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起開!」這種無法把握的局面讓傑伊焦慮起來,他雙手用力推著嗷嗚。
奈何嗷嗚玩心一起,傑伊越推,它就越把他捂得更嚴實。傑伊無法,只能伸手入懷中,捏緊了貼身帶著的鋒銳小刀,暗中警戒。
沙沙的腳步聲還在繼續,一雙細籐織就的草鞋停在了傑伊的頭頂上方。
「嗷?」對於走到跟前的人,嗷嗚並不是特別在意。突然,它耳朵一豎,扭頭看向小屋門口的方向,大尾巴頓時翹了起來。
「嗷嗚?只有你嗎?傑伊呢……」
小女孩軟糯清甜的聲音傳來,傑伊冷汗都冒了出來,喬茜怎麼這個時候醒了?!
喬茜其實是被餓醒的。她雖然昏睡了過去,但精神上並沒有那麼疲憊,反而神采奕奕的,所以長久沒有進食的胃一叫囂起來,她就醒了。
從床上坐起來,發現自己已經餓得四肢軟綿綿的,環顧屋裡,並沒有見到傑伊。喬茜還記得自己昏睡過去前,傑伊那著急的模樣,然後,她又想起了小芽。
喬茜記得在她「看」到的幻境裡,出現了葡萄籐。因為有葡萄籐的保護,她才躲過了巨手的追擊。一想到葡萄籐,就想到小芽,喬茜覺得是小芽保護了她。
才想到小芽,她就隱隱約約「聽」到了小芽的呼救聲,不是真的用耳朵聽到了,而是一種感應,一種奇妙的聯繫。
而這時,門外打鬥的聲音恰巧傳了進來,喬茜不由得緊張起來。這時她也顧不上軟綿無力的身體了,趕緊爬下床跑出了小屋。
結果只看到了趴在院子裡的嗷嗚,卻不見其他人的影子。喬茜覺得有點奇怪,然後還沒等她把話問完,就見剛剛被嗷嗚擋住的身影,這會正探出頭來往她這邊瞧——
「菲洛米娜?」
小精靈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
還是那被藥膏塗染而成的小綠臉,還是那頭淺金色的中長直髮,如果忽略掉她身上被磨破了好幾處的衣服口子,還有那明顯疲憊不堪的神色,喬茜大概會更加歡喜。
「喬茜。」菲洛米娜輕輕地打了聲招呼,吐出來的音節溫柔而動聽。這是小精靈菲洛米娜唯一會說的克利普斯語。
那隻小精靈?一直側耳傾聽的傑伊,聞言,總算是放鬆下來,放開了捏著鋒銳小刀的手。
而嗷嗚,扭頭看看滿臉笑容的喬茜,又微微撐起身子,往下看看一動不動的傑伊,再看看喬茜,再看看傑伊,嗚嗚地叫了兩聲,顯然是陷入了糾結。
傑伊感覺到眼前重現光明,往頭頂一瞥,發現果然是去而復返的菲洛米娜,才徹底放下心來。
而嗷嗚的爪子還搭在他身上,看著它那副猶豫不決的蠢樣,傑伊一臉哭笑不得。
趁著它的獸爪鬆了力道,他連忙抓緊時機想趁機逃出去,結果嗷嗚馬上反應過來,兩隻腳掌一撲,傑伊還沒移動多少,就感覺眼前一黑——再次慘遭泰山壓頂。
等好不容易側過頭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他的臉蛋都被壓變形了。傑伊撇撇嘴,頗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本來就是鬧著玩的,又不能真的捅這蠢獸一刀。
而論力氣的話,他還真不是嗷嗚的對手。對付嗷嗚,他主要是以靈巧取勝,每次都能耍得嗷嗚團團轉,誰知這一次一大意就陷入尷尬的處境……
被圍欄擋住,喬茜並沒有看到傑伊和嗷嗚的互動。她提起小裙襬,咚咚咚地跑下了走廊,來到菲洛米娜身邊,拉起她的手問道:「菲洛米娜,你怎麼回來了?」
這時候,喬茜都忘記自己餓得快發暈的事情了。
菲洛米娜歪了歪頭,露出疑惑和思索的表情,最終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喬茜的髮頂。
喬茜吐了吐舌頭,望著萌萌噠的小精靈,覺得自己學習大陸通用語的事情比較早日提上日程才行!
「茜茜!茜茜!茜茜!」這時,小芽的小奶音再次響了起來。
喬茜這才留意到,菲洛米娜手中捧著的小花盆有點眼熟,仔細一想才發現那不是她從雜物堆裡整理出來的嗎?往裡一瞧,發現小芽居然躺在裡面,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喬茜驚異的同時,頓感一陣心疼。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頭,碰了碰小芽蔫黃萎縮的小葉子,感受到它的虛弱,喬茜心裡難過起來。
明明她昏睡之前還好好的……想起幻境裡突然出現的葡萄籐,難道是為了保護她才變成這副樣子的嗎?喬茜愈發愧疚和難過了。
聽到叫聲,菲洛米娜不禁也好奇地瞅了小花盆裡的葡萄幼株幾眼,這還是她遇到的、除了生命之樹,第二棵會說話的植物!
小精靈嘗試著通過意念跟小幼株交流,但傳過來的只有虛弱、焦慮和欣喜之類斷斷續續的情緒,儼然與一株普通的低階植物無異。
好奇怪……
菲洛米娜瞪大了眼睛盯著小芽瞧,大眼睛裡滿是不解。明明會說話,靈智卻如此不全,連沃拉斯頓森林裡最低階的異植都比不上。
「咦?」喬茜一聲輕呼。
就在她的手指頭碰到小芽的葉子時,它的小籐條順著喬茜的食指纏了上來,然後整棵植株開始變淺變淡,最後居然憑空消失了!
「啊!」喬茜瞪著空空如也的手指頭,然後身前身後,上下左右找了又找,哪裡還有小芽的影子。
菲洛米娜與喬茜面面相覷,也是一頭霧水,顯然小精靈也沒有遇見過這種狀況。
喬茜有些擔心,但是在嘗試與小芽建立意念聯繫時,反饋回來的卻是類似於疲憊、困頓的信息。想起過往所讀的小說,靈物魔獸一般會通過睡眠來療傷,喬茜猜測小芽大概是陷入了沉睡。
可是它到底躲哪去了?喬茜覺得好神奇!難道是隱形了?
話說回來,傑伊哪去了?醒來就一直沒有見到傑伊,探測器也沒有發出警報,想來傑伊並沒有離自己多遠,難道是剛出門?
「菲洛米娜,你知道傑伊去哪了嗎?」喬茜一邊說,一邊比劃著手腳,希望小精靈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還沒等菲洛米娜回答,喬茜就聽到了「唔唔唔唔」含糊不清的怪聲。
怪聲的來源是……
喬茜低頭一看,只見趴在一旁、姿勢有點奇怪的嗷嗚,眼神無辜地望著她們,還歪頭賣了個萌。然而,它身下突然間伸出一隻手和一隻腳來,那隻手還在上下揮舞著!
喬茜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她就踩住了那隻手……
「唔!」猝不及防,傑伊一聲呻吟。伸出去求救的手頓時停止了動作,被喬茜踩得五指大張。
被嗷嗚埋胸的傑伊:「瓊需,素偶!」喬茜,是我!
「啊啊啊,傑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喬茜沒聽清傑伊的話,倒是看清了他的衣袖和褲腳,認出來被壓在底下的人居然是傑伊!
頓時嚇得喬茜想要跳開來,結果一急,左右腳居然打結似的,不僅跳不開來,反而又多踩了幾下。
傑伊:「……」
菲洛米娜:「……」
嗷嗚:「嗷嗚~」
神獸大人一改剛剛無辜的模樣,得意地叫了一聲。
「嗷嗚,你在做什麼?!」喬茜都要愧疚死了,嗷嗚還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她頓時火冒三丈,一邊推著嗷嗚,一邊嚷嚷,「快點起來,你想壓死傑伊嗎?!」
嗷嗚聽著喬茜氣急敗壞的大叫,卻高興極了,大尾巴搖啊搖的。壓著傑伊的爪子就是不放開,反而捂得更緊了,頗有一種護食的架勢。
傑伊不禁一陣憋氣,感受到空氣越來越稀薄,身上也越來越重,他覺得自己就算身體在結實,這樣下去被嗷嗚壓死就是被憋死!
最終,在死亡的威脅下,傑伊發揮了十二萬分的潛能,使力把嗷嗚的上半身抬了起來,然後以烤肉為誘餌,跟嗷嗚討價還價了一番之後,終於從嗷嗚的爪下逃了出來。而嗷嗚也像一陣風一樣,很開心地跑出去捕獵了。
經過一番折騰之後,兩人一獸一精靈,才終於坐在了葡萄架下,一邊享受著美味的烤肉和新鮮的葡萄,一邊傾聽菲洛米娜連比帶劃的訴說。
原來,小精靈跟喬茜和傑伊告別之後,就一路順著峽谷,尋找結界薄弱或者未曾覆蓋的地方。
一路走去,遇到不少驚險的時刻。因為峽谷兩端是懸崖牆壁,並不是每一處都有空間供人行走。遇到這種情況,菲洛米娜只能攀爬著峭壁一路過去。有一次,差點從峭壁上掉落谷底,幸好崖壁上生長的小樹救了她,藉著那顆小樹,她才得以安全地回到地面上。
可這些,並不能阻止菲洛米娜,她迫切地想要回到部落,迫切地想要見到自己的親人們,迫切地想要再次沐浴在生命之樹的光輝下,尤其是在沃拉斯頓森林就在眼前的時候。
然而,最終,在歷經千辛萬苦,連夜搜尋嘗試之後,結果卻令菲洛米娜沮喪無比。
說到這裡,一直表現得勇敢堅強的小精靈,終於忍不住,一顆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那雙美麗的眸子裡掉落下來。她低聲啜泣著,帶著哭音喃喃地道:
「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