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至死不渝 百花谷真相

  事實證明人真的不能太煽情,而且是在墜落的時候煽情,一不小心,就變成矯情了。

  深情一聲「水粽子」,嚇的他步子踉蹌,優雅的著落姿勢成功的被我變成了狼狽狀,抱著我一個趔趄,摔倒在一旁,大怒,「渣!」

  我抱緊了他的腰,使勁磨他胸膛,「水粽子,水粽子,水粽子。」

  後領被他抓住往後挪,語調已是滿滿嫌棄,「端午已經過了。」

  我趴著不動,能這麼抱著就好,「我回來了,水粽子,我都想起來了。」我抬頭看他,雖然在這幽深的地方看不清楚臉,「我確實喜歡上了你這麼一個毒舌又沒耐心的人。」

  水東流身體一僵,瞬間凌亂了,「我不喜歡你,一點也不。」

  「那為什麼剛才來救我?」

  他頓了頓,貌似在沉思,一會竟然害羞成怒,「身為一個君子,就算是隻豬,我也會去救。」

  我撲哧一笑,捏他的臉,「不急,我都想起來了,你也一定會記起的。只是……水粽子,別讓我等太久,不然我會難過的。」

  他這回沒說話了,我埋頭捂臉,真是越活越矯情。

  「我去看看地勢。」

  「嗯。」依依不捨鬆了手,仰頭看去,洞口已關,我嘆道,「這已經是我們第四次一起掉坑了,如果寫進話本裡,別人一定罵作者沒職業道德,全武林遍地挖坑不填,還有掉坑一定是全文推動感情的主線。」

  「……四次?」水粽子哼聲,「不可能,我的武功不可能那麼差。」

  「阿嚏。」我吸了吸鼻子,「玉狐狸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留意到他說的話沒?為什麼之前沒有回來,這次卻非要拉著我們來,甚至還不惜得罪我們將我們關在這裡?因為他真正想利用的,是我們的手下。」

  我微微瞭然,「守在外面不能入內的一百六十餘人?」

  水粽子應聲,「是,先將我們引誘到這裡,再關在此處。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到外面通風報信,說我們被花無果擒住,順利帶他們進谷。他們一旦找不到我們,玉狐狸一路又和我們感情頗好的模樣,他們信他也不奇怪。只要說我們被花無果陷害,兩方開戰就順理成章,他要殺花無果就容易多了。」

  我咬了咬牙,「百花谷的那些人對他並不差,可他為了給喜歡的女人報仇,卻不惜將他們也毀了。那樣即使殺了花無果,又有什麼值得歡喜的。」

  「玉狐狸並不打算活下去。」水東流語氣淡淡,聽不出什麼感情,「否則他也不會得罪我們,復仇計畫成功後,你當我們會放過他?」

  我抱膝想著玉狐狸剛才的眼神,滿是愧疚,就是因為那一瞬的愧疚,才讓我覺得他是過分,但不至於到該死的地步。我從懷裡掏了火摺子出來,估計是泡了水,吹不亮。站起身時,才發現腳踝疼,苦了臉,「腳崴了。」

  水東流本來已經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什麼話也不說,摸索了位置將我抱起,嘀咕,「我竟然會抱人。」

  我歡喜道,「因為你已經抱過我很多次了。第一回你抱我也是在山洞,可是那時候你十分嫌棄我,姿勢也不對,更慘的是我渾身都是傷,苦不堪言。」

  他邊走我邊嘰嘰喳喳,難得的沒冷言打斷。

  因這裡漆黑無光,他走的很小心。我環手抱著他的腰,一點也不怕他永遠是這個模樣。水粽子啊水粽子,就算丟你一百次,我也會一次一次找回來的。

  「阿嚏。」我哆嗦道,「這裡冷的不正常。」

  「嗯。」

  水粽子的聲音微沉,緊抱的手也覺繃起了,他也冷。

  這個洞穴一定至少有兩個口,否則不會有風捲來。而且還十分寒冷,越走就越冷。我努力給他搓心口回暖,開始還好,過了會聲調都繃了,「你別磨,我、我熱!」

  我收了手,憤然,還是把這毒舌粽子丟了吧。

  他腳步一停,不走了。將我放了下來,我抬手摸去,意外道,「竟然是死路。」

  可惜沒有光源,否則就能找找有沒機關。忽然又被抱起,往回走,走了一半才放下。

  「我去碎了那石壁。」

  我胡亂摸去,抓住了他的胳膊,「小心,還有,剛才我站的地方腳下微微有風,那兒應當是門縫。」

  沉默片刻,他又挨了過來,「我還是把你弄遠點,否則以你的渣功夫,一定會被碎石彈傷的。」

  忍不住摸到他面頰,探頭用力親了一口,他驀地一抖,「啊啊啊!」

  「哈哈哈。」

  「……」

  看水粽子凌亂其實是一件美事。我默默惡趣味著,才發現他都快要把我送回掉進來的地方了。等他重新回去,不多久,碎石聲震耳欲聾。忽然就亮了起來,那邊應當是有光源的。

  他回來時,挨的近了,臉依稀能看見,還有白色的灰塵落在他眉頭上。抬手小心撣去,那長眉就擰緊了。於他而言,依舊很難接受「陌生」姑娘碰他呀。

  石壁後面的亮光並不是燈火,而是夜明珠。滿屋都鑲嵌著拳頭大小的珠子,亮瞎了眼。地上泛著寒氣,直撲明珠,一瞬似入了仙境。屋內寬敞,卻陳放一具冰棺,底下冷氣撲騰而起,難怪這裡會那麼冷。

  「冰窖……」水粽子往前走去,到了冰棺旁邊,才停了步子。

  那冰棺裡隱約看見有人靜躺,但看的並不清,正琢磨這到底是誰。冰棺啪的就被推開了。我眨眼看著他,「水粽子,說好的三好青年呢。」

  他扯了扯嘴角,目光猛地一頓。我順著視線看去,看清那棺中人,除了不見生命跡象,面貌栩栩如生,愕然,「花無憂?」

  玉狐狸說花無果殺了她的親生姐姐,看來果真不錯。水粽子卻是擰眉,伸手往她手脖探去,「面色呈青黃色,並不像是受傷而死。」

  「那是中毒?」

  「百花谷以什麼聞名?」

  我瞭然,百花谷也是解毒門派,更何況是門主。花無果選擇毒殺花無憂,簡直就是蠢爆了。

  「花梨。」他忽然笑的和藹起來,「你去看看她有沒有受傷。」

  我抖了抖,似乎有些明白他在想什麼。如果花無憂沒有受傷,也沒有中毒,那就是說,死因絕對跟玉狐狸想的不一樣,那裡頭是不是有隱情?我咬了咬牙,「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他斜乜我,頗為輕視,「說。」

  「不要叫我全名。」

  「那叫你什麼?」

  「渣渣。」

  「……好……吧。」

  他一定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喜歡這個稱呼,事實上這個叫法真該唾棄的。所以說習慣成自然,不好,不好。

  查看完畢,我的手都冷的紫紅了,「沒有,一點傷也沒有。反而更像是……得了什麼重病,瘦的可怕。」

  「玉狐狸不是說,花無憂身體一直很差。」水粽子沉思半晌,緩聲,「我比較奇怪的是,花無果想要坐穩谷主位置,為什麼不殺了最親近的玉狐狸,反而留他在百花谷。」

  我也覺得這事蹊蹺,「姐姐病死,花無果繼位也是名正言順,那為什麼還要假扮花無憂?」

  「那只能是從她所沒有的入手想了。」水粽子倚在冰棺上,沉吟道,「玉狐狸不是說,無果花費了五年時間去學她姐姐?我之前曾想,那是為了□□做準備。可現在看來,她根本沒有必要,那為什麼要學?」

  我看著花無憂清瘦的面龐,即便削瘦,也還是個美人。

  「在無憂被害的五年前,無果就在學無憂的一舉一動。我們只當她小姑娘心性,好玩好動」

  「無果曾說過許多回,如果她早點出生,那她就是谷主。」

  「即便我們玉家是世代輔佐谷主的暗影,但也沒有人會相信毫無證據的我。因此我故意沾花惹草,她才放手讓我離開。」

  將玉狐狸的隻言片語聯繫起來,忽然有個設想在腦袋辟裡啪啦的炸開了。我嚥了咽,「水粽子,我想……花無果是喜歡玉狐狸的。名和利她都有,可是唯有玉狐狸不是她的。她明白,就算她做了谷主,玉狐狸也不會喜歡她,因為他只喜歡花無憂,她的姐姐。」

  水粽子眸光一動,「她模仿花無憂,也是想變的和姐姐一樣,以為那樣玉狐狸就會同樣喜歡她。」

  「可她發現那樣做是徒勞的,玉狐狸只喜歡一人。因此在花無憂過世後,她隱瞞了這件事,以花無憂的身份活了下去。甚至不惜……破了自己的處子之身,可她沒想到的是,玉狐狸跟她姐姐根本沒有過肌膚之親。」

  將整條線索串聯起來,一切沒有想通的都清楚擺在面前。

  花無果並沒有大錯,但是她所做的已經快招來殺身之禍!還是被最喜歡的男人殺了。我扶著冰棺,手上冷意幾乎戳進心口,「不行,要去攔住玉狐狸,否則……」

  否則他會殺了花無果,死在心愛的人手中,花無果的一生就都是悲劇了。

  可這裡根本沒有路,急的團團轉。水粽子四下看看,拉住我,「這些冰是從哪裡來的?」

  我眨眨眼,對呀,算起來花無憂也死了好多年了,隔壁還是石洞,這裡卻常年冰川不化?想想十分不科學,「阿嚏。」

  水粽子脫了衣裳給我裹上,「你先去石洞那邊,我在這裡找找出口。」

  再多留也是給他添麻煩,我點點頭。他將我抱起,要送到那去。步子還沒邁開,他又頓下,抬腳將棺蓋踢回,躲在冰洞石洞的交界處。

  石頭轟隆作響,微微探頭,那原本是冰壁的地方,豁然開了一道門。陸續有人進來,將車上冰塊放下。

  我屏氣輕聽,他們應當不知道這裡面的人是誰,就算是看見了,花無果只要說裡頭的是「花無果」,他們也不會多疑吧。

  待他們四人走到最裡處放置冰塊,水粽子身形一動,抱著我往外急走。只是一瞬,夾著他們的愕然喝聲,我們已經衝到門口,又是一條狹長廊道。

  背後的怒斥聲驀然做大,水粽子目不斜視,腳步也沒半分停留。越往外就越覺溫暖,只見光源在前,他猛地一邁,熱氣熏來,終於出來了。

  「百花谷還沒有亂,我們要快。」

  我不敢多做動作,他猜的應當沒錯。如果百花谷亂了,那些運冰的人還能那麼淡定?冥思細想房間的位置,落入洞穴,前行的方向,那出來的地方應該是西面。抬頭看看日頭,確實是往東邊,水粽子終於沒有跑錯方向了。

  估摸只要半盞茶的功夫,就能到大殿上。水粽子忽然腿一震,我抬眼看去,身子已被他飛甩出去,在空中轉了圈,重重摔到地上,痛的三叉神經直抽。回頭一看,不由差異,水粽子又變成小粽子了。

  他坐在寬大的衣服上面,滿臉大霧,明顯還沒回過神。我手撐著腰挪著傷腿到他面前,「水粽子,你變身越來越沒定性了。」

  「……你、你怎麼知道我……」他忽然瞪大眼,「等等,你是男的?」

  我敲了他一記栗子,「口胡,我是姑娘。你上回也是沒碰男人就變這模樣了,有點危險。」

  水粽子愕然,「你連這個也知道?!」

  我眯眼看他,「這回你該相信我倆關係非同一般了吧。」

  他抿了抿唇,一臉我才不信渣渣你快走開的表情。我捏捏他圓乎的臉,「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去找玉狐狸說個明白。」

  「誰也不許走!」

  厲聲傳來,我急忙拉住小粽子往旁邊拉,警惕看去,竟是那運冰人提劍追來了。由天而落,急速前來,殺氣騰騰似要奪我們性命,「大膽賊人,竟敢侮辱小谷主靈魂安寧,受死吧。」

  原來他們將那人當做花無果了,我彎身將小粽子團住,大聲道,「那不是花無果,那是花無憂!」

  「住口!」

  劍氣幾乎飛刮耳邊,一瞬心涼。忽聞耳畔叮叮脆響,那殺氣陡然散開。

  「門主!」「教主夫人!」

  聽見這喊聲,瞧見那黑白影子,我簡直要感動的熱淚盈眶了,「別傷他們性命,先擒住。」

  門人和魔教教眾很快就將那幾人擒下,我鬆了一氣。門人已說道,「百花谷果然要取門主性命,是屬下疏忽了。」

  「玉狐狸說我有危險你們才進來的?」

  「回門主,是。」

  我咬牙,「玉狐狸去哪裡了?」

  「玉公子讓我們往這邊過來營救,他獨自去找花谷主了。」門人忽然圍成團,「百花谷的人追過來了。」

  那魔教教眾問道,「夫人,我們教主在何處?」

  我撓撓頭,肅色,「他已經去找玉狐狸了,我現在也過去,飛舞門隨我來,你們保護好這小鬼。」我低頭對他說道,「兵分兩路,我去阻止玉狐狸,你在這跟百花谷的人解釋清楚,免得兩敗俱傷。」

  他點了點頭,等我挺直了腰,又道,「渣渣,小心。」

  聽見這話,心情大為愉悅。因腳踝有傷,只能找了個武功身子好的門人,背我去找玉狐狸。趴到他背上那一刻,小粽子仰頭抿唇,盯著我不言語。

  喂喂,這種瞬間覺得自己在紅杏出牆的感覺是鬧哪樣。

  門人背著我往大殿趕去,眾人已是四面開路緊隨,偶爾遇到谷裡的人,也很快被打退,一路平安到達大殿。

  此時殿內悄然無聲,也無人進出。我指了指四處入口,「每個地方分撥十五人去找,找到花無憂和玉狐狸任何一個都過來稟報。」

  宮殿並不小,找人不是容易事,沉思半晌,找了個最有可能的地方,臥室!

  一想起,立刻讓他過去。門人速度非常快,那邊竟也是空無一人,不難想像是被玉狐狸支走了。花無果簡直是危在旦夕,急的我額頭都冒了汗。

  何必這麼傻,傻到最後還要被喜歡的人殺了,想一想都捉急。

  人生地不熟,終於見著一個房間與其他地方不同,奢華瑰麗。

  「破門!」

  一聲令下,眾人提劍,嘶嘶將門斬斷。剛跳進去,就見玉狐狸和花無果正纏綿,那衣裳都褪到了一半。擦,這混蛋竟然用美男計,花無果有招架之力才怪。本是溫情一幕,玉狐狸視線對及我,剎那變的冷酷,手上竟多了三枚銀針。

  「不要!」

  我嘶聲,大的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玉狐狸手中的針卻已拍進花無果裸亅露的肩上。

  花無果面露詫異,玉狐狸又是抬手,用力往她肩膀拍了一掌。那種力道,針都該入了骨髓,除非削骨,否則根本取不出來了。她抬起左掌,似要還擊,可到底還是沒有。玉狐狸再要出手,已被門人制止。他冷笑,聲調張揚而痛快,「這毒是專門為你研製的,必死無疑。」

  我咬牙上前,「花無果,你真是個笨蛋。玉狐狸,你也是個蠢貨!」

  玉狐狸眼神已是迷離,「無憂,我終於為你報仇了。」

  花無果肩頭已經呈現紫黑色,那毒散的非常快,不住的發抖,雙淚垂落,「你知道……你知道我不是姐姐。你剛才……那樣,只是為了伺機殺我。」

  我拿了旁邊衣裳將她半裸的她裹好,玉狐狸冷聲,「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她,你為了□□,將她殺了。」

  花無果微微一笑,大滴的淚滾落,「我殺了我姐姐?原來我在你心裡,不過是個歹毒心腸的。」

  那聲調悲涼,連我聽了都難過,「玉狐狸,你簡直是個混賬東西。你仔細想想,她既然能殺花無憂,為什麼不殺了最熟悉花無憂的你?為什麼還讓你輕而易舉的進百花谷?為什麼剛才不還手?因為……」

  「不要說。」花無果冷冷盯來,俯身吐了一口血,「不要說……沒意思,可惜直到我死,才明白,這根本沒意思。」

  我愣神,這到底要絕望到什麼地步,才會說這樣的話。玉狐狸連看也不看,「你該死。」

  「啪!」

  玉狐狸驚訝看來,那俊美的臉已經被我刮了五道紅痕,我抓了他的衣襟怒聲,「花無憂是病死的!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去想,自私的活在自己的執念裡,你不是混蛋是什麼!」

  「……」

  我憤怒的真想將他打醒,花無果身子一軟,已往床榻倒去,閉眼前刻,仍抓了他的手,「玉哥哥,無果喜歡你,至死……無悔。」

  玉狐狸渾身一震,我怔忪片刻,直到看見她染血唇角的那抹笑,才恍然——她就算是死,也要讓玉狐狸在真相中自責一輩子。她不是無悔,而是要讓那句話成為他心頭的刺,刺他一輩子。很顯然,從玉狐狸的神情來看,她成功了。

  我扯了扯嘴角,混蛋,通通都是腹黑。偏頭說道,「給我一把劍。」

  門人立刻挺胸,「殺玉狐狸不必門主親自動手」

  「不是。」我擺起認真臉,「我要割脈。」

  「……」

  見他們大霧,看神經病似的,我默默望著房梁,「誰讓我突然想起自己的血可以解百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