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路痴同行 誤入惡人谷

  水東流拍拍我的腦袋,「不是丟下,只是暫時分開。你先找個地方躲好,等我去解決了韓陽,就去找你,再陪你殺到衡山。」

  「我現在很厲害,可以揍他們。」我握緊了拳頭湊到他跟前,「我打算以後做殺手的,現在給錢我,我幫你宰了他們。」

  水東流扯了扯嘴角,「你確定不是被他們宰了?」

  「嘿嘿嘿,不怕。」

  「渣渣,你額頭冒冷汗了。」

  「……好吧,我怕。」我緊握長劍,認真看他,「可我更怕你一個人跑過去呀。還有……水粽子,我們一起上過刀山,下過火海的。」

  「嘖,見過一起享福的,還沒見過一起找死的。」水東流抓了我的手腕,「把劍拿好,要是待會見勢頭不對,就挑蝦兵蟹將砍,韓陽交給我。」

  「嗯。」

  韓陽在我心裡的定義已經是個陰險狡詐的小人,雖然水粽子該霸氣的時候會霸氣,但從脾氣上來看,還不夠老練,就怕被韓陽坑了。

  跟問了小二住處,水東流直接領我過去,進了房間,都覺是踏進了龍潭虎穴。隱約有菜香飄來,更像鴻門宴了。

  屋內的人一見我們進去,又齊刷刷單膝跪地,「教主。」

  韓陽也掙紮著起身,看他模樣就是意思意思,可是現在的水東流對他約摸是一肚子嫌棄,也不跟他虛情假意。韓陽只好折騰下地,似痛得聲音都發抖了,「參見教主。」

  「都起來吧。」

  待他們起身,水東流已經坐下,又拉了張凳子給我。於是我就在眾目睽睽下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當然,仍緊抱著劍。

  離韓陽最近的一人說道,「教主……這位姑娘並非是我魔教中人,可她自稱是魔教所派細作,讓關中眾門派誤以為我們是一丘之貉,平白蒙受冤屈。如今我們身在關中,暫時他們不敢有所行動,但難免惹怒他們,會被報復。」

  我默默舉手,「糾正一點,我從未說過自己是魔教的人,是他們一直以為如此。而且,我只是跟你們教主關係較好,誰沒一兩個朋友呢。」

  那人瞪眼,水東流說道,「她的事不必多說。我倒是想知道,為何我當初想去中原,結果卻到了關中?來這裡的消息還被人外放,遭到埋伏。」

  滿屋靜悄悄了許久,才有人低聲道,「教主您是路痴不是眾所周知的事嗎……」

  在如此嚴肅的氛圍下冒出這一句,別說我,剛才還一臉肅色的眾人已是微微偏頭,忍笑忍得雙肩微顫。水東流嘴角抿高,一直不動聲色的韓陽又跪下了,這回卻不是單膝,而是雙膝,其餘人等也都紛紛跪下,「教主可否將地圖交給屬下一看?」

  我從懷裡拿出來遞給他,等著看他怎麼狡辯。

  韓陽低頭細看,神色變幻莫測,忽然痛心,末了大怒,將圖紙啪唧摔在旁邊一人腦門上,喝聲,「這地圖你從何處得來,竟有好幾處標註錯誤,連累教主誤入關中,被人埋伏。」

  那人一個哆嗦,什麼話也沒狡辯,一個勁的猛磕頭,「屬下從小販手中購買,因未來過關中,並不知曉圖紙造假,還請教主恕罪。」

  我眯眼盯著兩人,韓陽只是看了那麼一會竟然就知道有幾處標註錯誤,號稱認路小能手的我都認了很久。再看那人,這戲恐怕早就是準備好了的吧。

  水東流微微探身,笑道,「看來是我疏於管教了,我幾乎命喪關中,屢次被傷,死罪……難免。」

  聽見那難免,偏頭看去,水東流已是一瞬起掌,拍在那人腦袋上……

  連吱也沒吱一聲,就這麼……倒地了……

  啪嗒。一滴冷汗從脊背落下……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年紀輕輕的他能坐上魔教教主的位置了,這傢伙根本就不是吃素的。那我喊他水粽子罵他毒舌王,該不會有性命之憂吧。

  屋裡的人面色劇變,根本無人去看那橫在屋裡的屍體。水東流半晌才說道,「他是韓護法的手下,他犯錯,死罪難免。但圖紙經由你手,過錯難免,活罪難逃。我暫且罷免你護法一職,等哪日你戴罪立功,再重回護法一位,你可服氣?」

  韓陽微頓,到底還是頷首應聲,「教主英明,屬下認罰。」

  水東流對幾人說道,「你們將這件事送回總舵和京城分舵,讓左護法暫時接替韓陽職務。」

  「是,教主。」

  等那幾人離去,水東流慢悠悠喝了一盞茶,才起身,「我還有事要處理,不必你們在旁礙事,速速回京。」

  說罷,又握了我的手往外走。我忍了好奇心,等和他走到街上,還沒開口,他就先抓著我的手往我的衣裳上擦,「渣渣,你手心全都是汗。」

  「……所以你就如此君子的擦在姑娘身上嗎……」

  我憤然,他又笑的絲毫無害,「你一定很想問我,為什麼不殺了韓陽。」

  鑑於知道太多八卦是要被滅口的金字良言,我果斷答道,「不,我一點也不想問。」

  水粽子竟然怒了,「那你就假裝想。」

  小心臟一抽,我顫顫道,「好吧……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他面色緩和,一臉耐心的解釋道,「我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他要殺我,甚至在決定找他前,就已經想好以他的手段一定會找替死鬼。」

  「水粽子你猜對了。」

  「嗯,魔教繼位是教主若不幸遇難,就由聖姑接替。但現在魔教沒有聖姑,所以會由右護法接任。」

  我恍然道,「你藉故卸任他的職務,還將這個消息讓人趕緊報到總舵分舵。那就算他現在殺你,也是左護法繼位,根本沒他半毛錢關係。如此一來,他不但不能算計你,反而還要把你保護的好好的,讓你恢復他的職務。」

  水東流斜乜我,「渣渣,話都被你說完了。」

  顧不得他的眼神,抱了他的胳膊樂的歡喜,「水粽子你真是太聰明了。這樣的話,就不用擔心會有人偷襲你了。」

  水東流笑笑,心情大好的模樣,「走,帶你去吃肉丸子。」

  我更是大喜,找了家攤子點了二十粒肉丸子,盛了滿滿兩碗,口水橫流啊。接過他遞來的筷子,撒了一把蔥花,捧了碗要先喝口湯,頓了頓看他,「水東流,剛才你殺人後……沒洗手吧?」

  他挑眉,「沒有。」

  我哭泣,將碗推到他面前,「混蛋,你故意的,不許浪費,都吃掉。」

  「有蔥!」

  「我挑了還不行嗎。」我又讓小二上了一碗,耐心給他挑了蔥花,「兩兄弟都是不吃蔥的,果然是一家人。」

  「渣渣。」水東流的聲音竟然難得的柔和起來,「我從不會殺無辜的人。剛才那人和韓護法做戲,已然是和他一路貨色。我不取他性命,日後他也會伺機殺我。」

  我點點頭,「我明白。」

  行走江湖,道義在兩邊,利字擺中間。對方沒了道義,那自己還和對方說這些做什麼。

  吃過東西,水東流在路上直接攔了輛馬車,見他仔細看馬,準備買下馬車。我前後看了看,見對面有綢緞鋪子,跑過去買了一匹布,將流光劍裹好。不管玉狐狸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它看起來價值不菲,為免再被賊人盯上,就暫時這麼裹著吧,抽出來還是很方便的。

  從鋪子出來,見兩三人正往隔壁藥鋪走。我眨眨眼,默默背身,後頭還是有冷聲飄來,「喲,這不是細作小能手,花梨姑娘嘛。」

  師兄的聲音分外刺耳,我背身不答。又聽見師姐低聲勸「師兄……」。一會又是另一個師兄冷冰冰的聲音「師父被你重傷,華山派也成了大笑話,你倒是從此逍遙了」。

  我吐納一氣,提步往前走,師兄們追了上來,攔了我的去路。

  「花梨,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為了一己私利背棄同門,十年情義都可以不要了嗎?」

  「她若有良心,哪裡會做出欺師滅祖的事。」

  轉眼看見有其他門派弟子陸續過來,我齜牙,「快滾,不然揍斷你們三根肋骨。」

  師姐氣的大喝,「梨子!」

  我咬了咬牙,迫不得已打傷了師父,難道現在還要當著別人的面傷他們,再演一齣戲嗎。想到要出手,已經痠軟無力。正糾結,辮子已被人一扯,馬蹄聲叮咚停下。水東流斜斜看來,「走。」

  眾人見水東流在,也沒敢上前。我鬆了一氣,跳上馬車,師姐已追了上來,「梨子,你要是走了,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我用力抱著劍坐在他一旁,沒敢回頭,愣神看著前方。

  從獨自下山的那時起,就已經回不了頭了吧。

  眼前往事交疊,景象越來越清晰。師兄說的沒錯,十年情義,哪裡能全都斷了。

  越想越心酸,等發現眼前越來越黑,抬頭看看天,已經全黑了。看著前頭的路,我眯眼細看,「水粽子,這是哪裡?」

  水東流也眯眼,「看你一直神傷,如此君子的我不忍打擾,一時忘了問往哪裡走了……」

  「說通俗易懂的人話好嗎?」

  「我們迷路了。」

  「嗚嗚嗚。」

  心裡更悲傷了,再也不要跟個路痴一起同行。在我悲傷憤懣之際,馬車疾奔而行,已經脫離山道,往一條小道飛奔。一塊大石碑立在岔路口,被烏雲遮蔽的月光灑了一片銀白在印刻著血紅大字的石碑上,分外觸目驚心——

  惡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