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下起了雨,這是羅輯到這裡後第一次下雨,客廳裡很陰冷。羅輯坐在沒有火的壁爐前,聽著外面的一片雨聲,感覺這幢房子仿佛坐落在陰暗海洋中的一座孤島上,他讓自己籠罩在無邊的孤獨中。史強走後,他一直在不安的等待中度過,感覺這種孤獨和等待本身就是一種幸福。就在這時,他聽到汽車停在門口的聲音,隱約聽到幾聲話語,其中有一個輕柔稚嫩的女聲,說了謝謝、再見之類的。這聲音令他觸電一般顫抖了一下。
兩年前,在白天和黑夜的夢中他都聽到過這聲音,很飄渺,像藍天上飄過的一縷潔白的輕紗,這陰鬱的黃昏中仿佛出現了一道轉瞬即逝的陽光。
接著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羅輯僵坐在那裡,好半天才說了聲請進。門開了,一個纖細的身影隨著雨的氣息飄了進來。客廳裡只開著一盞落地燈,上面有一個舊式的大燈罩,使得燈光只能照到壁爐前的一圈,客廳的其餘部分光線很暗。羅輯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到她穿著白色的褲子和深色的外套,一圈潔白的領子與外套的深色形成鮮明對比,使他又想起了百合花。
「羅老師好。」她說。
「你好。」羅輯說著站了起來,「外面很冷吧?」
「在車裡不冷的。」雖然看不清,但羅輯肯定她笑了笑,「但這裡,」她四下看了看,「真的有點兒冷……哦,羅老師,我叫莊顏。」
「莊顏你好,我們點上壁爐吧。」
羅輯於是蹲下把那整齊垛著的果木放進壁爐中,同時問道:「以前見過壁爐嗎?哦,你過來坐吧。」
她走過來,坐到沙發上,仍處於暗影中:「嗯……只在電影上見過。」
羅輯劃火柴點著了柴堆下的引火物,當火焰像一個活物般伸展開來時,她在金色的柔光中漸漸顯影。羅輯的兩根手指死死地捏著已經燒到頭的火柴不放,他需要這種疼痛提醒自己不在夢中,他感覺自己點燃了一個太陽,照亮了已變為現實的夢中的世界。外面那個太陽就永遠隱藏在陰雨和夜色中吧,這個世界只要有火光和她就夠了。
大史,你真是個魔鬼,你在哪兒找到的她?你他媽的怎麼可能找到她!
羅輯收回目光,看著火焰,不知不覺淚水已盈滿雙眼,開始他怕她看到。但很快想到沒必要掩飾,因為她可能會以為是煙霧使他流淚,於是抬手擦了一下。
「真暖和,真好……」她看著火光微笑著說。
這話和她的微笑又讓羅輯的心顫動了一下。
「怎麼是這樣兒的?」她抬頭又打量了一下暗影中的客廳。
「這裡與你想像的不一樣?」
「是不一樣。」
「這裡不夠……」羅輯想起了她的名字,「不夠莊嚴是嗎?」
她對他微笑:「我是顏色的顏。」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覺得這裡應該是這樣的:有許多地圖和大螢幕,有一群戎裝的將軍,我拿著根長棍指指點點?」
「真是這樣兒,羅老師。」她的微笑變成開心的笑容,像一朵玫瑰綻放開來。
羅輯站起來:「你一路上很累吧,喝點兒茶吧?」他猶豫了一下,「要不,喝杯葡萄酒?能驅驅寒。」
「好的。」她點點頭,接過高腳杯時輕輕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喝了一小口。
看著她捧著酒杯那天真的樣子,羅輯心中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了。讓她喝酒她就喝,她相信這個世界,對它沒有一點戒心,是的,整個世界到處都潛伏著對她的傷害,只有這裡沒有,她需要這裡的呵護,這是她的城堡。
羅輯坐了下來,看著莊顏,儘量從容地說:「來之前他們是怎麼對你說的?」
「當然是讓我來工作了。」她再次露出那種令他心碎的天真,「羅老師,我的工作是什麼呢?」
「你學的什麼?」
「國畫,在中央美術學院。」
「哦,畢業了嗎?」
「嗯,剛畢業,邊考研邊找工作。」
羅輯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她在這裡能幹什麼。「嗯……工作的事,我們明天再談吧,你肯定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喜歡這兒嗎?」
「我不知道,從機場來時霧很大,後來天又黑了。什麼都看不見……羅老師,這是哪兒呢?」
「我也不知道。」
她點點頭,自己暗笑了一下,顯然不相信羅輯的話。
「我真的不知道這是哪兒,看地貌像北歐,我可以馬上打電話問。」羅輯說著伸手去拿沙發旁的電話。
「不不,羅老師,不知道也挺好。」
「為什麼?」
「一知道在哪兒,世界好像就變小了。」
天啊,羅輯在心裡說。
她突然有了驚喜的發現,很孩子氣地說:「羅老師,那葡萄酒在火光中真好看。」
浸透了火光的葡萄酒,呈現出一種只屬於夢境的晶瑩的深紅。
「你覺得它像什麼?」羅輯緊張地問。
「嗯……我想起了眼睛。」
「晚霞的眼睛是嗎?」
「晚霞的眼睛,羅老師你說得真好!」
「朝霞和晚霞,你也是喜歡後者嗎?」
「是啊,您怎麼知道?我最喜歡畫晚霞了。」莊顏說,她的雙眼在火光中十分清澈,像在說:這有什麼不對嗎?
第二天早晨,雨後初晴,在羅輯的感覺中,仿佛是上帝為了莊顏的到來把這個伊甸園清洗了一遍。當莊顏第一次看到這裡的真貌時,羅輯沒有聽到一般女孩子的大驚小怪的驚歎和讚美,面對這壯美的景色,她處於一種敬畏和窒息的狀態,始終沒能說出一句讚美的話來。羅輯看出,她對自然之美顯然比其他女孩子要敏感得多。
「你本來就喜歡畫畫嗎?」羅輯問。
莊顏呆呆地凝視著遠方的雪山,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啊,是的,不過,我要是在這兒長大的話,也許就不喜歡了。」
「為什麼?」
「我想像過那麼多美好的地方,畫出來,就像去過一樣,可在這兒,想像的,夢見的,已經都有了,還畫什麼呢?」
「是啊,想像中的美一旦在現實中找到,那真是……」羅輯說,他看了一眼朝陽中的莊顏,這個從他夢中走來的天使,心中的幸福像湖面上的那片廣闊的粼粼波光蕩漾著。聯合國,PDC,你們想不到面壁計畫是這樣一個結果,我現在就是死了也無所謂了。
「羅老師,昨天下了那麼多雨,為什麼雪山上的雪沒被沖掉呢?」莊顏問。
「雨是在雪線以下下的,那山上常年積雪。這裡的氣候類型同我們那裡有很大差別。」
「您去過雪山那邊嗎?」
「沒有,我來這裡的時間也不長。」羅輯注意到,女孩子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雪山,「你喜歡雪山嗎?」
「嗯。」她重重地點點頭。
「那我們去。」
「真的嗎?什麼時候?」她驚喜地叫起來。
「現在就可以動身啊,有一條簡易公路通向山腳,現在去,晚上就可以回來。」
「可工作呢?」莊顏把目光從雪山上收回,看著羅輯。
「工作先不忙吧,你剛來。」羅輯敷衍道。
「那……」莊顏的頭歪一歪,羅輯的心也隨著動一動,這種稚氣的表情和眼神他以前在那個她的身上見過無數次了,「羅老師,我總得知道我的工作啊?」
羅輯看著遠方,想了幾秒鐘,用很堅定的口氣說:「到雪山後就告訴你!」
「好的!那我們快些走,好嗎?」
「好,從這裡坐船到湖對岸,再開車方便些。」
他們走到棧橋盡頭,羅輯說風很順,可以乘帆船,晚上風向會變,正好可以回來。他拉著莊顏的手扶她上了一隻小帆船。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她,她的手同那個想像中的冬夜他第一次握住的那雙手一樣,是那種涼涼的柔軟。她驚喜地看著羅輯把潔白的球形運動帆升起來,當船離開棧橋時,把手伸進水裡。
「這湖裡的水很冷的。」羅輯說。
「可這水好清好清啊!」
像你的眼睛,羅輯心裡說,「你為什麼喜歡雪山呢?」
「我喜歡國畫啊。」
「國畫和雪山有什麼關係嗎?」
「羅老師,你知道國畫和油畫的區別嗎?油畫讓濃濃的色彩填得滿滿的,有位大師說過,在油畫中,對白色要像黃金那樣珍惜;可國畫不一樣,裡面有好多好多的空白,那些空白才是國畫的眼睛呢,而畫中的風景只不過是那些空白的邊框。你看那雪山,像不像國畫中的空白。」
這是她見到羅輯後說的最長的一段話,她就這麼滔滔不絕地給面壁者上課,把他當成一個無知的學生,絲毫不覺得失禮。
你就像畫中的空白,對一個成熟的欣賞者來說,那是純淨但充滿美的內容。
羅輯看著莊顏想。
船停泊在湖對岸的棧橋上,有一輛敞篷吉普車停在湖岸的林邊,把車開來的人已經離去了。
「這車是軍用的吧?來的時候我看到周圍有軍隊,過了三個崗哨呢。」莊顏上車的時候說。
「沒關係,他們不會打擾我們的。」羅輯說著發動了車子。
這是一條穿越森林的很窄的簡易公路,但車子行駛在上面很穩,林中未散的晨霧把穿透高大松林的陽光一縷縷地映出。即使在引擎聲中,也能清晰地聽到林間的鳥鳴。清甜的風把莊顏的長髮吹起,一縷縷撩到他的臉上,癢癢之中,他又想起了兩年前的那次冬日之旅。
現在周圍的一切與那時的冬雪後的華北平原和太行山已恍若隔世,那時的夢想卻與現在的現實無縫連接,羅輯始終難以置信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羅輯轉頭看了莊顏一眼,發現她也在看著自己,而且似乎已經看了好長時間,那眼神中略帶好奇,但更多的是清純的善意。林間的光束從她臉上和身旁一道一道地掠過,看到羅輯在看自己,她的目光並沒有迴避。
「羅老師,你真的有戰勝外星人的本領?」莊顏問道。
羅輯被她的孩子氣完全征服了,這是一個除了她之外無人可能向面壁者提出的問題,而且他們才認識很短的時間。
「莊顏,面壁計畫的核心意義,就在於把人類真實的戰略意圖完全封裝在一個人的思維中,這是人類世界中智子唯一不能窺視的地方。所以總得選出這樣幾個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是超人,世界上沒有超人。」
「但為什麼選中你呢?」
這個問題比前面那個更唐突更過分,但從莊顏嘴裡說出來就顯得很自然,在她那透明的心中,每一束陽光都能被晶瑩地透過和折射。
羅輯把車緩緩地停了下來,莊顏驚奇地看著他,他則看著前方陽光斑駁的路。
「面壁者是有史以來最不可信的人,是最大的騙子。」
「這是你們的責任啊。」
羅輯點點頭,「但,莊顏,我下面對你說的是真話,請你相信我。」
莊顏點點頭,「羅老師你說吧,我相信。」
羅輯沉默了好久,以加重他說出的話的分量:「我不知道為什麼選中我,」他轉向莊顏,「我是個普通人。」
莊顏又點點頭,「那一定很難吧?」
這話和莊顏那天真無邪的樣子讓羅輯的眼眶又濕潤了。成為面壁者後,他第一次得到這樣的問候。女孩兒的眼睛是他的天堂,那清澈的目光中,絲毫沒有其他人看面壁者時的那種眼神;她的微笑也是他的天堂,那不是對面壁者的笑,那純真的微笑像浸透陽光的露珠,輕輕地滴到他心靈中最乾涸部分。
「應該很難,但我想做得容易些……就是這樣,真話到此結束,恢復面壁狀態。」
羅輯說著,又開動了車子。
以後他們一路沉默,直到林木漸漸稀疏,碧藍的天空露了出來。
「羅老師,看天上那只鷹!」莊顏喊道。
「那面好像還有隻鹿呢!」羅輯向前方一側指著,他之所以快速轉移莊顏的注意力,是因為他知道天上出現的不是鷹,而是盤旋的警衛無人機。這使得羅輯想起了史強,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他的號碼。
電話裡傳來史強的聲音:「哇,羅老弟,現在才想起我來嗎?先說,顏顏還好嗎?」
「好,很好,太好了,謝謝你!」
「那就好,我總算是完成了最後一項任務。」
「最後?你在哪兒?」
「在國內,要睡長覺了。」
「什麼?」
「我得了白血病,到未來去治。」
羅輯剎住了車,這次停得很猛,莊顏輕輕地驚叫了一聲,羅輯擔心地看看她,發現沒事後才和史強繼續說話。
「這……什麼時候的事啊?」
「以前執行任務時受了核輻射,去年才犯的病。」
「天啊!我沒耽誤你吧?」
「這事嘛,有什麼耽誤不耽誤的,誰知道未來醫學是怎麼回事兒?」
「真的對不起,大史。」
「沒什麼,都是工作嘛。我想過段再打擾你,是想著咱們以後還有可能見面,不過要是見不著了,那你就聽我一句話。」
「你說吧。」
史強沉默良久,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羅兄,我史家四百多年後的延承,就拜託你了。」
電話掛斷了,羅輯看著天空,那架無人機已經消失,如洗的藍天空蕩蕩的,就像他這時的心。
「你是給史叔叔打電話嗎?」莊顏問。
「是,你見過他?」
「見過,他是個好人,我走的那天,他不小心把手弄破了,那血止也止不住,好嚇人的。」
「哦……他對你說過什麼嗎?」
「他說你在幹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讓我幫你。」
這時,森林已經完全消失了,雪山的前面只剩下草原,在銀白和嫩綠兩種色彩中,世界的構圖顯得更加簡潔和單純了,在羅輯的感覺中,面前的大自然正在變得越來越像身邊這位少女。他注意到,莊顏的眼中這時透出一絲憂鬱,甚至覺察到她的一聲輕輕的嘆息。
「顏顏,怎麼了?」羅輯問,他第一次這樣稱呼她,心想既然大史能這麼叫她,我也能。
「想一想,這樣美的世界。很多年後可能沒有人看了,很難過的。」
「外星人不是人嗎?」
「我覺得,他們感受不到美。」
「為什麼?」
「爸爸說過,對大自然的美很敏感的人,本質上都是善良的,他們不善良,所以感受不到美。」
「顏顏,他們對人類的政策,是一種理性的選擇,是對自己種族生存的一種負責任的作法,與善良和邪惡無關。」
「我第一次聽人這樣說呢……羅老師,你將來會見到他們的,是嗎?」
「也許吧。」
「如果他們真的像你說的那樣,而你們在末日之戰中又打敗了他們,嗯,那你們能不能……」莊顏歪頭看著羅輯,猶豫著。
羅輯想說後一種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又不忍心說出來:「能怎麼樣?」
「能不能不把他們趕到宇宙中去,那樣他們都會死的,給他們一塊地方,讓他們和我們一起生活,這樣多好啊。」
羅輯在感慨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指指天空說:「顏顏,你剛才的話不是只有我在聽。」莊顏也緊張地看看天空:「啊……是的,我們周圍一定飛著很多智子!」
「也可能這時聽你說話的,是三體文明的最高執政官。」
「你們都會笑我的吧?」
「不,顏顏,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羅輯這時有一種握住她的手的強烈願望,她那纖細的左手也就在方向盤旁邊,但他還是克制住自己,「我在想,其實真正有可能拯救世界的,是你。」
「我嗎?」莊顏笑起來。
「是你,只是你太少了,哦,我是說你這樣的人太少了,如果人類有三分之一像你,三體文明真的有可能和我們談判,談共同生活在一個世界的可能性,但現在……」他也長嘆了一聲。
莊顏無奈地笑笑:「羅老師,我挺難的,都說畢業後走向社會,就像魚兒游進了大海,可大海很渾,我什麼都看不清,總想游到一處清清的海,游得好累……」
但願我能幫你游到那個海域……羅輯在心裡說。
公路開始上山,隨著高度的增加,植被漸漸稀疏,出現了裸露的黑色岩石,有一段路,他們仿佛行駛在月球表面。但很快,汽車開上了雪線,周圍一片潔白,空氣中充滿著清冽的寒冷。羅輯從車後座上的一個旅行袋中找出羽絨服,兩人穿上後繼續前行。沒走多遠就遇到了一個路障,道路正中的一個醒目的標誌牌上有這樣的警示:這個季節有雪崩危險,前方道路封閉。於是他們下車,走到路旁的白雪中。
這時太陽已經西斜,周圍的雪坡處於陰影中,純淨的雪呈現一種淡藍色,似乎在發著微弱的螢光,而遠方如刀鋒般陡峭的雪峰仍處於陽光中,把燦爛的銀光撒向四方,這光芒完全像雪自己發出的,仿佛照亮這世界的從來就不是太陽,而只是這座雪峰。
「好了,現在畫裡都是空白了。」羅輯伸開雙手轉了一圈說。
莊顏欣喜地看著這潔白的世界:「羅老師,我真的畫過一幅這樣的畫!遠看就是一張白紙,畫幅上幾乎全是空白,近看會發現左下角有幾枝細小的蘆葦,右上角有一隻幾乎要消失的飛鳥,空白的中央,有兩個小得不能再小的人兒……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能想像出來,那畫兒一定很美的……那麼,莊顏,就在這空白世界裡,你有興趣知道自己的工作嗎?」
莊顏點點頭,很緊張的樣子。
「你知道面壁計畫是什麼,它的成功依賴於它的不可理解,面壁計畫的最高境界,就是除了面壁者本人,地球和三體世界都無人能夠理解它。所以,莊顏,不管你的工作多麼不可思議,它肯定是有意義的,不要試圖去理解它,努力去做就是了。」
莊顏緊張地點點頭:「嗯,我理解,」她又笑著搖搖頭,「呵,不不,我是說我知道。」羅輯看著雪中的莊顏,在這純潔雪白幾乎失去立體感的空間中,世界為她隱去了,她是唯一的存在。兩年前,當他創造的那個文學形象在想像中活起來的時候,羅輯體會到了愛情;而現在,就在這大自然畫卷的空白處,他明白了愛的終極奧秘。
「莊顏,你的工作就是:使自己幸福快樂。」
莊顏睜大了雙眼。
「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最快樂的女孩兒,是面壁計畫的一部分。」
莊顏的雙眸中映著那照亮世界的雪峰的光芒,在她純淨的目光中,種種複雜的感情如天上的浮雲般掠過。雪山吸收了來自外界的一切聲音,寂靜中羅輯耐心地等待著,終於,莊顏用似乎來自很遠的聲音問道:「那……我該怎麼做呢?」
羅輯顯得興奮起來:「隨你怎麼做啊!明天,或是我們回去後的今天晚上,你就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過你想過的生活,作為面壁者我會盡可能幫助你實現一切。」
「可我……」女孩兒看著羅輯,顯得很無助,「羅老師,我……不需要什麼啊。」
「怎麼會呢?誰都需要些什麼的!男孩兒女孩兒們不都在拼命追逐嗎?」
「我……」追逐過嗎?莊顏緩緩搖搖頭,「好像沒有的。」
「是,你是個風清雲淡的女孩兒,但總是有夢想的,比如,你喜歡畫畫兒,難道不想到世界上最大的畫廊或美術館去舉辦個人畫展?」
莊顏笑了起來,好像羅輯變成了一個無知的孩子,「羅老師,我畫畫是給自己看的,沒想過你說的那些。」
「好吧,你總夢想過愛情吧?」羅輯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這話,「你現在有條件了,可以去尋找啊。」
夕陽正在從雪峰上收回它的光芒,莊顏的眸子暗了一些,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她輕聲說:「羅老師,那是能找來的嗎?」
「那倒是。」羅輯冷靜下來,點點頭,「那麼,我們這樣吧:不考慮長遠,只考慮明天,明天,明白嗎?明天你想去哪裡,幹什麼?明天你怎樣才能快樂?這總能想出來吧。」
莊顏認真地想了很長時間,終於猶豫地問:「我要說了,真的能行嗎?」
「肯定行,你說吧。」
「那,羅老師,你能帶我去羅浮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