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低應一聲,開口後,因聲音壓低,更顯得瘖啞而沉,「方才打傷莊掌門的是不是你們?」
我脫口問道,「他死了沒?」
「……」師父看了我一眼,「你若真要找到莊世正陷害你的緣故,就不該取他性命。」
我撓撓頭,「本來是打算活捉他的,中途發生了點小意外。」
師父問道,「可受傷沒?」
「沒有。」我小心看他,「他找上我們華山了?」
「暫時還沒有,如今他昏迷不醒,眾人都不知發生何事。而且,從他的內傷來看,並非我們所為。」師父問道,「傷他的人,是水東流?」
我遲疑片刻,不知要不要告訴師父快活林的事。要是讓他知道我沒了華山內力武功,會不會被他當場啪唧在地上,然後逐出師門。
師父卻沒有再逼問,「這件事你別再牽涉進來,趕緊離開這裡,若你和水東流當真認識,就去投奔他吧。」
我吃了一驚,拽住師父的手,「師父,您不要我了嗎?我不走,莊世正肯定有陰謀,否則不會三番兩次派人追殺我。」
師父頓了片刻,眼中已有了怒意,「他找人害你?」
我微點了頭,見師父擔心,最後還是將快活林的事告訴了他。至少讓他知道,我如今能將自己保護的很好,一般人奈何不了我。
師父聽後長嘆,抓了我的手腕,把脈片刻,才放下,「果真是將我們門派的內力全封住了……因禍得福,也是好事,這件事我暫時不會和你太師父說,你且好自為之。你下山後,我和你太師父商議一番,也覺此事頗有蹊蹺。」
聽見太師父他們並不疑心於我,心中動容。師父嘆氣,「師父不能阻你同行,但萬事小心。為免遭人懷疑,為師先回去。」
我點點頭,認真應聲,「師父,你們也要小心。」
師父頎長的身形消失在牆垣,我看了好一會,就好像看著當年爹娘丟我到華山,轉身離開。
「渣渣,該走了。」
「哦……」收拾好心情,我繼續拉著他走,「趁莊世正還沒醒,我們趕緊走,都則等他醒來,設下陷阱就難辦了。」手上感覺軟暖,我低頭看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小鬼,你受了那麼重的傷,竟然一點事都沒了?」
小鬼嘴角一扯,「你是有多遲鈍。」
我趁機捏捏他的臉和胳膊,「喲,體質不錯嘛……對,你知不知道魔教來了幾十個教眾?就住在榮錦客棧。但我不肯定那些是不是害水東流的人,所以沒敢認。」
小鬼皺眉,「竟然追過來了。」
「小鬼,我怎麼記得水東流沒兄弟呀……」我又捏他鎖骨,往下捏,「說,你是不是小姑娘。」
小鬼怒了,躲身,「你才是小姑娘。」
「哈哈哈哈哈。」
「好了,去客棧看看。」
榮錦客棧沒有想像中熱鬧,本以為衡山派會跑過來質問魔教,可連個巴掌都沒拍響,根本沒人願意在無憑無據下陪他們挑釁魔教。
聽完小二八卦,小鬼十分大方的打發了他銀子。見他懷裡隱約露出塊梅花玉珮,我蹲身問道,「這也是你娘的娘家人送你的?」
小鬼將玉珮拿了出來塞給我,「是剛才我哥見到十七舅舅的人,說抓到一個娘娘腔,從他那裡拿回來的,現在物歸原主。」
「那你為什麼給我?不怕我到處取錢呀?」
小鬼憤憤道,「因為十七舅舅說、說我哥是個情渣,這玉珮他要暫時交給你這個渣保管。」
「……」
蕭門主果然是誤會了吧,我真不是水東流那傢伙的媳婦。
不過玉珮揣我身上也更安全,交給小鬼到底不放心。在腰間別好,戳了戳他,「我們還要在這裡蹲多久。」
後院空曠,偶爾能看見有人從窗戶那邊探頭。我們兩個人頂著簸箕蹲在這,真的很像隔壁傻蛋呀……
小鬼嫌棄道,「有點耐心嘛。你不知道,魔教的人最喜歡在屋頂聚會聊天商量事,這個位置剛好。要是貿然跑到前面去,以我現在的身手,一定會被發現的,你想要被砍成肉包子嗎。」
「什麼叫做現在的身手?難不成你待會就會化身無敵高高手?」
「好了,渣渣不要說話,你嗓門太大要被發現了。」
「你知不知道陷害你哥的是誰?」
小鬼沉默片刻,才道,「魔教左護法韓陽。」
護法?我嚥了咽,魔教等級的正三角,就是教主,聖姑,不過聖姑就是教主媳婦,要做教主夫人就先要成為聖姑,目前還沒有。其次就是左右護法了。
「沒想到他的左臂竟然生了異心,他這是要除了你哥登上教主之位?」
小鬼撇嘴,「不知道,約摸是腦袋被門縫夾了。」
「……」
小鬼不愧是魔教中人,知根知底的。不多時,果然看見幾條人影竄上屋頂,看穿著就是剛才見到的那些教眾。我側耳聽去,這點距離根本不是問題。
「襲擊衡山掌門的可是教主?」
「莊世正昏迷不醒,暫時還不清楚,只是聽說對方武功高強,絕非等閒之輩。」
「能將莊世正重傷的,又怎會是宵小之輩。」
我聽的得意洋洋,要不是怕被聽見真想好好轉達一下這些讚譽。
「屬下已查過,教主並沒進鎮,但在上一個小鎮仍有人見過。因此屬下猜測,教主應當是易容進鎮。」
「再去查。」
我抬眼往那上面看去,四五個人恭敬站在一堆,面向一人。眯眼想細看,指不定就是那個韓陽。誰想不知是不是目光灼灼,驀地見他低頭看來,一瞬想起在客棧初見的那凌厲眼神,不就是他。避之不及,小鬼已經扔了簸箕,「是韓陽,快走。」
我忙抓住他往院外逃去,那些人反應極為迅速,背後破風而行的聲音幾乎是刺入耳中,聽的心驚膽跳。一手夾著小鬼根本跑不快,幾乎毫無差距,我驀地回身,重重揮出一掌。
先追上來的果然是韓陽,眼裡閃過片刻的意外,瞬時恢復,已是迎掌而上。
轟。
兩掌對上,從手指強震到胳膊,空中急退。韓陽的內力較之莊世正高,但也並沒高多少。我穩當落地,韓陽已噴出一朵血花。趁著其餘五人將他扶住,我趕緊拉著小鬼再跑。
抱著天大地大命最大的覺悟,我一口氣從這個小鎮跑到下個小鎮,飛奔了足足十里地。實在跑不動了,剛落到平地,兩腿一軟,和小鬼一起摔在地上,喘氣都覺得沒力氣了。
小鬼面色青白,一臉想吐的模樣,「你顛死我了。」他仰面躺著,苦笑,「渣渣,前輩真不該把內力傳給你,左掌拍暈了衡山掌門,右掌拍扁了魔教護法……無論如何,你惹上大麻煩了。」
我偏頭抓了他的胳膊,嗚咽,「怎麼辦,我不想死,可現在根本控制不了出掌力道。小鬼你千萬別偷襲我,否則會一掌啪唧你的。」
「……」
喘順了氣,默默的想要是水東流在多好,讓他教我運氣調息。對,他不是在這個小鎮嗎!趕緊去找他,不等我起身,就見小鬼趴了腦袋上來,低頭湊來。我立刻抬手——
「啪唧!」
……小鬼被我扇飛了……
「小粽子!」我忙跑了過去,罵道,「還好我下意識收了力氣,否則你就死了好嘛!讓你別來偷襲我,就不聽不聽。」
小鬼有氣無力道,「給……給我親一口。」
沒等我被他氣哭,小鬼腦袋一歪,暈了。我忙給他輸真氣療傷,見他面色緩和,才稍稍放下心。因背上還有流光劍,只能抱著他去找地方。
進鎮問了有名的大夫,將他送到醫館看了傷,說無大礙,我才跑去找錢莊。餵他喝過藥,尋了客棧住下。給他擦了身,累了一日,也倒身睡下了。睡的迷糊,隱約感覺小鬼在動,我抬手壓他被子,「困……別鬧。」
面頰微熱,小鬼吐息的熱氣撲在臉上,就好像個大肉包子。我舔了舔嘴,沒等我往下咬,唇上一熱……又被偷親了吧,果然是色小鬼!
不過算了……好累。轉身背對,免得他再得逞。打了個哈欠,隱約聽見似布條的裂開聲,怒,「吵死了。」
背後微有輕笑聲,只是片刻又已停下。
好像睡了很久,總算是覺得精神了許多,伸手摸旁邊,竟然沒人了,「小鬼?!」
「小鬼倒沒有,教主倒是有一個。」
我立刻在這漆黑屋裡伸手,摸到一張微涼的臉,欣喜,「水粽子。」
「嗯,睡好了嗎?那我們趕路吧。」
我頓了頓,收手回來,「點燈吧。」
很快就聽見他起身的聲音,隨後屋內的燈火亮堂起來。我慢吞吞穿好衣服,對著鏡子梳了好久的發。
水東流環手抱胸倚在窗前,安靜得很。等我挽好發,拿齊了東西,嘶的拔劍,直直指他鼻尖,「你不把這臉皮撕下來,那就只好我來劃開了。」
他愣了片刻,一會眉眼已染笑,「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水東流?」
聲音有些耳熟,我擰眉看他,「你是……啊!你是那死太監!」
他的臉狠狠一扯,「大爺我叫玉狐狸,不是太……」
「嘖。」我搖頭,這傢伙不就是來抓我想找到水東流下落的那個妖孽男,拿著梅花玉珮去錢莊被抓住落網,沒想到這麼快就找上來了。水東流那個毒舌王怎麼可能輕聲細語的問我睡好沒,又怎麼可能看我梳妝靜候,分明是假的。
他抬指到臉頰下,懶洋洋的似要揭開假臉,剎那抬手彈開劍身,往窗外跳去。我一把拉住他,再跑就一掌把他轟了,「交出小鬼!」
他果真是狐狸,明明抓了他的衣裳,不知怎麼一晃,就脫離了。
我當即拔劍,奮力橫劈,整個窗戶啪嚓綻裂,伴著碎屑橫飛,才看見外面廊道站了十幾人。正愕然看著那玉狐狸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下,齊聲,「教主!」
「……」
還沒等我解釋,那十幾人憤怒看來,「傷教主者,死!」
「……」
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