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吉祥不知道在這裡邊待了多久,只覺得渾身彷彿是凍成了冰塊一般,她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牙齒上下抖動的聲音。

抱著箱子的手早已經凍得沒有知覺,吉祥想要動一下身體,可是遠遠的,卻聽到了一陣腳步聲,沒有說話的聲音,只有腳在地面移動的聲音。

吉祥忍不住又縮了縮身體,心中越發忐忑。

腳步聲漸漸變小了,變成了零星的腳步聲響,彷彿是近在她的耳邊,可是又彷彿距離很遠,吉祥無法辨知,她甚至覺得自己是被凍得沒有了辨知能力。

漸漸地,她感覺自己聽不到什麼聲響了,耳邊只是灌著呼呼的冷風聲,一陣又一陣,天地之間彷彿靜的只剩下她一個人。

等待真的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情。

吉祥將下巴支在了盒子上,她不睏,卻忍不住覺得疲憊,累的閉上了眼睛。而當眼睛閉上的那一刻,她只覺得渾身都鬆懈了下來,強撐著的意志力也慢慢的被瓦解。

睡一覺,等睡醒了,或許太陽也出來了。

吉祥的心裡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卻突然將她驚醒了過來。

不行,不能睡,雖說不是冰天雪地,但誰知道會不會在睡醒的時候,身體都凍壞了。

她兩手艱難的交握在了一起,僵硬的搓了兩下,兩隻凍僵的手因為摩擦發出了「嗤嗤」的輕聲,並沒有什麼熱度,卻讓她已經有些麻木的手,帶出了些許知覺。

她將兩隻手放在了嘴邊,張開嘴巴往裡邊呵氣,腦子裡突然想到了先時被她拿在手上浪費掉的那杯水,她並不渴,只是覺得,晚上的時候沒有在那杯水還是熱的時候喝下,太浪費了。

能有一杯熱水喝進肚子裡暖身,是一件多愜意的事情。

吉祥忍不住癡癡的想著。

而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彷彿是朝著她的方位走來,越走越近一般。

吉祥以為又是自己的幻覺,她一個人呆久了,都快分不清現實與幻想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絲光亮透過假山間隙,照進了吉祥眼裡。

吉祥嚇了一跳,緊張的幾乎是繃住了呼吸,一動不敢動的緊緊抓著箱子。

她被發現了?

她的腦海裡冒出了這個想法,不等她懷著僥倖安慰自己的時候,突然那一絲光亮變得大了許多,照的吉祥幾乎能夠看清楚自己握著箱子已經被凍得又腫又紅的雙手。

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也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那光亮的源泉直直探了進來,是一盞燈籠,燈籠上有袁字標記。

吉祥將目光從燈籠上抬了起來,眼裡卻突然冒出了一股濕意,她竟然看到了袁叔萬。

袁叔萬因為長得太高,小小的假山間隙根本無法接納他,他只能夠曲著身子略有幾分狼狽的將頭探了進來。

也就是這樣,他看到了在躲在假山間隙深處的吉祥。也透過泛著橘黃光芒的燈籠看到了光芒照亮下的那張小臉蛋。

吉祥的臉蛋倒是沒有受什麼傷,只是頭髮凌亂,臉上也帶了灰,看起來有些狼狽。而當他的目光與吉祥的目光對視上時,心裡忍不住一愣。

吉祥的眼裡泛著瑩瑩水光,目光在接觸到他的時候,露出了激動的笑容,看向他的目光裡,充滿了喜悅與依賴。

袁叔萬不知道怎麼的,心裡情緒有些翻湧,一時之間,竟有些不敢與吉祥的目光對視。

但是袁叔萬一向擅於掩飾自己的情緒,那種微妙的情緒只是產生了很短的時間,便被完全控制住了。

他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將身軀又曲了幾分,身子更往裡邊探了幾分,而能夠看到裡邊的範圍也更大了。

他看到吉祥整個人幾乎是雙手抱膝縮在裡邊,手上緊緊握著一個箱子,而那個箱子,他很眼熟。

他看向吉祥的目光裡不覺帶上了幾分複雜。

而吉祥並沒有發現這一點,她看到袁叔萬半個身子都進來的時候,心裡越發激動了,好像自己已經得救了一般,她正要挪動身子,卻突然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箱子,她連忙開口道:「三爺,箱子……」

她心情乍然放鬆,又有一種大功告成的感覺,話語之中忍不住帶著一股邀功的喜悅衝著袁叔萬喊著,而話音還未落下,她的笑容僵硬了,她腦子裡突然想到了什麼,面上的神情變得有幾分悻悻然。

她嚥了一下口水,聲音低了許多,彷彿是做錯了事情求原諒一般,聲音輕輕的開口道:「三爺,奴婢只是看到今天他們在找,怕被他們找到了,才拿出來的。」

說完這個,她又嚥了嚥口水,補上一句:「是真的。」

她抬頭看見袁叔萬面無表情的模樣,甚至不敢抬頭去看袁叔萬的神色。

這個時候,吉祥完全意識到了自己方纔的差錯。

她先前假裝不認字的行徑,顯然已經暴露了。而且她也暴露了自己知道袁叔萬藏東西的暗格,這完全好像是在與對方展示著自己的居心不良。

簡直就是蠢透了!

吉祥的手指忍不住摳了一下箱子,心裡也有一些懊惱。

不過,想了想,她還是鼓起了勇氣,帶著一份將功贖罪的心,有些艱難的、慢慢的將箱子從狹小的洞口朝著袁叔萬一邊遞了過去:「三爺,箱子還給您。」

邊說還邊小心翼翼又偷偷摸摸的抬頭看了他一眼。

瞧著吉祥這番小摸樣,袁叔萬心中只覺得哭笑不得。就是先時心中還有幾分不悅與懷疑的情緒,都消失殫盡了。

他伸手拿過吉祥遞出的那個箱子後,搖了搖頭輕輕歎了一口氣,從假山之中探出了身子,卻並沒有在意的將這個吉祥當做生命一樣保護的箱子隨手丟在了邊上。

然後,他將目光落在了自己方才出來的地方,過了許久,那個洞口並沒有任何的動靜。

袁叔萬心裡起了一絲奇怪,雖然語氣淡淡,可是目光卻盯著那個洞口開口說了一句:「還不出來。」

洞口裡並沒有任何的聲響,彷彿裡邊根本沒有藏著一個人一樣。

袁叔萬面上浮現了詫異的神色,也是若有所思,難道她因為害怕自己追究先前她騙自己的事情,嚇得不敢出來了。

袁叔萬這般猜測著,想了想,又是開口道:「還不趕緊出來。」

話說出口了,他才發現自己的語氣十分冷淡,語調也有些硬邦邦的。

他忍不住咳了一聲,目光也變得有些不自在了。

可是,依然靜悄悄的,裡邊還是沒有一絲動靜,袁叔萬心中越發奇怪,忍不住再次屈著身子拿著燈籠探了進去。

剛剛進去,他便看到了與方才動作仍然沒有一絲改變的吉祥仍然抱著雙膝縮在那個洞口裡,她的下巴支著膝蓋,並沒有看向他這一邊,可是這副樣子,這副神態,瞧著卻是分外的可憐兮兮。

「在裡邊做什麼,還不快點出來!」

袁叔萬看向吉祥的目光彷彿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吉祥緩慢的轉了一下腦袋,看了一眼袁叔萬,又重新回到了原先的模樣。

袁叔萬愣住了,也有幾分被忽視的尷尬感覺,他輕咳了一下,心中卻已經在猶豫著是否該說些什麼話先安慰安慰吉祥。畢竟人家一個小丫鬟,今日之事對她來說也的確是有些驚險。

可是袁叔萬並不懂得說軟話,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小姑娘,一時之間也想不出話來,腦子裡更是有些絞盡腦汁的組織著語言。

而在這個時候,吉祥先說話了,她依然下巴支著膝蓋,低著腦袋,可是從嘴裡說出來的話,卻帶了一股子的可憐兮兮的味道:「奴婢想出來,可是出不來了。」

「……」

袁叔萬擠到了嗓子眼裡的話,一下子卡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的吉祥,他有些想笑,也讓他想起了吉祥第一次來書房與他請罪時候的場景。

「咳咳……」

袁叔萬又是掩飾性的輕咳了幾聲,強忍下心中無端冒出的笑意,他臉上雖然面無表情,可是因為面上肌肉的緊繃,瞧著有幾分怪異。而聲音卻依然維持著冷清:「你別亂動,我讓人把假山搬開。」

搬開?吉祥的目光帶了幾分希冀,也帶了幾分不可思議看向了袁叔萬,她記得自己方才進來的時候,明明看到過這個假山是連在一起的,而且就是沒有連在一起,想要搬開,那也不是個容易的活兒。

可是,在吉祥的目光看向袁叔萬的時候,對方的身子已經快速的離開了那個洞口,吉祥根本無法從對方面上辨知真假,也只能夠選擇相信袁叔萬。

不過,想到方才自己的丟醜,吉祥心中忍不住起了幾分懊惱,在這漆黑的洞口裡,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氣,這會兒,她也有幾分後知後覺的想起了一個問題。

貌似她這輩子的幾次丟人,都被袁叔萬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