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去偷吃

  梅院外,不知此刻陳慧正在得意的李有得腳步匆匆,卻在遠離梅院前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倚竹軒,問道:「小笤是如何弄壞蔣姑娘的簪子的?」

  之前一直跟在陳慧身邊的小六自動站出來道:「小的也不太清楚。小的一直和陳姑娘在一起,和她一起去倚竹軒的時候,小笤已經跪著了。」

  李有得沒有吭聲,雙眼微微瞇起,視線在梅院和倚竹軒之間來回搖擺,又道:「這小笤……是誰安排去梅院的?」

  小六道:「聽說先前在梅院的是廚房的紫玉,後來才換了小笤,是紫玉跟管家提的。」

  李有得道:「把管家找來,我有話要問他。」他頓了頓,眼睛望著倚竹軒的方向,又道,「算了,不用去了。」

  他轉身慢悠悠地往菊院走去,心裡有了個猜測。他自小在皇宮這種最藏汙納垢的地方長大,什麼樣的爭寵陷害手段沒見過?只因他的府中人員簡單,陳慧娘來了還不到一月,他剛才一時間並沒有反應過來。如今看來,小笤又不是倚竹軒的下人,如何能弄壞蔣姑娘最寶貴的簪子?

  一時間,好幾個念頭在他心中翻滾,一會兒是蔣姑娘頭一次為他使手段爭風吃醋的新奇感,一會兒又覺得陳慧娘平日裡不是挺機靈,連他都敢衝撞,怎麼就傻了吧唧真跪上個一下午,蠢透了。那腿要是跪壞了,看她今後還怎麼蹦躂!

  李有得越想越覺莫名氣憤,突然吩咐道:「阿大,明日給陳慧娘找個大夫瞧瞧腿,可不能讓她以此為緣由偷懶!」

  阿大楞了楞才立即道:「是,公公!」

  李有得吐出口氣,兩院的事他也沒空再多管,近日王有才那賤人也不知什麼毛病,老跟他過不去,他總不能讓對方壓著打,哼,得讓他瞧瞧他的厲害!

  第二天,陳慧一大早等來的人除了小五,還有個穿著青色袍子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

  小五笑著對躺在床上的陳慧介紹道:「陳姑娘,這是周大夫,公公讓他來給您瞧瞧腿。」

  陳慧的腿上一點兒淤痕都沒有,一瞧就露餡了,她也不亂,一臉驚喜地說:「公公對慧娘可真好!不過……看傷就不必了,要不周大夫留下點跌打藥吧。」

  小五為難道:「這是公公的意思……」

  陳慧低了頭羞窘地說:「可是慧娘不想讓其他人看啊……」

  小五本來還沒有立即明白陳慧的意思,見她神情羞澀,猛地明白過來,也想起那時候她抱著公公還曾說過「只給公公摸」的驚世駭俗之語,也忍不住臉一紅。

  「多謝周大夫特意趕來。」陳慧又矜持地對周大夫笑了笑,而後者的神情有些尷尬。

  小五心一橫,也只能示意周大夫先聽陳慧的,他已經想好了,把陳姑娘的話原原本本地轉述給公公聽,之後如何,還是交給公公吧,他可不管了。

  周大夫果真如同陳慧所說留下了藥膏,便跟著小五走了。

  陳慧下了床,去隔壁把同樣裝腿傷的小笤叫來,要給她擦藥。小笤在陳慧去之前已經跪了一會兒了,膝蓋上是真有淤痕。小笤死活不肯陳慧幫她,要自己動手,陳慧也就由得她去了。

  「小笤,你覺得咱們今日能吃上肉麼?」陳慧滿懷期待地問道。看看,那死太監都給她找大夫了,接下來豈不是要好吃好喝地供著了?

  小笤已經明白陳慧對此的執念,自然要說好話讓陳慧開心:「當然能!」

  陳慧便笑了起來。她都一個月沒有肉吃了,再不給她吃肉,她說不定會去跟那死太監拚命!沒有油水的日子,總感覺自己像渴水的魚乾巴巴的,已經半死不活了。

  另一邊倚竹軒中。

  聽聞公公讓人給梅院找了個大夫,蔣碧涵差點把手邊的茶盞給砸了。昨日聽清淑說梅院裡一陣亂象,還有隱隱的哭聲傳來,她當即放了心,還好好地睡了一覺,誰知今日竟得到這樣的消息……李公公果真對那陳慧娘上了心?

  清淑見自己主子神情陰鬱,連忙勸道:「姑娘,莫放在心上,那陳姑娘無論如何也無法越過您在公公心中的位置。」

  蔣碧涵沒有說話,也沒有因清淑的勸慰而寬慰多少。清淑不瞭解的,不瞭解她的恐慌和忌憚。她隱隱覺得,那陳慧娘會讓如今的安穩局面大不一樣,她不能什麼都不做,她必須做點什麼……可讓她去對李公公曲意逢迎,她又做不出來。

  「姑娘……」清淑見自己主子神情不大對,擔憂地詢問。

  蔣碧涵輕輕搖了搖頭,那意思是讓清淑別說了。清淑只得閉了嘴,轉身離開,留她一人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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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麼了。」

  陳慧陰沈著臉說。

  小笤張了張嘴,也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只能閉嘴不語。

  陳慧下巴一揚,冷哼道:「老虎不發威,真當我是病貓了?」

  這是陳慧下跪後的第三天。

  沒有大塊的肉和大杯的美酒,還是只有那幾樣,清粥小菜,沒有肉。

  小五小六二人沒有再把陳慧叫去洗衣服,這是她「下跪」後獲得的福利,但天可憐見,她最想要的明明是另一個福利好嗎?!如果能給她一碗香噴噴的紅燒肉吃,她樂意天天洗衣服!

  「小笤,我必須做點什麼了。」陳慧肅然道,「你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姑娘……」

  陳慧揚起了手:「不,不必再說,我意已決,多說無益。」

  「可是……這會兒廚房裡都是人,這會兒去了,也偷、偷不到什麼吃的。」小笤還是堅持著把她要說的說完了。

  陳慧:「……那我就再等等吧。」

  陳慧的待遇並沒有得到太多的改善,唯有一點,梅院的門,沒再鎖上。

  因此,在看不到吃肉的希望之後,陳慧決定自己動手了。而按照小笤這個前廚房成員的描述,在申時初也就是下午三點左右的時候,廚房裡大概率是沒什麼人的,即便有人,也很少,足以給陳慧一個偷東西的機會。只不過,白日裡若那死太監不在家,廚房除了下人簡陋的飯菜,只要準備蔣姑娘的午飯,而蔣姑娘素來不愛沾葷腥,因此陳慧很有可能找不到什麼好吃的肉食。

  陳慧覺得,這種可能性,還不足以打消她出門一探究竟的渴望。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陳慧讓小笤留下看家,萬一有人來就說她在午睡,反正大白天的,一般那死太監還在上班呢不會來,其他的人,她就不管了。

  陳慧換了身最樸素的衣裳,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廚房摸去,虧她運氣好,一路走去居然沒遇到人,就這麼讓她暢行無阻到了廚房外。

  廚房是一個半開放的建築,總共有四個竈臺,萬一要開席,可以一起開火。那一排竈臺後不遠處貼墻放了比人還高的一大垛柴火,而竈臺前,則是二乘二的四張桌子。

  陳慧貓著腰過來,眼睛一掃發現水井邊有人在洗東西,她心裡一跳,因對方正面對著那四張方桌的方向,半蹲著不敢亂動。好一會兒,那人終於洗完東西離開,陳慧這才匆匆跑進來,卻依然貓著腰不敢太囂張。

  中間的四張桌子上零零散散地放著些東西,有食材,有剩菜,陳慧翻找了會兒,卻連塊肉都沒找到,只能隨手抓了兩個不大的梨,一個擦了擦便開吃,另一個藏好給小笤帶去。她嘴裡叼著梨,又來到竈臺邊,詫異地發現其中一個居然還是溫熱的,並且蓋子也蓋得牢牢的……

  陳慧眼睛一亮,急忙把蓋子掀開,一股熱氣撲面而來,等霧氣散去,她看到了鍋裡溫著的東西,是一個蒸鍋。她好奇地掀開,發現只有湯水,嗅了嗅,她確信是加了不少料的雞湯。雞湯在這裡,那雞呢?!

  她把沒有任何興趣的雞湯按照原樣放回去,又去翻其他的竈臺,好在第二個鍋裡就翻到了她想要的整隻雞……誒,好小啊,居然只比她手掌大那麼一點——管它呢,只要是肉就行!

  小也有小的好,陳慧三兩口把梨啃完,往桌子底下一丟,直接拿帕子包住這只小雞,轉身就走。

  誰知剛走到廚房門口,迎面走來了個女人,陳慧腳下一個剎車,低著頭慢慢走過。

  來人頗有些漫不經心的模樣,見有人出來,下意識往旁邊退了退,這才擡頭看過來,在看清楚面前人時,對方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陳姑娘!」

  要死。

  聽到這有些熟悉的聲音,聽出這是誰的陳慧腳步一頓,隨即只當沒聽到對方在叫自己,一擡腳走得飛快。被她找到的肉就是她的了,她是絕對不會還回去的!等她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把肉拿回去跟小笤分吃了,他們還能讓她吐出來不成?

  這麼想著,陳慧的腳步更快,而後頭人見叫不動她,也不再喊叫,只是疑惑地退回了廚房去。

  陳慧腳步匆匆,一路神情緊綳提心吊膽,在她走過西長屋和廚房之間的拱門時,前頭冷不丁出現一個身影,她險險剎住腳步,差點跟對方撞上。

  「對不住。」陳慧低著頭道了歉,便打算越過對方回梅院去。可下一刻,這個差點跟她撞上的陌生小廝便抓住了她的手臂,與此同時,她聽到不遠處的前方一陣喧鬧。

  陳慧頓時心驚肉跳,她不過就是偷隻雞吃,用得著這麼大的陣仗嗎?

  ——等等,不對啊,這裡又沒有電話可以遠距離通信,廚房那個差點跟她撞上的叫什麼紫玉的丫鬟,怎麼可能通知前院的人?等等,莫非有人已經去過梅院發現她不在,以為她逃了於是來追她?

  還沒等陳慧想出個所以然來,身邊抓住她手臂的小廝突然亮出一把匕首,冷冰冰的刀鋒緊貼著她的脖子,讓她瞬間渾身冰涼。

  什麼情況啊!偷吃隻雞而已,罪不至死吧?!還是說,那死太監終於不想再忍耐她了決定直接弄死她?抑或是那蔣姑娘覺得還是殺了她以絕後患比較安心?

  打斷陳慧混亂思緒的,是身邊那人緊綳的聲音:「別動,待我安然逃離此處,我自會放你離開!」

  陳慧猶如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瞬間冷靜下來。

  她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氣,免得呼吸的動作太大不小心割傷自己的喉嚨。這人不是李府的,不知怎麼的混了進來,又被發現,只能劫持了她當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