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何所冬暖·十二年,夠嗎

  昨天的「吵架」最終應該算是和好了吧。我想。

  「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我緩過神來,笑道:「不,沒什麼。」

  我跟小姨要去大宮看一場畫展,因為時間還早,就坐在香榭麗舍大道街邊的露天椅子上聊天,旁邊是一位老先生,戴著一頂黑帽子,正低頭看報紙。

  「可你的表情告訴我不是沒什麼。」

  我對小姨的「盤問」一向沒辦法,只能轉移話題道:「看完畫展,你還想去哪裡?」

  「怎麼?不想陪小姨了?有約會?」

我哭笑不得,「沒有。沒有約會。」

  小姨嘆了口氣,拍了拍我放在膝蓋上的手,「我昨晚上也想了很多,那人做了那麼多,你不會無動於衷。」

  我看著前方路面上的兩隻鴿子,「是。畢竟我也只是個平凡人。」

  「他可不見得是個平凡人。」

  我側頭看小姨,「小姨,你真的不喜歡他。」這是一句肯定句。

  「沒有人會喜歡處處算計的人,就算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但這種人,如果哪天他對你沒愛了,你該怎麼辦?」小姨最後還是嚴肅道,「安桀,你們是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小姨並不願左右你的人生,但我還是要說,我並不贊成你跟他在一起。」

  老實說,我自己也不知道跟他到底會走到哪一步。

  小姨說的在一起,其實我們還只是在學著怎麼在一起。可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局面,是始料未及的。但是分開,好像也已經很難。

  不是我已有多離不開他,而是對他殘忍我已經做不出來。

  但我並不想讓小姨勞心費神,至少眼下我不想破壞她的興致。最後我跟小姨說:「今天一整天我都陪您遊巴黎。」

  看完畫展後去了巴黎幾處具有代表性的景點,愛麗舍宮、協和廣場、巴黎聖母院……小姨以前來巴黎都是來去匆匆,這次也算盡興。

  入夜回到酒店,小姨累得直接躺在床上了,感慨不得不服老。

  因為睡覺還太早,我不想將時光輾轉反側地浪費在床上,於是跟小姨打了招呼就去樓下逛。

  小姨住的酒店就在香榭麗舍大街附近,我慢慢地往凱旋門的方向走去,望到遠處的埃菲爾鐵塔,這座巴黎的標誌建築,剛造起來的時候法國人覺得它很難看,甚至還提議拆除它,後來卻成了法國人無上的光榮。果然人、物的好與壞有時候是分背景、分時間段的。

  我又想起席郗辰,他到底是好還是壞我無法下定論,但他對我的好我已否認不了。

  我想著他,他就來了電話,這也真是神奇。

  「你在哪裡?」

「快要走到凱旋門。」

  「我去找你?」

  「好。」

  十分鐘後,我站在凱旋門下,入夜後遊客少了很多,我仰頭欣賞著頂上的浮雕,不管來過幾遍,這件經歷了二百年風吹雨打依然精美絕倫的藝術品我還是看入了迷。我就這樣兜兜轉轉看了幾圈,直到我感到有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這邊看,我才回頭看去,是一名外國男子。

  他笑著朝我走過來,友好而直接地跟我搭訕:「你好。」他說的是英語。

  我回了法語的「你好」。

  「你的聲音很動聽。」他的嘴角揚起,這次說的是法語。

  「謝謝。」

  「願意跟我一起在這附近走走嗎?」

  正待我開口,肩膀上有一隻手臂輕輕環上,有人從我身後將我摟住,然後是流利的英文:「抱歉,她只能由我陪。」

  我側頭就看到那張英俊出色的臉,直覺說道:「這麼快?」

  席郗辰隨後拉住我的手,五指滑入緊緊相握,「失陪。」他這話是對對面的外國人說的,很有禮。

  他說完便拉著我往前走去。

  「怎麼了?」他的步子有點急躁,從容不再,看起來更像是在鬧彆扭。我有些摸不透。

  「我現在看到別的人對你有跟我一樣的想法我都受不了。」

  「……」

  席郗辰突然停步,靜靜地看著我,過了片刻他嘆了一聲說:「安桀,我愛你。」

我頓了下,這是他第二次說「愛」,上次我沒有任何表示,這次我應了聲。

  席郗辰眼中有笑意,隨後將我拉進環中。我任由他摟抱著,巴黎是浪漫之都,隨處可見擁抱擁吻的情侶,路人不會多看。

  情侶嗎?

  我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有種很久沒有過的安心感,「席郗辰,要去見見我小姨嗎?」

  大概有五秒鐘的時間,他的身體一動未動。

  這是一種承諾,我會跟他試著走下去的承諾。

  「小姨一定會生氣……」愧疚的話被窒息的熱吻吞沒,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退開,將額頭抵著我的,兩人的氣息都有些混亂。

  我平息心中的波動,「以後在公眾場合你能不要吻我嗎?」即使這裡這種行為司空見慣,我還是覺得不自在。但我得承認,最近我不自在的還是因為他的親近。

  我聽到他低喃:「情難自禁。」

  回到小姨的酒店已經快晚上八點。

  「知道回來了。」坐在床尾看電視的小姨回眸一笑,但當她看到我身邊的人時,表情凝固了。

  「小姨,他是席郗辰。」

  小姨站起來,「我沒忘,不用介紹。」

  我為難,走過去抓住她的手,有種道歉的意思。

  小姨看著席郗辰,眼神中有著顯而易見的不贊同,「年輕人,我給你機會,你現在離開,我不會多說什麼。」

  席郗辰只是淡然點頭致意,便跨步進來。

  「說起來,我也算是你的長輩。」小姨板起臉。

  「是。」他微微一笑,「您是安桀的小姨,自然是我的長輩。」

  我還是第一次聽他用「您」。

  「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你。」

  「您喜不喜歡,並不重要。」

  小姨一愣,「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冷漠狂妄?」

  「不在少數。」

  「為什麼找上安桀?」

  席郗辰轉頭看向我,眼中是只有我才看得懂的溫柔,而這樣的溫柔竟讓我有點坐立不安起來,「我去燒水泡茶。」

  「膽小可不像你了,安桀。」小姨不讓我走開。

  我一滯,笑道:「小姨說笑。」

  「林女士。」平淡的語調聽不出絲毫情緒,「我不希望她為難,更不希望您讓她為難。」

  「怎麼?開始教訓起我來了?」

  席郗辰面無表情,「安桀愛戴的長輩,我勢必尊重。」

  「如果我不是安桀愛戴的長輩,你會怎麼對我?既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也不隱瞞了,這兩天我讓國內的朋友找人查過你,這事安桀並不知道。我想說,年輕人,你的事蹟可豐富了,我活到這把年紀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年輕有為』的人。」

  席郗辰看了我一眼,「林女士,有什麼問題您可以直接問我,不必如此費心。」

  「怎麼,緊張了?放心,你應該知道以你的才幹外界能查到的也就這麼一點。」

  「你想知道什麼?」

  「跟聰明人講話就是輕鬆。我不管你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也不管你有多富有,多有水準有能力,我只想知道你接近安桀的目的是什麼,別跟我說是愛。」

  「那麼,」冷沉的嗓音多了幾分輕柔,「迷戀呢,這理由可以接受嗎?」

  小姨頓了頓,回頭看向我,我只笑笑,但緊張感已從心底泛起。

  「十二年,夠嗎?」

  不知,竟是這麼久,十二年嗎……

  小姨冷冷一笑,「沉默寡言?外界對你的評論似乎有所出入,你覺得我會相信這些浮誇的言辭?」

  「你的相信與否對我來說無關緊要。」

  小姨冷哼道:「聽你這話你還是相中了我家安桀十年八載了,為什麼現在才說?」小姨的話有點嚴厲了,「尤其安桀在外受苦的這幾年裡,你怎麼沒來找她?明著來。」

  「拓展事業。」席郗辰的眼眸波瀾不驚,看向我:「她出國時,我剛接手父母的企業,底下一團亂,而簡震林還未失勢,我要確保自己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才敢站在她面前。」

  點到即止的幾句話,卻讓小姨震驚得一時無法言語。我亦然

  「你還真是偉大,還幫安桀報復簡家?」

  席郗辰溫柔的眼神依然緊鎖著我,「她不會想報復別人所以我並沒有多做什麼,簡震林一直太過貪心,貪得無厭,失勢只是時間的間題。我只不過是靜觀其變。」

  並沒有多做什麼而不是並沒做什麼。我忍不住哭笑,聽他講話真的需要花心思聽。

  但不管他做了些什麼,我竟覺得自己都不會再去質疑他了。

  「小姨怕是要生氣好久了。」我送席郗辰到酒店樓下,按了電梯,又忍不住回頭望了眼關上的房門。席郗辰牽起我的手,十指交纏,有些小動作他慣做,「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我搖頭,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席郗辰每次都很擔心我會生氣,即使只是在一些小事上,「倒是不知道你的口才這麼好。」

  「安桀,我不懂什麼花言巧語。」走進電梯裡席郗辰就把我抱進懷中,「我從沒說過迷戀這種話……」他輕吻我的臉頰、眼瞼。

  「有監控。」

  「那就讓他們看吧,我不介意。」

  我介意……

  「安桀,雖然那六年你對我的恨讓我很受煎熬,但我又矛盾地欣喜著因為那份恨而讓你記住我六年,你知道,以你的性子,六年的時間,你一定早就把只有幾面之緣的人忘得乾淨徹底。「

  我被他印在後頸的吻弄得有點癢,「席郗辰……」

他嘆息:「你要體諒我,我想了你十二年。今晚去我住的地方?」

  「你……」臉上不由升起一抹燥熱。

  他沉沉笑道:「你在亂想嗎,安桀?」前一刻引得我亂想的人如是說。

  他抱著我的力道變重了些,「安桀,以前你很牙尖嘴利的。」

這人是在挑釁嗎?

  「跟我說話,安桀。」他的手指觸碰我的耳朵,我感到他指尖傳來的熱量,在此之前,我印象中的席郗辰一直都是冰冷的,「否則,我恐怕要亂想了。」

  這算不算……斯文敗類?」我呢喃。是否該慶倖酒店的工作人員懂中文的可能性很低?

  我如今終於真正明白那一句:事在人為,莫道萬般皆是命;境由心生,退後一步海闊天空。

  風輕花落定,當天氣步入深秋,我畢業到芬蘭也已半年,適應良好,雖然芬蘭的主要語言是芬蘭語和瑞典語,但好在他們教育普及程度高,英語也是他們的主要流通語,所以基本的交流可以,生活的間題也就不大了。

  而工作,我應聘進了一家廣告公司,華僑開辦的,華人跟當地人各佔一半。

  今天週末不用上班,我吃過早飯跟小姨說了聲就騎著自行車出門了。小姨的公寓靠近一所大學,環境優美不輸巴黎我的那所母校,所以我有空都會去走走,散步或騎車,當鍛鍊身體。

  我一路騎進學校,昨晚下了一場雨,但現在已雨過天晴。綠樹滴翠,不知名的果子被雨打下,在路上砸出了一地的紅窪兒。

  在我逛了一圈要騎出學校的時候,一道聲音從我背後喊道;「嘿,嘿,小姐,請你等一下!」

  我停下車回頭,一個棕髮男生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他有一張朝氣蓬勃的純西方面孔。

  「有事?」我跟對方用英文交流。

  「我是美術系的學生,我上週也看到你了,我覺得東方人都很美,你更加像畫中的人,我可不可以請你當我的模特兒?」

  「模特?」我注意到他身後背著的畫板。

  「對,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只是簡單的人物素描。」眼神非常誠懇。

  我想了想,正待開口手機就響起。我看了下號碼,對面前的人點頭道了聲歉就推著車子走出幾步,一接起,那邊低沉的嗓音傳來:「一早就想打過來,但擔心你還在睡。」

  「嗯。」

  「現在在忙什麼?」柔柔的,有幾分誘哄的味道。

  我跟他這段時間都是在遠距離交流,畢業半年總共只碰過四次面。

  「不忙,在騎車。」

  「大學裡?」

  「嗯。」

  那邊應了聲,沉默兩秒後傳來一句低喃:「安桀,我想你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他類似於甜言蜜語的話,但我還是有些不大自然,岔開話題:「你那裡現在……」我看了下表換算了下,「淩晨四點多吧?」

  我清晰地聽到一聲嘆息,「嗯,大概吧……」

  大概?

  我沒多想他含糊的言辭,看了眼身後依然站著的男生,笑道:「有人找我當素描的人物模特。」對於一切牽扯到美術繪畫的,我都會有幾分偏心。

  「認識的朋友?」語氣平常。

  「不認識,學校裡遇到的學生。」

  「學生?年紀應該不大。」

  「是,挺年輕的。」我沒什麼特別含義地說著。

  「男生學繪畫,挺難得的。」

  「嗯。」的確是蠻難得的,繪畫需要細心與耐心。「郗辰,你等等。」

  我走回那男生旁邊,讓他這麼等著總不好意思,我說:「我現在沒有空,下午或者明天行嗎?」

  對方一聽立刻說OK,「謝謝!我叫Oliver.」說著他在空白的素描紙上寫下了名字和電話撕給了我,再次開朗地道謝:「謝謝,你有時間打我電話吧!再見!」

  我被他的笑容感染,也放鬆了點心情,笑著道了聲「再見」。

  波瀾不驚的嗓音響起,「他給你留電話號碼了?」隱約還帶著笑。

  我將手機貼近耳邊,「嗯。」

  「安桀,我想我現在就想要見到你了,應該也快了……」平平的語調,然後是電話被掛斷的聲音。

  這簡短而略顯冷淡的回答以及被掛斷的電話讓我一時不解。

  我正要騎車走,卻在抬頭時停住了動作。

  前面馬路上從計程車上下來的男人,一身白色棉質襯衫,淺咖色亞麻褲,襯得他身形修長又文雅,他下了車後走向我。

  我收起前一刻不小的驚訝,等著他站到我面前。

  「你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想見到我。」他說著就俯下腰,有些涼的唇覆上我的。

  吻很淺,我想是他克制了。

  「不是說你要下周才能過來嗎?」

  「提早了。」席郗辰牽住我的手,「非常想念你。」

  聚少離多,但相處卻變得越來越自然。

  「走吧。」

  我問:「去哪?」

  「陪我。」他說得理所當然,「我想接下來兩天,你會很忙。」

  我們坐在計程車上,一路朝海邊而去,當車子停在一幢純歐式的小別墅前方,我涼詫不已,我本來以為只是來看海景,「你在芬蘭……買房子了?」

  席郗辰付錢後拉著我下車,「這房子我是在網上看到的,讓朋友幫忙處理,今天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實物。」

  房子建在平緩而鬱鬱蔥蔥的山坡上,一條寬廣乾淨的瀝青路延伸至遠處,連接蔚藍的海面。

  「我知道你喜歡帶院子的,還滿意嗎?」席郗辰問。

  「很漂亮。」我拉開白色的小門走進去,。一條石子路通向屋簷下,兩邊是草坪花卉。左右瞧了瞧,附近的住戶都關著門,只聽到風鈴的聲音。

  我回身,「我們以後要住在這裡嗎?」

  「如果你願意。」

  我忍不住輕笑了,「席先生,我現在是不是正應了那句『貴人照應,一生衣祿十足』的話?」

  席郗辰看著我,幽深的眼眸熠熠生輝,然後他忽然把我抱起轉了一圈,「安桀,我在熱戀。」

  我被他轉得有點,腳落地才說:「嗯,目前的狀況好像是的,當然,如果你……」

  接下去的話被他的吻狠狠吞下。老實說,這一招他真的很慣用。

  一分鐘後,他在我耳邊說:「陪我補眠。」

  「……」

  他笑,「如果你想那樣『睡』,我很樂意配合。」

  為什麼以前我會認為他再正經不過呢?

  席郗辰用十分鐘的時間沖完澡,之後一沾枕就閉上了眼。

  「你多久沒睡了?」我不知道他竟會這麼累。

  他的兩隻手臂環在我腰際,睡意濃重的慵懶語調散漫溢出:「四十八小時了吧,我想……」

  我站在主臥的陽臺上,海風吹來帶著晚秋的涼意。天已經有些暗,遠處海上燈塔上的燈已經亮起,四周很安靜,除了海浪特有的聲響。之前跟小姨打了電話,她現在對我跟席郗辰的事已經採取聽之任之的態度。

  上次席郗辰來,小姨跟我說:「你要真的決定接受他,我也不會做棒打鴛鴦的事,我的出發點永遠只是希望你過得好,我說他不適合你,是小姨自認長你一輩,見過的人、事比你多,比你有經驗,但我畢竟還是預測不到未來。」

  手機鈴聲響起,我被小小地嚇了一跳,馬上走進室內拿起他的手機,正要按斷以免吵到睡著的他。

  但當看到上面顯示的「晴姨」時,我遲疑了,最終按了接聽鍵。

  「郗辰,到那邊了?」沈晴渝問,「找到她了嗎?」

  「找到誰?」

  「哎,那孩子,上次那樣失控地跑出去,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安排她跟陳先生相親的確是我們考慮不周,不知道她會那麼排斥。」

  「郗辰,我知道你向來不喜歡管簡家的事。」

  「但是,你簡叔現在忙得焦頭爛額,他不知道我找你,可除你之外我不知道還能找誰。我出面她肯定更加反感,所以只能麻煩你了。」

  「安桀再怎麼說也是他的女兒。」

  「斷絕關係這種事……總不好看。」

「她現在學業也結束了,你看看有什麼辦法能把她再勸回來吧。」

「……」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我按掉了電話,真是諷刺,我前一刻還在想自己和他的未來會是怎麼樣。

  突然一道過大的力道將我往後一拉,我回身撞進一副溫熱的胸膛裡。我一愣,要掙扎,但橫在腰間的手臂卻如鐵壁牢籠。

  「安桀……」

  「放開我。」

  「不,我知道你在亂想!」他的呼吸很急,帶著一種恐懼。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

  「你在亂想什麼,安桀……」席郗辰的聲音顫抖著,「你相信我……」

  我該相信什麼?

  我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一下,我想甩開他,我想奪門而出……

  「安桀……」

  「放開我。」

  「不。」我感覺到他微顫的手指滑入我衣領,扣住了我的後頸,「不管誰怎麼說,其他的人又是怎麼認為,我只要你相信。」

  我對上他的視線,那片深黑中似是暗湧著什麼,「我該相信你嗎,席郗辰?」終於,我緩緩問出,也不再掙扎。

  他的身體明顯一震,下一秒他抱得我更緊,那樣的力道幾乎能把我揉碎。

  「不,」壓抑的聲音不再那麼緊窒,而是有點低啞,「已經不夠了安桀,現在,我要你愛我。」

席郗辰拉開我,在那坦誠露骨近乎貪婪的注視下,我竟有些害怕地別開頭。

  「我愛你,安桀……」他低頭吻我的額頭、鼻樑,然後嘴唇,我輕微戰慄著,想要推開他,這太快了,而且我的腦子現在還很亂。我懊惱自己似是被他的瘋狂感染了,繼而迷惑了。

  「我愛你……」他一遍一遍地說著,吻落在肩上、頸項。

  「等等。」我想阻攔他,開口卻發現帶著喘息的聲音已不似自己的。

  「安桀,我等了十二年,而你必須知道,男人是很卑鄙無恥的,你不會相信我在夢裡夢外褻瀆過你幾次,連我自己都覺得……但是,安桀,我不會傷害你,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再繼續下去……只要你別離開我。」

  過了良久,我最終緩緩抬起手臂環上他的肩膀。

  感覺到他的身體瞬間僵住!下一刻,他帶著情慾氣息的聲音沉吟而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我想相信他,想跟他試著走下去,想未來可以有人執手而行,而不是孤獨一人。

  我想起兒時念的一些古詩,想起他,想起那句「人生只有情難死」;而想到這一刻的自己,大概便是那句「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