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傍晚的時候,布萊茲拎著幾只野鴨子來了小玫瑰莊園,他看起來不是很高興,原本總是帶著一絲壞笑的嘴角向下撇著,眉頭皺的緊緊的,藍色的眼睛裡也滿是隱藏不住的暴躁。他進了屋,把手裡的幾只野鴨子丟在地上,然後把槍放到壁爐邊上,癱坐到沙發裡對正坐在一邊看書的瑪格麗特說道:「瑪格麗特小姐,請讓我今晚留下來吃晚飯吧!」
布萊茲語氣裡仍舊帶著調皮,但是瑪格麗特知道他現在心情很是不好,她並不想留布萊茲吃晚飯,但是也不想白白的惹他生氣,畢竟只不過是一頓晚飯而已。
「當然,那麼這幾只野鴨子是給我們做主菜的嗎?」
「恩,這時節的野鴨子最好吃,我還在草叢裡發現了很多的野鴨蛋,不過我沒帶工具,不然就一定拿一些回來。」布萊茲靠在沙發背上,仰頭看著天花板說道。
「是嗎?在哪裡,明天我讓傭人去撿一些,我最喜歡吃野鴨蛋的。」瑪格麗特說道,實際上她並沒有吃過野鴨蛋,那對從前的她來說絕對是奢侈品。但是白來的蛋不要白不要。
「就在東邊幾裡地的沼澤那裡。」
「艾諾麗,把這幾只野鴨子拿去收拾了,讓戴安娜燉一鍋鴨湯,其他的煮熟了再炸一遍,調些辣味的醬。」瑪格麗特對站在一邊的戴安娜吩咐道,然後繼續低頭去看書,並沒有要理會布萊茲的意思。
艾諾麗走後,布萊茲也不說話,他依舊仰著頭,表情有些沉重,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半響過後,他突然問道:「今天下午,瑞森是不是來了?」
「嗯。」瑪格麗特抬起頭來,應道。
「他來做了些什麼?」
「看了看房子而已。」
「呵!是嗎,他依舊是這樣子的多愁善感,果然是天生的畫家。」布萊茲笑了一下說道。
瑪格麗特看不清布萊茲的表情,但是依舊聽出了裡面的譏諷。「你不喜歡他?」
「我為什麼要喜歡他?」布萊茲猛地站了起來壓低了聲音吼道。
布萊茲的動作太過激烈,他的腿重重的碰到了身前的茶幾上,撞翻了桌上的茶杯。不過他似乎並沒有覺察一樣,眼睛瞪得大大的,揮著手說道:「明明他只想做一個畫家,明明他只想做一個畫家而已!」
瑪格麗特不能理解他平白無故為什麼對瑞森做畫家的事情這樣的反感,但是她知道瑞森絕對是一個很好的畫家苗子,至少從那些日記上可以看出,瑞森畫畫的進步是多麼的飛速,也可以看出他是多麼的熱愛畫畫這件事。
「你討厭畫畫的人?」
布萊茲聽了瑪格麗特的話,驚訝的看著她,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麼瑪格麗特會有這種想法,然後他捂著額頭頹然的坐回了沙發上,聲音裡帶著咬牙切齒的感覺問道:「有傷藥嗎?我想我的小腿一定受傷了。」
瑪格麗特低著頭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叫來了布魯克帶著布萊茲進客房塗了藥。
之後的時間裡有些尷尬,布萊茲或許覺得自己之前激動的行為太過失禮,並沒有開口說話。不過上了餐桌之後,布萊茲還是很大度的誇獎了一下瑪格麗特家廚娘的手藝,那鍋野鴨湯是他從來沒喝過的鮮美。
日子又平靜的過了兩個禮拜,不管是布萊茲還是瑞森都沒有再來過小玫瑰莊園,不過瑪格麗特卻每天都能夠從去負責買菜的戴安娜和艾諾麗那聽到關於玫瑰莊園的事情,結合著瑞森的日記漸漸的弄清楚了瑞森的身世。
瑞森.威弗爾原本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他有一位愛他的美麗母親,有一位嚴肅但是同樣把他當做寶貝的父親。但是一切在她美麗卻一直身體虛弱的母親去世之後就變了。一個莊園裡是不能沒有一個女主人的,這是世人公認的道理,而威弗爾爵士顯然沒有瑪格麗特的父親那般態度堅決的守護自己的愛情,因此在原本的女主人去世半年以後帶回了一位新的女主人。
新的女主人便是現在的米蘭達.威弗爾夫人,她看起來是一位十分漂亮且溫和的夫人,對待這裡的村民也十分的和善,比起曾經似乎是仙女那般美麗卻柔弱的不可觸碰甚至窺視一絲一毫都像是侵犯的瑞森的母親來說,她無疑十分的討人喜歡。於是這位討人喜歡的夫人在眾人還沒有察覺的時候一步步的穩穩的占領了玫瑰莊園,這座曾經威弗爾爵士為了瑞森的母親專門修建的莊園。
新的女主人來後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一個兒子,這對於威弗爾爵士和瑞森來說這都不是好事,因為次子的到來伴隨而來的往往是財產繼承的紛爭,並且次子和瑞森還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爭奪起來就更加的毫無顧忌了。因此威弗爾爵士給這個次子取名為布萊茲,這個名字的意思是無憂無慮,就是想告所有人布萊茲只需要玩樂就好,因為他無需繼承家產,自然不必為此費心去學習。
但是那個時候瑞森剛剛到了青春期,他無法理解自己的父親,他沉浸於自己母親去世的悲傷中,於是開始叛逆,開始埋頭於自己的畫作中,忽略了周圍的一切。威弗爾爵士對自己的大兒子開始失望,而在此期間,新的女主人又給威弗爾爵士生了兩個可愛的女兒,真正的完全的成為了這個家裡的女主人。
再後來,就是五年前,瑞森和威弗爾爵士大吵了一架,然後便出發去了希臘寫生。去的途中他搭乘的商船遇到了風暴,瑞森在那場風暴中失去了蹤影。所有的人都認為瑞森死了,威弗爾爵士雖然堅持不舉辦喪禮,但是心中也是相信自己的大兒子凶多吉少。因此瑞森的事情就成了玫瑰莊園的禁忌,而由於威弗爾爵士在威斯彭郡的地位,瑞森的事情也幾乎成了整個威斯彭郡的禁忌。再接著就是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玫瑰莊園繼承人只有布萊茲,他們漸漸的遺忘了瑞森.威弗爾這個名字,直到不久之前他的回歸。
「布萊茲先生其實也怪可憐的,這五年來所有人都覺得威弗爾家的財產就是他的了,結果那個大家都認為已經死去了的哥哥卻突然又出現了,換做任何人都受不了這樣的事情,畢竟正經的家族裡,次子幾乎無法繼承什麼財產。」這天下午,艾諾麗一邊做著手工活一邊感歎道。
「可是布萊茲先生原本就無法繼承財產。」戴安娜說道。
「如果瑞森先生不回來的話,財產就是他的了,他當然傷心。」
「可是不管怎麼樣他還是一位體面的先生啊?」戴安娜依舊不明白這裡面的深淺。
「要是從來不曾擁有自然是無所謂的,但是得到過卻再次被迫失去卻是無比痛苦的事情。」瑪格麗特頗有感觸的說道。
就像從前瑪格麗特從未體會過親情,所以失去那些東西對她來說雖然傷心卻不會影響她的生活。而體會過原本不屬於她的記憶中那些老男爵的愛護,因此才會更加的感動,也因此才會把對瑪格麗特很好的布魯克先生和斯特裡特夫人視為親人。也正如她從前住地下室,住天台,對於漂亮的大房子只有羨慕,而現在當她失去了威廉姆斯莊園卻總是無法忘懷一樣。
「那麼,那些本該是我的,卻被別人奪去了,又該怎麼樣呢?」男人磁性又低沉的聲音從三人的背後響起,明明聽起來溫和帶著笑意的語氣,卻讓人無端覺得背後一凜。
瑪格麗特轉過頭去,就看到瑞森背手站在陽光下,他站的很筆直,挺著胸,下巴抬得有些高,無形中透著一股冷硬的威嚴。陽光正好從他的背後照射過來,燦爛的光線讓這個男人看起來似乎在發光一般,如此溫暖的光和男人冷硬的氣息形成鮮明的對比,又似乎無比的和諧。只可惜那陽光太過燦爛,瑪格麗特看不清楚這個男人臉上的表情,否在勾唇譏笑,亦或者在皺眉發怒,瑪格麗特無從而知。
見到瑪格麗特似乎被自己嚇了一跳,瑞森才滿意的向前走了幾步,背著的手伸出來,手裡拿著的是一封乾淨的請帖,沒有綁著漂亮的絲帶,沒有花俏的印花,也沒有噴什麼香水。只是一張白色的硬紙片,上面寫著漂亮又規整的花體字,內容是邀請瑪格麗特參加周三晚上的宴會。
瑪格麗特認得出請帖上的字跡來自於這個男人,因為無論小寫還是大寫,無論是哪種字體,每個 「F」他都會帶上一個尾巴,似乎是綴著一個小小的音符一般。
「請威廉姆斯小姐到時務必參加,這場舞會,將宣告我的歸來。」瑞森彎著腰行禮道。
「到時必定准時到場。」瑪格麗特笑著點點頭。
送完請帖之後,瑞森並沒有多留,不過也幸好他沒有多留,因為他前腳離開,後腳布萊茲就過來了。不過估計兩個人走的是不同的道路,因為布萊茲的臉上還帶著明顯的笑容。
「瑪格麗特,下周三玫瑰莊園將會舉行舞會,這是請帖,希望我能夠再次有幸和你跳開場舞。」
布萊茲掏出口袋裡的請帖遞給瑪格麗特,粉紅色的請帖散發著淡淡的玫瑰香氣,請帖的左下角印著一朵鮮艷的紅玫瑰,由於愛麗絲的干預上面如同上次的請帖一樣系著一根漂亮的藍色絲帶。瑪格麗特打開請帖,裡面是中規中矩的花體字,一看就知道不是來自瑞森的手筆。
瑪格麗特合上手裡的書,把它放到自己的背後,那裡夾著瑞森送來的那張請帖,她不知道為什麼不想讓布萊茲看到。
「當然,不過我也只跳一支舞。」
「我的榮幸!」布萊茲笑著握住瑪格麗特的手,行了一個吻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