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價響的警笛,劃破住宅區的寧靜。
紅色燈光從後方接踵而至。一路狂飆至此的警車與四周的靜謐形成對比,現場有一大群人。
率先抵達的制服警員拉起黃色警戒線,圍觀的民眾們紛紛將手機高舉過頭錄影,但被前來支援的員警推了回去。
人人注視著這棟十層樓高的大廈。頂樓的某一戶冒出熊熊烈火,濃密的黑煙被強風捲上萬里無雲的藍天。儘管是平日午後,四周依然充斥著消防員、警察及圍觀民眾的怒吼。
剛從上一個火場趕過來的消防隊長大聲命令下屬找消防栓,只見消防隊員將水管前端卷在自己肩上,一路將水管從消防車拉過來。他衝向隊長,表示正面右手邊的停車場跟後方的垃圾場旁邊有消防栓,於是隊長下令噴水,八名隊員旋即拔腿散開。
隊長揪住其中一名隊員,詢問雲梯車的狀況。
距離火場最近的消防局是個小分局,全部隊員(包含值班與非值班隊員)才十二個人。他們經常支援其他大型消防局,局內並沒有配備中高樓層大廈專用的雲梯消防車。接獲報案不久,隊長立刻向市公所旁邊的大型消防局請求支援,但目前依然不見雲梯車的蹤影。
隊員用力搖搖頭。雲梯車已經在路上了,但早上車站前發生小火警,因此拖慢了速度。
一般的消防車無法從地面將水噴到十樓,在雲梯車趕到之前,只能臨機應變了。隊長要求隊員避免火勢延燒到隔壁建築物,並搶救、疏散居民。
然而,隊員卻面有難色地杵在原地。一問之下,原來就算雲梯車抵達,也不一定能進入這條窄巷。
沒錯,這棟大廈蓋在遠離大馬路的高密度住宅區,不僅巷弄狹窄,四周也沒有空地。
假如無法使用雲梯車,火焰很有可能燒燬整棟大廈。空氣乾燥風又強,火勢延燒的速度想必也很快。
隊長趕緊詢問救災狀況。九樓以下的居民已全部撤離,但起火樓層最尾端的一○二一室,可能還有小孩困在裡面。
隊長一聽,用力「嘖」了一聲。
猛烈的火勢會使密閉空間充滿一氧化碳,一旦玻璃窗因高熱破裂,一口氣灌入的氧氣將引發爆炸,屆時就是場大災難了。依照情況判斷,剩餘的時間不到十分鐘,不能再浪費時間等待不知何時抵達的雲梯車。
隊長正苦無對策時,忽然聽見一聲叫喊。
「喂,你站住!」
抬頭一看,只見員警追趕著一名男子。男子甩開員警進入警戒線,衝向大廈的門廳。
他大概二十多歲,身高約一百八十公分,體格中等。從輕便的服裝看來,應該是學生。他頭髮略長,神色自若,跑起步來臉不紅氣不喘,與週遭緊張的氛圍形成對比。
隊長擋住青年的去路,攤開雙手。
「你是這裡的住戶嗎?我瞭解你的心情,但請往後退,交給我們吧。」
「請讓我去救人。」
青年喃喃說著,意圖從旁邊穿過去。隊長趕緊攫住他的手臂,隨後趕來的員警也團團圍上。
「我要去救困在十樓的人,請你們讓開。」
「胡說什麼,我們不能讓一般民眾冒險。」
「不用擔心,交給我吧。」
語畢,青年用力甩開隊長,力道大得驚人,隊長差點跌坐在柏油路上。雖然隊長已四十多歲,但平常訓練有素,力氣可不比二十幾歲的隊員差。然而,這名青年的力氣遠勝過隊長。
「喂!」
青年毫不理會隊長跟員警的制止,一把扯下消防隊員掛在腰間的防煙面罩,轉眼間消失在大廈門廳盡頭。沒辦法,隊長只好戴上面罩,隨後追上。
火災使電梯停止運作,只能走樓梯上十樓。隊長背著沉重的裝備,速度實在快不起來,也幾度被面罩的狹窄視野害得踩空樓梯。
來到九樓一看,黑煙比想像中更濃密。
這棟大廈的走廊沒有對外窗,煙霧無法飄到室外,全都關在室內。隊長壓低身子上樓,但眼前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外行人根本不可能進得去。火災最恐怖的不是火焰,而是濃煙;一旦吸入一氧化碳,轉眼間就會失去意識,很可能當場喪命。那名青年或許是困在火場的孩子的親人,但真是太衝動了。
當!忽然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響。
好不容易抵達十樓走廊,隊長一邊匍匐前進,一邊定楮細看,只見青年從濃煙中彎身走來,懷裡抱著一名戴著防煙面罩的孩子。
「這裡沒人了,我們快逃吧。」
說時遲那時快,青年背後傳來一陣轟然巨響。隊長回頭一望,原來一○二一室發生爆炸,火舌猛然竄到走廊,彷彿巨怪舔舐著天花板。
青年冷靜地催促隊長下樓,真不知道究竟誰才是專家。「沒事了。」青年安撫孩子,此時隊長注意到一件事。
從消防隊員手上搶來的防煙面罩戴在孩子臉上,而青年卻什麼都沒戴。他沒穿消防服也沒有任何裝備,赤手空拳進火場救人;臉龐與衣服都被燻黑,看不出有無受傷,略長的頭髮因高熱而蜷曲,面對濃煙卻不咳不嗆。
歷經千辛萬苦後,一行人終於穿越門廳來到室外。青年將孩子交給隊長,隊長立刻衝向救護車,拜託醫護人員緊急處理。孩子吸入濃煙,看起來很痛苦,但意識清醒。
隊長卸下胸口的大石,心想該向青年道謝,於是回頭一望。
不料,青年卻不見了。警戒線內只有消防隊員們來回奔走,不知不覺間,青年已消失無蹤。
不久,火焰四處延燒,十樓跟九樓的部分區域(合計四十二戶)陷入火海,釀成嚴重的火災。
如先前所料,雲梯車無法進入狹窄的巷弄,消防隊員們拚命滅火,直到七小時後才撲滅火勢。然而奇怪的是,如此嚴重的火災,卻奇蹟般的無人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