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傳說,說人在運氣好的時候,不會見鬼,只在運氣差的時候才見,但只怕未必,鬼要讓人見,不會照顧到人的情緒、運氣好壞,要來就來,世上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止?只怕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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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場中贏了不少錢,西裝襟內兩邊的袋子,被厚疊鈔票塞得脹鼓鼓的,幾乎連釦子都扣不上,而扣上鈕釦之後,大疊鈔票就緊貼著胸口──這種感覺真好,要是能常這樣就好了!如今,在口袋裡的鈔票,幾乎是他一年的薪水,他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起路來,像是在彈跳,口中也哼著不成腔的歌曲。
他決定好好享用一番。
而令他更高興的是,在他最後兩次,到派彩的窗口去收錢的時候,手持著大疊鈔票,轉過身來時,都可以接觸到一對又大又黑的眼睛,眼波流轉,和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他伸手碰不到她,可是四目交投,卻完全可以領略到她眼神中的那種熱情。
那令他心跳加劇,剛開始時,他還有點不好意思太過逼視對方,可是反倒是她的眼神在鼓勵他,他自然也不必客氣了。目光在那女人身上流轉了幾遍之後的結論是:這個女人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約有三十歲了,身形高挑,雙腿的長度,在東方女性中十分罕見──她自己一定知道這個優點,所以她穿了一條緊身褲子,那連帶把她的豐臀細腰,也表露無遺。
皮膚黝黑,黑得悅目之極,那令他的喉頭有點發乾,想像著她絲襯衫下挺聳的雙乳,如果被握在手中的滋味。
他甚至在她的眼光鼓勵下,向她走了過去,她把手中的馬經,向他揚了一下,他也就自然而然開了口:「下一場,我會買三號和五號。」
她豐滿的口唇,形成了一個圓圈,隱約可以看到她潔白整齊的牙齒,他心中又喝了一聲彩,他心理上有點小毛病:最怕牙齒不齊或不潔白的女人,那樣的女人,使他連和她接吻都不願意,絕對無法作進一步的親熱。
而這個女人竟有那麼美麗的牙齒,單是這一點,已足以令他興奮了,而當她去翻馬經,看著,不自覺地伸出舌尖,在唇上輕輕一舔時,他更有銷魂之感,不由自主身子一陣抖動,感到無比的舒暢。
下一場,勝的果然是三號和五號。
賽事一結束,他就在洶湧的人潮中搜尋她,一直到他又收了一大疊鈔票,忙著向袋中塞的時候,才感到背後有一個柔軟的身體,碰了他一下,他轉過頭來,看到她就緊貼在他的身後排隊,剛才碰到他背部的是她的哪一部分,可想而知,那使他感到飄然。
她手中拿著勝出的票子,他注意到,不是投注很多,他笑:「你對我太沒信心了!」
她低聲回答,語音之中洋溢著笑意:「我正在責怪自己!」
他揚眉:「散場了,我贏了不少,你有什麼提議?」
她俏皮地笑著,艷光照人:「除了吃飯看戲之外,好像沒有別的了!」
他立時搖頭:「吃飯同意,取消看戲──太浪費時間了,那是少年人的嗜好。」
他的話,已經相當露骨了,而且,他一直直視著她。她側著頭,也回望著他:「隨便你決定。」
他緩緩地吁出了極長的一口氣,她也收到了錢,打開皮包──皮包十分名貴,打開之後,他看到皮包裡也滿是大疊的大面額鈔票,他隨口問了一句:「你也贏了不少?」
她搖頭:「不,只贏了這一場──」揚了揚皮包,「那是輸剩的!」
他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輸剩的,看來比他贏的還多,他和她像是相識了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一樣,並肩走出去的時候,心中問自己一個問題:「這個美麗的女人,是什麼身份?」
在沒有看到她手袋中有那麼多鈔票之前,他的想法很簡單──他連連贏錢,看在她的眼中,他的樣子屬於高大英俊型,贏來的錢,花起來一定大方,這就是她主動用眼波向他挑逗的原因,而她的身份,自然不是小家碧玉,就是歡場女子,他都不在乎,誰會對飛來艷福的女人,作祖宗三代的調查?
可是現在卻不同了,她很有錢,那麼,她看中的只是他的人──這使得他更飄飄然,因為她可以算是一個超級美女,但是她是什麼身份呢?本身就富有?富豪的外室?情婦?
神祕感令他頻頻轉過頭去看她,而她也靠得他更近,而且,每次他去看她,她都恰好也向他看來,那更令他心頭怦怦亂跳。
出了馬場,他更加吃驚,他有一輛日本小車,當然沒有駛來,她卻帶他到了停車場,在一輛名貴之極的跑車旁邊,停了下來。
他在問「你的車子」時,聲音變得嘶啞,那是由於太吃驚和意外了!
她自然而然取出車匙(又一次打開了皮包),打開了車門,作了一個請上車的手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在想,好運氣竟然一起來,不但贏錢──贏那麼一點錢算什麼,要是這個女人看上了自己,那才真正是鴻運當頭、艷福無邊了!
高級餐廳中充滿了浪漫情調的晚餐,適量的酒使他興奮,說了許多笑話,他的口才本來就好,這時提起精神,逗得她不住嬌笑,神態媚人。
離開餐廳之後,自然而然又上了她的車子,車子駛向郊外,在一幢精致的小洋房前停了下來,她手放在駕駛盤上,並不出聲,他已經湊過去,輕輕吻著她的頸。
她轉過頭來,他就吻她的唇,吻得極熱烈,然後,她推開他:「我一個人住,進去……」
「進去」甚至是命令式的,那自然是任何男人都樂於服從的命令,她開了門之後,他突然把她抱了起來,抱進了屋子,那多少有點令她吃驚,但還是雙臂鉤住了他的脖子,甜甜地對著他笑。
進了房間,他無心去打量房間中豪華的裝飾,一把又把她摟進了懷中,她向浴室指了一指,輕輕推了他一下。他是穿著西裝進浴室的──裝成是不經意,其實故意如此,上衣袋中鈔票多,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在他沐浴到了一半時,浴室門打開,拋進了一條大毛巾。
他感到血脈賁張,忍不住在浴室中發出了幾下表示歡暢的呼叫聲,當他抹乾身子,裹上毛巾時,浴室的燈突然熄滅。
他呆了一呆,打開浴室門,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她的聲音聽來是在床上:「不要有任何光亮……尤其是……第一次……」
雖然他有點不習慣,但也不便反對,而且,身體已興奮得令他不能再去想別的,他撲向床,立刻被一個身體緊緊擁抱,開始的半分鐘,他什麼也不能想,可是隨即他就覺得不對,對方的皮膚怎麼那麼粗?肌肉怎麼那麼硬,而且冷?怎麼會有腐臭的味道發出來?怎麼會使自己感到那樣刺痛?
他掙扎,可是硬柴一樣的手臂,把他箍得極緊,他想叫,才一張口,就有一隻柔軟的手掩上了他的口,他一下子就知道那是她的手!同時,有她的聲音:「別叫,努力做你應做的,和你一起的是我姐姐,三年前死的,她每個月都需要男人──」
他還是尖聲叫了出來,叫的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