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因為感冒而頭痛欲裂,但最基本的理智沈浮還沒有喪失,也很清楚地知道——這個情況很詭異啊!
他一個大男人被女人公主抱,得虧附近沒什麼人,否則他也不想治病了,直接一頭撞牆上算了。不對,如果真撞了,死了姑且不說,沒死……估計還是會被她一路抱回去,不管怎麼看都是個悲劇。
「等下。」他連忙出聲制止。
她腳步卻未停,聲線沉穩地說道:「你需要休息。」
「……我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能放下我嗎?」
「這樣比較快。」
「你就不覺得我們的姿勢不太對勁嗎?」
她黑白分明的雙眸看著他:「有嗎?」
「有!」
她沉默了下,而後默默地換了個姿勢。
沈浮眼淚差點流下來,「重病」在身的他就這麼被妹子瀟灑地給丟到了背後,背起。
問題是這樣也不對勁啊!
「你能再換個嗎?」
夜辰又沉默了下,原本托著他大腿的手微微使力,將他往上那麼一托一丟,很好,扛姿走起!
沈浮覺得「哭暈在廁所」這句話簡直是自己此時此刻的真實寫照,再讓她這麼自由地變換姿勢,他估摸著「頂起」也快出現了。他深吸了口氣,商量著說道:「咱們一起慢慢散步回去成麼?」
「會很慢。」
「沒關係,走走更健康。」他一激動,就有點語無倫次,廣告詞都快出來了。
不得不說,有人扶著比他扶牆而回的確要好得多。尤其夜辰似乎把他當成了重傷患者,直接把他的胳膊架在了肩頭。這完全是無意識的行動,好像對她來說照顧不舒服的人就該這樣,沈浮不由想,到底是怎樣的世界,讓她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呢?她的手很穩,身體雖看似纖細實則極為有力,步伐亦很穩健,最初他不想把重心放在她身上,但走著走著就悲催地失去了主導位置,被動地被她架回了家。
進屋後,沈浮鬆了口氣,說道:「謝了。」
「你不用向我道謝。」她表情認真地回答說,「照顧你是我的責任。」
「……」這個不對吧。
但現在他顯然沒辦法也沒力氣對她這種奇怪的思維進行矯正,無意識地發出幾聲輕咳後,他說道:「電視下面的櫃子裡有個紙盒子,能把它拿給我嗎?」
夜辰點點頭,卻沒有立即去拿,而是一路將他扶回了房間中,才轉身去拿。
她的速度很快,沈浮才費力地脫掉了外套,她就把盒子拿來了。他接過盒子,才剛打開,又頹然地把盒子合上了。
「怎麼了?」
「我剛喝了酒,不能吃感冒藥。」他隱約記得,這兩者加一起能把人直接送上天堂。雖然好像只要不是同時服用就沒事,但保險起見,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能麻煩給我杯熱水嗎?」沈浮把盒子放到一旁的床頭櫃上,決定先睡一覺再吃。
「嗯。」她點點頭,很快就送來了一杯水。
他一飲而盡後,倒了下來,眼神抱歉地看向她:「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她的眉心微皺,看來有些不滿:「你不需要向我道謝,也不用向我道歉。」這是她第二次說這句話,這一次,她的語氣比之前要重,似乎在強調些什麼。
沈浮沒和她爭辯,又說:「晚飯只能你自己解決了,冰箱裡還有些剩飯和剩菜,我衣服口袋裡也有錢,你……」
「休息。」她一手摀住他的眼睛。
沈浮的眼前頓時一片黑暗。
他嘴角抽搐了下,隱約有點想笑,但很快就閉上了雙眼,意識漸漸陷入了恍惚之中。
夜辰靜靜地坐在床邊,很久後才緩緩縮回手,掌心很燙,他的皮膚熱地有些厲害。她彎下|身,學著曾經看過的情景用額頭貼著他的額頭,感受著這份格外灼|熱的溫度,但遺憾的是,當時看到這一幕後就立即離開的她不知道之後該怎麼做。但是……好像能夠理解過去總是聽到的抱怨了。
為什麼寄宿在他體|內的武器不能夠治癒他的病痛呢?
其實沒什麼為什麼,從最初起她就清楚地知道這一點,這也是她那個世界的任何一個人都知道的常識。
大部分情況下,寄宿在「鞘」體|內的武器可以快速治癒他們被外力造成的傷害,無論多大多深,只要她還活著,只要他還是她的「鞘」,他就不會死。但如果是身體自身出現的病痛,比如他此刻的情況……武器則不會有多大的針對效果,頂多是保證其不會死亡,他們只能慢慢自癒。
她緩緩坐直身體,傾聽著他格外沉重的呼吸,喃喃低語:「真是太柔弱了。」在她所在的部落裡,就算是未成年的孩子,也不會這麼容易就感冒,就算感冒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沉睡著的沈浮並不知道,在他心目中爺們氣十足的夜辰此刻的表情極為柔和,不過這一點,大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沈浮這一覺睡得不太好,當然,任誰處於身體發燙、頭疼欲裂、鼻子不通和嗓子疼痛的情況下,都不會睡的太好。再加上心裡始終惦記著吃|藥的事情,半夜時他醒了過來。
他下意識看向窗邊,空無一人。
隨即他不禁失笑,這當然是正常的,不過離家工作的人一旦生了病,心理上就會稍微有點脆弱,想有個人陪床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當然即使沒有,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他撐著床坐起身,打開盒子取出藥,也懶得起床去倒熱水,打算直接乾吞算了。
就在此時,屋中的燈光亮了起來。
「你醒了?」她站在門邊,問道。
沈浮抬頭看向夜辰,愣住了:「你還沒睡?」她身上穿的還是白天出門的衣服,而且雙頰上居然有些許焦黑的痕跡……她是又找了一份夜裡挖煤的工作?
「嗯。」她點了點頭,目光落到他的手上,「要吃|藥?你等下。」說著,她轉身又走了出去。
沈浮猜她大概是想給他倒水,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晚都沒睡,不過大半夜還能有人給自己端水的滋味無疑是相當不錯的,怪不得大李整天喊著「我要脫單」。
一會兒工夫後,夜辰走了回來,但出乎沈浮意料的是,她手裡端著的居然不是水,而是一隻鍋。額……如果顏色不是這麼黑的,倒很像他平時用來煮粥的那隻鍋。
她將鍋放在床頭櫃上,遞給他一隻勺子:「吃。」
沈浮:「……」他默默地注視著那一鍋混雜著漆黑不明物的……白色不明物體,「這是……粥?」應該是吧,勉強還能看出米的形狀。
夜辰點頭。
不知是不是生病產生的錯覺,沈浮覺得她的神態好像有點侷促。果然是看錯了吧,明明沒什麼表情。
她看著他,開口問道:「不吃嗎?」
「……」沈浮覺得好像自己又產生了「她在侷促」的錯覺,雖然這東西看起來完全像是愚人節惡作劇的產物,但沈浮知道這姑娘不會做這種事,考慮到她能把衣服都洗破的程度,做出這樣的粥也在可以接受番外內。而且,不管怎樣也是一番她的一番心意,就算意思意思也吃個幾勺吧。他笑著點點頭,「吃。」而後,挖起一勺就塞入了口中。
因為喉嚨疼痛的緣故,他吞嚥東西有點困難,好在粥並不燙,也屬於容易吃的類型,所以連吃了幾口後就習慣了。
味道……怎麼說呢?
挺微妙的。
沒有看起來那麼難吃,倒有點像從前家裡用柴鍋燒飯時煮出的鍋巴湯——焦脆的鍋巴和黏稠的米糊融合在一起的感覺。
還挺懷念的。
他就著床頭的鍋一勺勺慢慢吃著,問道:「你怎麼想起煮粥給我吃?」
「向阿姨說感冒的人要喝粥。」
「……向阿姨?」沈浮愣住,「住隔壁的向阿姨?」
點頭。
「她怎麼會對你說這個?」她們應該沒見過吧。
夜辰回答說:「我不知道該怎麼照顧生病的人,也不知道怎麼開你那個可以查找信息的東西,就去找人詢問。」
「……」因為不會用電腦,所以敲開了隔壁的門麼。
現在人不比從前,鄰里之間關係冷漠,他也是搬到這裡幾個月後才漸漸和樓裡的人熟悉起來,這還建立在他主動打招呼的情況下。話說回來,也只有她這種對於「常識」一無所知的傢伙,才會直接就去敲門求助吧。
沈浮不由又有些好奇,她過去所生活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
「她說,要多喝熱水,多休息,吃|藥前需要吃東西,最好喝粥。我又問粥該怎麼做,她教了我。」夜辰語氣平淡地敘述著,「不過很難,我失敗了許多次,才有了這唯一的成功品。」
沈浮:「……很難嗎?」只是煮粥而已,能難到哪裡去?而且現在都是用液化氣,調整火力相當容易。
她重重地點頭,強調似地說道:「比狩獵難太多了。」
「……」不,對於正常人來說,明顯是狩獵比較難吧?
不過他現在算是知道自己的鍋為什麼是黑色的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失敗了多少次……廚房還好嗎?還能拯救地回來嗎?
一時之間,沈浮的心情那真是相當複雜。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她說——
「……對不起。」
「啊?」他愣住,「怎麼了?」
她微低下頭,眼神罕見地沒有直視他,而是輕輕別開:「我浪費了很多珍貴的米。」
「……沒關係的。」他連忙安慰她說,「第一次做嘛,正常,我開始也是,習慣就好了。」她這是在不好意思嗎?
她抬頭看向他,好像在確認些什麼。
他努力在眼中寫滿真誠。
對視片刻後,她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極小的弧度,略顯凌厲的鳳眸中流轉著罕見的柔和色彩。
沈浮:「……」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太自在,輕咳了聲後,他問道,「向阿姨還說了什麼?」
她回答說:「向阿姨還說,如果身上流了汗,需要擦乾淨,換上新衣服。」
「哦,這個……!!!」他話音頓住,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身上……怎麼會是睡衣?
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將沈浮席捲,他默默拉開被子,再扯開衣服。
「我已經幫你換了。」
「……」
「全身上下都是。」
「……」
夠了!
清‧白‧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