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分道揚鑣 一場鴻門宴

  屋頂風光好,視野廣闊。烈日打映在頭頂上,曬的整個人都暈乎乎的,連湧到眼眶的淚都被蒸發掉了。

  水東流坐到一旁,往我手裡塞了酒,拍肩,「渣渣,別難過。」

  我偏頭看他,「要是讓我娘知道我不是華山弟子了,一定要被她追打三條街,太憂傷了。」

  「……你這麼傻我會忍不住笑的。」水東流末了說道,「不必在我面前強忍。」

  我抱著酒放眼前方,小鎮半面風景盡收眼底,「你拿酒給我幹嘛?」

  「一醉解千愁。」

  我拍開封口,酒味醇香,飄入鼻中,「竹葉青。」

  抱起小酒缸,酒聲嘩啦,灌了一大口入腹,香飄四溢,從喉中到肚子直燒,與刺在面上的強光相呼應,一瞬人都蒸騰得精神了。

  水東流聲音略憂愁,「渣渣,喝小口點,會傷胃。」

  原來水粽子也會安慰人,真是難得的發現。我手一伸,「你也喝。」

  他頓了片刻,將酒拿了過去,仰頭喝了一口,竟然就不打算還我了,「好了,其實喝醉了也不是好事。」

  我探身搶了回來,才喝了一口怎麼夠。抱著小酒缸仰脖長喝,越覺辛辣,全部下肚,打了個酒嗝,還是精神抖擻,嗚咽,「水粽子你知道千杯不醉的人有多憂傷嗎?師兄他們都不跟我划拳喝酒,師姐都敬我是條漢子。現在想解解愁不過是多上幾次茅廁而已,不、開、心。」

  旁邊沒聲,轉頭看去,就見水東流搖搖晃晃。我戳了戳他,「水粽子,你該不會是不會喝酒吧?」

  他打了個哈欠,面上醉紅,狹長眼眸滿是笑意。看的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傢伙就是傳說中的沾酒即醉吧,「你不會喝酒還喝乾嘛。」

  我將酒放在一旁,掄袖子準備把他扛下去,不然一個不留神他就滾到下面去了。

  「渣渣。」

  微有酒氣,隱約拂在面上。一會他的臉已快貼到鼻尖,「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我愣了愣,忽然想到剛才他護著我,眾目睽睽下英氣無比的說「誰都不許傷她」。撇開他毒舌傲嬌不體貼不穩重不……好吧,其實找不到優點,什麼優點都沒,那我還要留著過中秋嗎。

  如此貶低了他一番,總算是覺得心緒平靜了。抓了他的手準備扔背上扛下去,才發現他實在很重呀。流光劍差點沒把我的背給膈斷,忙將他穩放,取了劍下來,四下看看,沒見著附近有人。小心放下,「等會回來,別跑喲。」

  說完突然覺得自己越來越神經了……

  扛著個大男人從屋頂上跳下,引得萬眾矚目,找了家附近的客棧把他丟到床上,急忙回去取劍。

  起步躍上屋頂,那灰黑的瓦片上面卻不見流光劍。努力一咽,抬頭遠尋,遠遠十丈一道身影日下疾奔,隱約有光芒折射而來。不管那是不是我的劍,至少有希望。

  如今內力已經上升了整整五個層次的我,要追人並不算難。只是那人的輕功也實在不錯,追了半個時辰才縮短了距離,幾乎把我累垮。

  又過了半個時辰,已快到近處。轟然揮出一掌,急速滑過樹林,刮的嘩嘩直響。那人背後中招,痛叫一聲直直摔落地面。

  我俯身點了他的穴道,將劍拿回,踹了他一腳,「敢偷本姑娘的劍,找打。」

  那人面貌平淡無奇,就是個普通的年輕人,一雙眼睛倒是賊亮。我眯眼看他,怒指,「又是你這隻狐狸。」

  他可不就是玉狐狸,那害我差點被魔教誤會砍成渣的江洋大盜。

  「我不是。」

  「哼。」我伸手摸在他面頰上,找到水東流上回跟我說的但凡易容的人都是從這兒入手的地方,用力一撕,玉狐狸已痛的倒抽冷氣。假臉一去,就見了他那張過目不忘的妖孽臉,「還說不是你,你當我眼瞎了呢。」

  玉狐狸這才不甘心的看來,「你怎麼知道是我?從來沒人能識破我的易容術。」

  我吃了一驚,「這麼明顯竟然沒人識破過?你戲弄的那些人眼神到底是有多差?」

  「……你可以侮辱我的易容術但是不可以侮辱我的顧客。」

  「哦。」我蹲身戳他的臉,「你長的這麼好看,一點都不大眾,被人發現了以後還怎麼立足?還是不要做盜賊了,多危險。」

  他不屑道,「你先告訴我是怎麼認出我的。」

  「很簡單嘛,再怎麼變,人的眼睛是不會變的。」

  他一臉恍然,「難怪在客棧你可以認出我不是水東流,也是這個緣故?」

  「一半一半。」

  玉狐狸忽然滿是探究,「姑娘,你觀察入微,心思縝密,實在是學易容術的天縱奇才啊,不如拜我門下,我收你做入室弟子吧。」

  我乾笑兩聲,這個大神棍,為了逃命這種大話也說得出來,簡直就是笑掉大牙好嘛。有太師父的學武奇才就算了,還易容天才,得了,「空話就算了,說,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和水東流不放?竟然還偷我的劍。」

  玉狐狸悠哉道,「作為頗具盛名的盜賊,當然是哪裡有好貨色就往哪裡去。你知道水家的梅花玉珮多值錢嗎?不但可以到任何一個錢莊提銀子,還能在魔教經營的酒樓分舵享受各種教主級待遇。」

  我嚥了咽,從腰間裡拿了玉珮看,這東西竟然還有這種作用。

  玉狐狸眨眨眼,「水東流竟然把玉珮送給你了?難道……唔,你們都睡一塊了,果然……嘖~」

  等會,最後一個嘖的語氣詞是怎麼回事。

  「不過姑娘,即使這玉珮是你的,但是你說我偷你的劍這話可就不對了。」

  「哪裡不對?」

  「這劍也是你偷來的,我再偷,哪裡算是偷你的東西。」

  我拍拍他的腦袋,「不跟你爭辯,這把劍就是我的。」

  玉狐狸悠然道,「我勸你還是趕緊把劍給我高價賣了,我可以考慮五五分。否則,即便水東流護著你,也難保你的安全。」

  我頓了頓步子,「為什麼?」

  「雖然不知道僱主是誰,但是有人指定要找到這把劍,不惜一切代價,若有阻礙,斬盡殺絕。」

  ……我這是又要得罪什麼神秘組織的節奏嗎……怒摔,我不就是跟隨大隊下山埋伏,怎麼就攤上這麼多事了。

  憤然回到客棧,進了房裡,水東流還在呼呼大睡,被子已經被踹到一邊。重新給他蓋好,還沒等我起身,又被踢開了。再蓋,再踢。我大怒,抓了被子往下壓,總算是沒踢動了。

  誒……微微側耳輕貼,能很清楚的感覺到心跳起伏,頓覺安心。這一安心,就捨不得離開了。

  不能回華山,不能回家,眾叛親離,如今……唯有水粽子了。

  這一昏沉,已入了夢裡。

  夢境並不美好,我手裡提著流光劍,站在血泊上,屍橫遍野。一恍惚,卻見那血水中的倒影並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年輕男子。仔細一看,似乎……很像義父。

  「渣渣?」

  打了個哆嗦猛然驚醒,還覺心在急跳,稍稍抬頭,水東流正看來,「你做噩夢了?」

  我緩緩起身,抹了抹額頭,濕了,「唔,大概是。我夢見年輕時候的義父了,他殺了好多人。可是一眨眼,變成白髮蒼蒼的老人,卻握著流光劍滿是悲天憫人的模樣。我想……義父說他以前做過不少壞事是真的,選擇隱居,或許也是覺得他做錯了吧。」

  水東流也起了身,撫撫我的背,「可你不是沒見過前輩年輕時的樣子麼?」

  我搖搖頭,又看看放在一邊的流光劍,「都說劍有靈性,或許方才不是我在做夢,而是劍在憶往事吧。」

  對於我們用劍的人而言,劍是有靈氣的,所為的人劍合一,不就是人的身,劍的魂合為一體了麼?

  門聲敲響,我以為是小二,讓他進來。進來的卻不是小二,而是魔教的人。似乎是已經認定我們的關係,見我們同在床上也沒露出半點驚異,拱手道,「教主,右護法已醒。」

  水東流點點頭,「他在何處?」

  「已隨教主入住此處。」

  我暗暗驚嘆他們找人的速度一流,連住的地方都這麼快一致了。

  「讓他不必過來,我待會去看看,退下吧。」等那人出去,水東流又問道,「渣渣,你傷韓陽和莊世正時,對誰下手重些?」

  我想了想,認真道,「那時我還不能控制內力,按理說都是在情急之下用了*成內力。」

  水東流挑眉,「韓陽那個混蛋。」

  「怎麼了?」

  「韓陽的武功絕對比莊世正高,可莊世正醒了還能走動,他卻在裝死。而且,你還記得午時見到你師父他們後,本無人知曉我的身份,可我的屬下卻蜂擁而上護來……乍看之下是護主,但但凡有點腦子的,絕不會做那種事。」

  稍稍一想,我瞬時明白過來,「那些人怕全都是韓陽的人吧?」

  水東流笑道,「渣渣跟著我,智商也拔高了。」

  呸!

  他悠悠道,「在魔教,小魚管蝦米,大魚管小魚,對蝦米的接觸甚少。他們確實是歸韓陽管。本來我還對韓陽持有三分懷疑,可有了今日的事,我倒是可以確定,韓陽確實要叛教。」

  我緊張道,「那怎麼辦?待會那個有可能是鴻門宴呀。」

  水東流摸摸我的頭,「渣渣,我想起一句俗語。」

  「什麼?」

  「皇帝不急太監急。」

  我大怒,「東流你給我認真點!」

  水東流笑笑,默了默緩聲,「渣渣……待會出了這個房間,就分道揚鑣吧。」

  我愣神看他,怔了好一會,「水粽子……不要丟下我。」

  鴻門宴又如何,也好歹是一場酒宴,一場共赴的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