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崢韓崢,老爺子給他取名崢,一方面紀念他的崢嶸歲月,一方面崢字寓意不平凡突出,希望他會是一個卓異的人。
韓崢躺在長廊的白牆上,韓崢韓崢,崢諧音爭,他也想不到自己會去爭奪自己兄弟的女人。
韓崢望了眼不遠處的蘇寅正,淡淡開口:「這裡有我,你呆著也沒事,要不你先回去吧。」
蘇寅正掏出煙,要點燃的時候看到牆上寫著的「禁止吸菸」後,心煩意亂地將煙折斷,扔到邊上的垃圾桶裡。
韓崢:「寅正,你真的先回去吧。」
蘇寅正抬眸看著他,面容平靜,過了會,開口說:「手術後可能要注射抗生素之類的藥品,商商對鏈黴素過敏……」
「嗯。」韓崢點點頭,「我知道了。」
蘇寅正轉過頭,看了眼還亮著的手術燈,轉身離開了。
韓崢倚靠在牆上,白亮的燈光刺得他眼睛有些乾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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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寅正開車回去的路上,在上高架的時候差些撞到了防護欄。
他猛地踩住剎車,整個人像是中了夢魘,彷彿只有心臟還在跳動,砰砰砰,他的世界安靜地好像也只剩下心跳聲。
商商失去父母那個夏天,他從S市跑到B市,當他看到穿黑色裙子手臂帶白花的周商商時,心裡滿腔憐惜沒法講。
一直以來,他都舍不得她受一點苦,他想像珍惜一塊絕世珍寶一樣去珍惜她,但是到底怎麼了,還是讓擱在家裡的珍寶蒙上了灰,明明捨不得她受一點苦,卻讓她受盡委屈。
凌晨五點多的S市還是煙霧濛濛,晨曦遲遲不出來,可視度不到50米,蘇寅正閉上眼睛,他從不懷疑周商商是一塊珍寶,所以離婚的時候就可以想到,屬於他的珍寶也成了別人手上的寶,如果他想上去看兩眼,就會變成了名不成言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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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尾炎手術手術之前需要麻醉,當麻醉劑從腰椎注射進去的時候,周商商疼得牙齒都要咬裂了,眼眶裡的淚水打轉了好久硬是沒有流出來,直至昏睡過去。
手術途中,她是沒有意識的,過了很久,半睡半醒的時候腦袋裡就有了一些畫面。
畫面裡她還是個十歲的小女孩,周長安按照當地的風俗給她慶生,來了十多桌的客人,她穿著周長安給她新買的裙子,一桌桌過去說叔叔阿姨好,一圈下來她手裡塞滿了紅包。
那天張琳還專門帶她去美發店梳了個漂亮了的頭髮,真是漂亮極了,每個看到她的人都說她漂亮,然後邊上的周長安笑著說:「商商每次考試都第一呢。」
真是一個聰明又漂亮的女孩啊,大家都那麼誇她,周商商得意極了:「長安同志,你看,我多給你長臉。」
……
周商商醒來的時候,麻醉差不過已經過去,睜開眼,入眼地便是韓崢關心臉。
「怎麼樣了?」韓崢柔聲問。
滿腔的委屈讓周商商眼淚收不住地往外冒。
韓崢給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緊張地問她:「是不是很疼?」
周商商點點頭:「後腰疼……」
「我去叫醫生。」說完,要站起來往外跑。
正在這時,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麻醉過後是有點疼,正常現象。」韓崢看了眼走進來的白大褂醫生,覺得眼熟,又想不起哪裡見過。
「是你啊。」周商商看了眼走來的趙忠學,擠了個笑,「你就是這家醫院的醫生?」
趙忠學點點頭,看了眼韓崢,順手幫她調節了下輸液管,然後笑眯眯地開口說,「我真的不想在醫院遇上熟人,可惜你們總是那麼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健康。」
周商商低下頭,她被醫生訓了。
這時韓崢站起來,看了眼白大褂掛在胸前的工牌,伸出手:「趙醫生好,我姓韓。」
「韓先生好。」趙忠學與韓崢握手,然後收回手,站了會,「等排氣後可以給她吃些流食,最好是甜食。」
下午,韓崢一口一口地餵周商商喝米粥,床頭上放著一碗被她嫌棄不要的藕粉。
「我覺得肯定是昨天龍蝦吃壞的。」周商商接了口小米粥 ,認真地開口說道。
韓崢冷嗤一聲:「醫生都說了是你平時作息不好,別出事了就把責任都退到龍蝦身上,龍蝦多委屈。」
周商商板臉,不喝了。
韓崢趕緊賠笑:「明天我就去衛生局的人反應反應情況,事實屬實就封了他們的龍蝦池,給你報仇雪恨啊……」
周商商呵呵地笑了兩聲。
韓崢舀了口粥繼續餵到周商商跟前:「等恢復傷口口,咱們就上山消滅那池龍蝦。」
周商商乖乖吃下了韓崢遞到她嘴前的米粥。
生病的人特脆弱,也特容易好哄。
韓崢看著周商商稍微好點的臉色,稍稍心安了那麼點。
他想起在北京在黨工辦當科員的時候,當時他的科長跟他說了一段話他至今記得。
「感情問題,尤其是愛一個人,該糊塗的時候就糊塗,不能太清醒,太較真,對有些問題能避就避。」
周商商手術後沒醒來之前,有個問題一直繞在他心裡快要打成了結,為什麼蘇寅正會出現在醫院,偶爾遇上,還是……他不想去想。
所以真的不能太清醒,尤其對於有些問題,尤其是在他還沒有勝券在握的情況。
周商商在醫院躺了足足一個多星期,韓崢沒有24小時全天陪著,每天至少也有平均12個小時呆在醫院了,她的病友有次韓崢出去給她取藥的時候,羨慕道:「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周商商穿著寬大的病服,望瞭望門口站著的人:「是啊,他對我很好呢。」
蘇寅正過來看的時候還帶了一些營養品,將營養品擱在病床頭,他開口問她:「好點了嗎?」
周商商轉了轉眼睛,視線從營養品移開,看向蘇寅正特別客氣道:「那麼客氣做什麼,還帶東西來,我又不缺。」
蘇寅正:「路上順便買的。」
周商商低著頭,淡淡道:「拿回去吧,我吃不了的。」
蘇寅正不去看周商商,轉頭,視線落在病床頭櫃上,上面放著七七八八的物品,一束花,三四本小說月報,兩個杯子,兩隻手機……
蘇寅正站起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好。」周商商,「不方便,我就不送你了。」
蘇寅正微微點頭,眼裡有一抹掩飾的狼狽和悲痛,一晃而過,輕淺立馬湮沒在空氣裡,消散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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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崢接周商商出院後沒有把她送回花溪別墅,而是將她帶到了自己三環外的一套商品房裡,這個舉動,周商商也沒說什麼不同意的話。
兩人的關係經過周商商這次住院後,稍稍那麼名正言順了一些。
晚上,周商商用韓崢的電腦上網投簡歷,韓崢洗完澡的時候路過看了眼,然後探過身子,掃了兩眼周商商的求職書,問:「如果還想繼續當老師,S附小的校長還欠我一個人情沒有還。」
周商商頭也不轉地扔了一句話:「我還需要走後門嗎?」
韓崢忍著笑:「好,等你好消息。」
自信心超滿的周商商,在要去S附小試講的當晚,還是拿著一本書走到韓崢跟前。
「給我當會學生吧。」
「行啊。」韓崢看了眼侷促不安的周商商,隨即輕笑:「周老師,那我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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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商商真的好幾年沒有講過課了,第二天試講的時候雖然準備充分,還是連續出錯了三次,幸好這個班的同學踴躍發言,能讓她在出錯後快速進入狀態。
試講結束,周商商收拾好東西慢吞吞地走出教室,然後更加慢吞吞地走到在外面等她韓崢跟前。
「十一,我可能沒戲了。」
韓崢摟上她的肩膀:「等消息吧,自信點,剛剛我還在想……」
「想什麼?」商商問。
「如果我上小學的時候能碰不到這麼漂亮的女老師——」韓崢望向周商商,眉眼閃著笑,「我估計會成為數學家的。」
周商商彎起嘴角,眉眼蕩起舒心的笑意,挽上韓崢的手臂,說,「我們中午在食堂吃吧,我好久沒有在食堂吃過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