷,再不多言,三招兩式便化解了他們的攻勢,直奔主院。

  那些人攔不住他,頓時大驚失色,見他來路不明又如此無禮,全都如潮水般急哄哄地一擁而上,一邊追人一邊高喊:「抓刺客!」

  柳筠被他們這一喊,臉色驟黑,一路衝進去隨手抓住一名家丁便問:「謝蘭止在哪兒?!快說!」

  那人見他一臉煞氣,嚇得雙腿直打顫,也顧不得他對小王爺是否直呼其名,抖抖索索地朝後面指了指。

  柳筠扔下他迅速離開,一路又連抓數人,終於找到了謝蘭止的住所。

  謝蘭止正在裡面鬱悶得直抓頭髮,把髮髻都撓歪了,一氣之下直接摘了髮冠扔到地上,正準備上去踩兩腳時,突然聽到外面兵刃交接的聲音,連忙疑惑地跑到門口去扒門縫。

  定睛一看,外面的侍衛剛巧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柳筠用劍鞘震倒在地上。謝蘭止又驚又喜,扯開嗓子就喊:「救命啊!快放我出去啊!」

  柳筠聽到他的聲音,再不管旁邊的侍衛,拔劍朝門鎖一砍,銅鎖應聲落地。

  謝蘭止迅速打開門焦急地衝了出來。

  柳筠收劍入鞘,嚴肅道:「我有話問你。」

  謝蘭止一愣,點點頭:「那正好,你帶我去你們醫谷,我要看看小塘子。」

  柳筠眼中頓時湧起痛苦,隨即又被壓下去,剛想開口,耳中突然聽到一陣急促有力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院子裡衝進來一批侍衛迅速將他們包抄在中間,一個個手舉長矛直指中央;牆頭上傳來同樣的腳步聲,抬頭一看,上面又是一層包圍圈,弓箭手嚴陣以待。

  謝蘭止被這陣勢嚇一大跳,連忙張開雙臂擋在柳筠面前:「你們幹什麼?對我的朋友這麼無禮!誰教你們的規矩!」

  柳筠淡淡道:「無妨,是我無禮在先。你速去收拾行囊,即刻動身。」

  謝蘭止煩躁地揮了揮手:「沒什麼好收拾的!這就走!」

  「混賬!不許走!」一聲威嚴的呵斥突然從門口傳來。

  「嘶……」謝蘭止頭疼得直拍腦門。

  門口走進來的人面目威儀、滿身貴氣,一看便知是謝蘭止在這個時空得來的便宜爹爹,王府的一家之主。

  老王爺瞪著謝蘭止,鬍子氣得直顫:「不好好在家呆著,整天往外跑像什麼話!還結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早晚要吃苦頭!」

  柳筠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原本還想客套一下再將謝蘭止帶走的,此時卻突然沒了說話的興致,只是轉頭對謝蘭止淡淡道:「你若真想走,我這就帶你出去。」

  「我靠!當然想走!」謝蘭止急得差點跳起來,「馬上走!現在!」

  柳筠聽到他一句「我靠」,腦子裡立刻浮現出唐塘發怒暴走的各種模樣,心口頓時揪痛起來,人一時就愣在那兒了。

  老王爺見謝蘭止一副鐵了心不聽他話的樣子,氣得額頭青筋直跳,正要讓人將他捆起來鎖屋子裡去,突然身後行色匆匆地跑來一個人,附耳說了幾句話,頓時面色詫異地點點頭,看了看謝蘭止,對一旁的侍從吩咐道:「別鬧出動靜來,他要實在想出去,就放他出去。」

  「是。」

  「唉?」謝蘭止看他下了這麼寬厚的一道命令就轉身離開,頓時精神一震。

  柳筠堪堪回神,看了看門口,道:「走吧。」

  謝蘭止連忙緊跟在他身後朝門口走去。

  一時間,上下兩圈人都無所適從。上面的弓箭手怕傷了謝蘭止不敢亂動,下面的侍衛又怕鬧出大動靜,也是不敢亂動,再加上老王爺已經有了鬆口的意思,他們面面相覷一番最終還是讓開了一條道。

  謝蘭止與柳筠一路暢行無阻,穿過迴廊直接從側門到了前院,剛巧大門口有人在老王爺的陪同下款步走了進來。

  來人一身明黃色的便服,頭髮半白卻精神矍鑠,正在與老王爺說說笑笑,一瞥眼看到他們,不由愣了一下。

  老王爺對謝蘭止呵斥道:「傻站著幹什麼!還不快過來!」

  「噢!」謝蘭止眨眨眼,走過去跪下,「蘭止拜見皇伯伯!」

  等了半天卻無人回應,抬頭一看,人正直勾勾地盯著柳筠。謝蘭止頓時心裡咯登一下。

  他雖然是現代人,但來了這麼久也算適應了不少,下跪磕頭什麼的做得熟門熟路,也算是一種自保,免得一個不慎惹火燒身。不過他完全沒想到柳筠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竟然不給皇帝下跪,難道江湖中人都是這樣?

  謝蘭止回頭對柳筠拚命使眼色。柳筠好似沒看見似的,對皇帝投來的目光很是不悅,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又因為急著帶謝蘭止回去,心中更是添了幾分不快。

  老王爺原本就對小兒子結交江湖朋友很不滿意,今天被人直接闖了進來氣還沒消,這會兒看這人這麼目中無人更是氣得大動肝火,正擺出王爺的架勢想要將柳筠呵斥一番,就被皇帝伸出的一隻手攔住。

  「今日只是來話話家常,賢侄不必多禮。」皇帝對謝蘭止虛抬了抬手,見他站起來,又朝柳筠看了一眼,「你朋友?」

  「是。」

  皇帝點點頭,再不言語,轉頭便朝正廳走去,進去之後坐下來,等下人奉了茶,緩緩吹了一口,又將茶碗放下:「方才那人,叫什麼名字?」

  老王爺一愣:「這……微臣倒是不知。想必是那混賬小子在外面結交的江湖朋友,甚是不懂規矩。」

  皇帝點點頭,喝了口茶便轉開話題。

  柳筠帶著謝蘭止出了王府的大門,躍上馬背將謝蘭止拎到後面坐著,一路疾馳往醫谷方向趕去,在路上就迫不及待地問他家鄉在何處。

  謝蘭止先前急著出來,沒顧得上別的事,這會兒終於出來了,人一放鬆,頓時就因為唐塘的事緊張起來,絮絮叨叨地將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詳詳細細說了。

  柳筠一聽湖中有一條密道,精神一震,再一次加快馬速,恨不得立刻飛回去跳進湖裡找到那條密道把唐塘給帶過來。

  謝蘭止當初聽唐塘講了他的情況之後,怎麼都想不明白,靈魂跑到這邊來為什麼會突然有了實體,現在他更加想不明白,明明變成了實體怎麼最後又似乎變成靈魂狀態消失了。

  不過這些本來就找不到答案,他也沒有過多糾結,只是心底微微有些擔心,唐塘的靈魂是不是真的回到現代的身體裡面了,如果是,他為什麼不回來?

  柳筠對於這些事根本想不明白,也沒空去想。他只是一心想著要把四兒給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回到醫谷,柳筠直奔湖邊,什麼話都沒吩咐,什麼準備都沒做,「噗通」一聲便跳進湖裡去了,把幾個匆匆趕來的徒弟和下人驚得齊齊變色,再一看謝蘭止一臉焦急地蹲在那邊,更是驚詫萬分。

  謝蘭止被他們一問,頓時糾結起來,要是照實說了,自己這個知情人肯定也就徹底暴露身份了,知道的人越多他就越沒有安全感,但要是不說,等柳筠上來後他們還是有機會知道。

  抓頭抓了半天,祈求地看著他們道:「把別的人都散了行不?我就跟你們三人說。不過你們得先答應替我保密!」

  三人略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齊齊點頭,將旁邊的下人都遣走了。

  柳筠在湖裡摸索尋找的時候,謝蘭止提心吊膽的將事情的大致情況給他們講了,把他們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覺得還有另外一個時空的說法十分荒謬,可又覺得唐塘的言行舉止確實與別人不同,似乎那樣的解釋十分合理。

  不管怎樣,這倒是給了他們一種希望,說不定唐塘真的沒死,而是回去了。這樣一想,幾個人都有些激動振奮,一排溜地站在湖邊等著師父的消息。

  一直等了很長時間,柳筠一直未露過面,他們一開始是想著這湖太大了,的確要花點時間找,可等著等著太陽都快下山了,便忍不住有些焦急起來。

  「師父不會是找到後直接過去了把?」雲大說著更加焦急,連忙講外衫脫掉,「我下去看看!」

  雲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師父上來了。」

  幾人連忙焦急地看過去。

  柳筠躍出水面掠到岸邊,全身衣服被湖水浸濕,緊緊貼在身上,濕漉漉的髮絲貼著臉側纏繞著脖頸,雖看起來極為性感,臉色卻是黑得好似一塊黑碳。

  幾個等的焦心不已的人看到他這種臉色,心頭同時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柳筠冷戾著臉揪住謝蘭止的衣襟恨不得將他從地上提起來,聲音寒氣噬人:「你不是說有密道麼?密道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