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周商商想自己這輩子大概都忘不了在蘇寅正手機裡看到陳婉之照片後的心情。

  震驚、難以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好像心臟某塊瞬間被擊垮裂了開來,鮮血源源不斷地從裡面往外冒,胸腔像是有一把刀輾轉刮鱗著她的心肺,劇痛一陣陣地湧上來,絞挫著她全身的神經。

  大概過了一刻多鐘,衛生間水聲停下來,周商商趕緊擦乾臉上的淚水,然後把蘇寅正的手機放回原處。

  蘇寅正從衛生間出來,全身只圍著一條浴巾,周商商突然覺得這樣的蘇寅正很刺眼,腦子裡想著是不是另一個女人也看到過他這副樣子。

  周商商不去看蘇寅正,低頭看著小說月報,小說月報密密麻麻的字,在她眼裡是模糊的,沒有概念的。

  然後她感到一雙手摟上了她的腰,蘇寅正爬上了床,他的手在她腰間來回撫摸,這是她和他之間的一個性暗示,如果平時,蘇寅正出差外地半個月多,回來時她和他肯定是小別勝新婚,恨不得立馬滾起床單。

  只是今晚看到陳婉之的照片和那條短信後,當蘇寅正的手落在她的身體上,周商商只覺得像數枚針紮在她身上。

  她猛地把蘇寅正的手推開,蘇寅正怔了下,然後整個人覆蓋到她身上,他把臉埋在她胸前,慢慢地挑逗著。

  「我很累……」周商商推了蘇寅正一下,蘇寅正看了她一眼,作罷,從她身上下來,單手抱著她:「商商,對不起,我錯過了你的生日。」

  周商商背對著蘇寅正,差點哽咽出聲,過了很久:「你不是忙嗎?」

  蘇寅正摟緊她,周商商整個人僵硬,任由他抱著。

  「睡吧。」蘇寅正說,然後關了臥室的燈。

  周商商一動也不動,直至身後那人傳來規律的呼吸聲,蘇寅正已經睡過去,她才慢慢轉過身,藉著黑夜微弱的光線,她死死地看著睡著的蘇寅正的睡顏。

  她真的想推醒蘇寅正,然後歇斯底里地問他照片怎麼回事,短信怎麼回事,他還是她的蘇寅正嗎?周商商猝不及防把流下來的眼淚擦掉,最終還是沒有叫醒蘇寅正。

  這一次,周商商還是選擇了自欺欺人。

  周商商想起那天了慶功會結束的晚上她對陳婉之說的話,那些話頓時變成了笑話,她的愛情故事不是一部青春勵志偶像劇,而是一部反轉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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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很多發現自己愛人出軌的女人一樣,周商商開始關注陳婉之和蘇寅正的一切,她去數碼市場辦了新號監聽蘇寅正的電話,她想盡辦法想從蘇寅正嘴裡套話,甚至她想找偵探開始監視蘇寅正一舉一動。

  她開始越來越敏感,她疑心四起,想像力跟著飛速膨脹;她開始失眠多夢,她常常無緣無故哭出來,然後想到以前的一些趣事,又會突然笑出聲。

  她在面對蘇寅正的時候還會強顏歡笑,只是轉過頭的時候,笑容立馬淡了下來。

  終於,蘇寅正終於發現了她的失常,特意翹班一天陪她,他滿懷歉意地說自己實在太忙了,忽略了她。那天,他又帶她逛商場,手筆越來越大方,簽十幾萬單的時候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那段時間,周商商就像是一條被水沖上岸的魚,她以為自己能等來她的江東水,結果只是越來越絕望,絕望到她再也沒辦法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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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徹底揭開是一個有著好天氣適合情侶外出遊玩的週末,蘇寅正回公司加班,她在沒有跟蘇寅正打招呼就來到了他的辦公室。

  那天,她的第六感似乎比五官還要靈敏,在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她似乎就想像到自己會看到什麼畫面。

  而她親眼所見的畫面真的沒有辜負她的第六感。

  她看見蘇寅正躺在他那張意大利定製的辦公椅上,她看到陳婉之立在蘇寅正的身後,雋秀的手指輕輕按著蘇寅正的太陽穴。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周商商想,蘇寅正一定是舒服極了,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多麼享受多麼舒心,甚至這樣的神色她都好久沒有在蘇寅正身上看到過。

  周商商就這樣立在門口,也不進去,陳婉之抬頭看見她,驚慌地將手從蘇寅正的太陽穴移開。

  然後蘇寅正睜開眼,先是抬頭看了眼陳婉之,然後慢慢轉頭,與她四目相對。

  周商商在蘇寅正眼裡看到了驚慌失措,她想,蘇寅正驚慌什麼呢,她又沒有捉姦在床,不就是按個太陽穴嗎,有必要那麼緊張嗎?

  她看到蘇寅正忙不及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朝她撲過來,不料右腳被椅子稍微絆了一下,整個人差點跌倒,看起來那麼驚慌失措,那麼狼狽慌張。

  可能一直在等這天,真的親眼目睹了,周商商倒是平靜得可怕,她眼睛直直地盯著蘇寅正看,淡淡開口道:「寅正,我不會在公司裡跟你鬧,今天你早點下班,我在家裡等你。」

  「商商,我……」蘇寅正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周商商扭過頭,突然之間原本淡定的女人像是被撕開的偽裝的面具,立馬變得怒目圓睜,周商商恨惡惡地看著蘇寅正,嘶啞著聲音:「蘇寅正,你給我放手,別他媽的給你臉不要臉。」

  周商商甩開蘇寅正手離去之前,又伸手指了指陳婉之,最終什麼也沒說,離開了公司。

  周商商離開了公司後,整個人像是皮球洩了氣,她趕快走到街角後面的小巷,蹲下身子,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真的就不明白了,那麼愛她的蘇寅正怎麼會愛上其他女人呢,他怎麼能那麼一臉舒服地享受其他女人的按摩,他怎麼可以那麼欺負她?

  其實她早已經知道不是嗎?只是還是被她親眼目的了,周商商想:真是好遺憾啊,她再也沒有辦法自欺欺人,她再也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周商商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至夜幕降臨,她覺得自己應該吃些東西再回去,回家後不管是攤牌還是談判都是一件耗體力的事情。

  回家之前,周商商在一家主題餐廳吃了一份意大利麵,酸甜的番茄味道在她肚子裡翻滾,她跑到洗手間嘔吐了起來,好不容易嚥下去的時候又吐了個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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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商商開車回到家,蘇寅正已經客廳裡等她,見她進門,他觸電般從沙發上站起來,幾個小時不見,之前還在陳婉之那裡一臉享受的蘇寅正,現在卻紅著眼,蓬亂著頭髮。

  蘇寅正看向她,聲音不經意地哽了下:「商商,你去哪兒了?」

  世界上最難堪的事什麼,對周商商來說就是和蘇寅正這樣面對面地坐下來攤牌。其實在蘇寅正開口之前,她還希望他能對她解釋,可惜蘇寅正第一話是:「對不起,商商……」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推翻了周商商僅剩的希冀。

  其實戀人之前的攤牌總有那麼幾種固定模式,放恨話撕破臉皮的,痛哭流涕追憶往事的,送祝福瀟灑轉身的。

  周商商忘了那晚她和蘇寅正的談話內容,只記得後來她跟蘇寅正都哭了,蘇寅正哭著求她原諒,他跟她說了很多話,這些追悔的話就像一把把刀子插在周商商身上。

  她問:「你們到底有沒有發生過關係?」

  蘇寅正:「商商,那晚我喝多了……」

  「那就是有了。」

  蘇寅正每說一句話,周商商就在地上砸一個杯子。「啪啦」一聲,又一個杯子在花崗石磚上四分五裂,從開始到現在,底下已經滿是玻璃片和瓷片,零零碎一片。

  周商商的聲音已經沙啞,雙手顫抖,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流,一張嘴上下牙床也忍不住地打顫:「能不能別拿喝醉說事,喝醉了你還能插|進去?蘇寅正,你能不能別當我三歲小孩。」一句句粗俗不堪的話就這樣從周商商嘴裡咬著牙地蹦出來。

  有人說愛情是上帝送給女孩子的一份禮物,它可以讓一個女孩變得自信又美好。周商商也曾得到過這份禮物,只是現在,這份禮物變了質發了黴,讓她開始變得醜陋,變得粗俗,變得面目可憎。

  蘇寅正任由她罵,周商商罵了一段時間後,又開始對蘇寅正拳打腳踢,一個被背叛的女人,似乎怎麼也出不了氣。

  這個晚上,她和蘇寅正都一宿沒睡,她提出的分手最終因為態度不堅決,在一夜的哭鬧中失去了執行力。

  蘇寅正很快就辭退了陳婉之,她呢,雖然跟蘇寅正雖然沒分手,卻還不如分手,這是什麼情況呢,分開心有不甘,繼續愛卻無能無力。

  這一個月裡,蘇寅正小心翼翼地討好她,可是周商商心裡頭的刺啊,只要蘇寅正跟她說一句話,就在她心的扎一下。

  那時,周商商還是樂觀的,她想,她就等這根刺慢慢融化在她新肉裡,這樣就不會扎疼她了,她既然選擇了妥協,選擇了原諒,她和蘇寅正的這條路,還是要走下去的。

  周商商想通了的那天,她給蘇寅正打電話,讓蘇寅正早些回來,接到她的電話,蘇寅正欣喜地答應說好。

  掛上電話,一個電話立馬進來,一個陌生號,周商商按了接聽鍵,裡面的聲音卻一點也不陌生。

  是陳婉之。

  陳婉之約她出去。周商商一邊切菜一邊說沒必要。

  然後陳婉之說我懷孕了,周商商切菜的刀割到了手指,鮮血活潑地從她的無名指尖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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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商商開車來到約定好的地點,一家偏僻的咖啡廳,在她推門進去的時候,陳婉之站起來對她笑,明明三個月不到,陳婉之便穿上了孕婦裝,藍色的孕婦條帶裙,可愛又優雅。

  周商商從來沒像這樣沒有底氣,因為沒底氣,所以她跟電視劇裡很多演的惡婦一樣,開始對陳婉之砸錢。

  陳婉之抿了口咖啡:「如果我是為了錢來,就不會找你了,而是直接找寅正了。」

  周商商沒說話,看了兩眼陳婉之:「既然這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說完,站起來就走。

  看她要走,陳婉之又急忙抓著她的手,商商姐商商姐地叫著她。

  「幫幫我……我愛蘇寅正啊……我是真的愛他……」

  多好笑的話啊,哪個小三不是打著愛的名義,誰會說自己是為了錢,誰會說我不是愛他這個人而是愛他錢。

  但是明明那麼好笑的話,周商商卻笑不出口,她掙脫開陳婉之的手,離開咖啡店,匆匆上了她那輛停在路邊的車。

  周商商怒氣衝衝地上了車,發動引擎,調轉方向,她渾身顫抖,眼眶一陣陣的刺痛,她實在是太生氣了,導致她根本沒有看後視鏡就倒檔將車往後倒退,調整好方向,她踩了踩兩下油門,本想快速離去,然後周商商整個人一懵,突然一個身影從她車後跑過來。

  陳婉之應聲倒下,周商商尖叫出聲。

  周商商雙手離開方向盤,盯自己的手看了又看,她明明要踩剎車的,怎麼就踩了油門?

  周商商失控地哭了出來,她就坐在車上,沒有下車,直至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

  她呆呆地坐在車廂裡,看到好心的路人叫了救護車,也看到有狹義之心的路人報了警,從頭到尾,她都沒有下車,她只是坐在車上,目光空空地看著車外面的一切。

  十來分鐘後,陳婉之被人抱起來送上了救護車。

  然後憤怒的路人在車外面對她指指點點,尤其是一個熱血的年輕人,不停地拍打她的車窗,讓她下車。

  她開的是沃爾沃,被譽為世界上最安全的車,蘇寅正去年買給她的生日禮物。周商商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她開車蘇寅正買給她的車撞了他的陳婉之,撞了陳婉之肚子裡的孩子,生活總是那麼滑稽不堪。

  周商商聽到車外面有人罵她神經病,也有人罵她是被包養的下賤女人。

  周商商任由他們指點謾罵,直至包裡的手機響了。

  韓崢來電。

  周商商後來想想,韓崢就像她的救命稻草,那麼及時,好像一切自有天意。

  她按了接聽鍵,韓崢在電話裡笑著問她有沒有時間,說晚上華駒從美國回來,大家好久沒見了,晚上有空就出來聚聚。

  周商商在接聽韓崢電話時,情緒就達到了崩潰的邊緣,在聽到韓崢聲音後,她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

  「商商,怎麼了……」聽筒裡傳來韓崢著急的聲音。

  「韓崢……我撞了人,我撞人了,我撞了人了,我撞人了……」周商商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她已經沒有理智了。

  ……

  韓崢很快就趕到,及時地在交警過來要把她帶上車的前半秒趕到了現場。

  直到後來周商商也想不明白韓崢那天怎麼可以那麼快就趕到,快得讓周商商懷疑他是騰雲駕霧踏著彩雲而來的,那麼快捷、迅速、及時。

  後來一段時間,周商商都處於渾渾噩噩中,先是韓崢領著她去了警局,她以為自己會坐牢,不過沒有,韓崢三個小時候後便將她領了出來,出事後,他打了一個又一個電話,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卻在警局裡不停地跟穿制服的人遞煙賠笑。

  蘇寅正很快知道這事,然後一手處理安排了住在第一人民醫院裡面陳婉之。

  那幾天周商商就呆在家裡,不吃不喝,韓崢每天都過來,給她帶來熬製好的湯湯灌灌,周商商有時會喝兩口,不過基本上吃掉幾分鐘後又吐掉。

  韓崢要帶她去醫院,但是怎麼也拉不動她,其實她不是不想去醫院,而是不想出門。

  蘇寅正晚上回來,韓崢跟他打了個照面,起來離開,在門口和蘇寅正擦身而過。韓崢離去後,蘇寅正走到她跟前,低聲開口說話:「商商,保姆說你一天沒吃飯,咱們起來去吃些東西……」

  她甩開蘇寅正放在她手臂上的手,

  蘇寅正站起來,看著她說:「商商,婉之那孩子不是我的。」

  周商商低著頭:「都被我撞死了,你何必不承認呢。」

  蘇寅正轉過臉,嘆了兩口氣,走了。

  周商商終於在陳婉之出事後兩個星期走出了家,保姆還特意打電話給蘇寅正,說她心情終於好了點,那天她還穿上了衣櫥裡最漂亮的衣服出門。

  周商商是傍晚時候回來,回來時,蘇寅正在家門口等她,擔憂地問她去了哪裡。

  周商商蒼白著臉,抬頭對蘇寅正笑了笑,然後走到他跟前,用極其輕鬆的語氣對他說:「寅正,我把你的兒子賠給你了,一命抵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