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天然的樹洞,樹洞之中並不昏暗,可以令人清楚地看到洞裡景象。樹洞中央的土地上,設了一座簡樸的祭壇,喬茜知道,那是精靈一族為新生兒進行洗禮的地方。
而在祭壇之下,喬茜終於見到了她的小黑貓。
莉娜被安置在了一片籃子大小的葉片之上,小小的蜷縮成一團,沒了往日的張牙舞爪,看起來柔弱又可憐。
她微閉著眼睛,呼吸急促,脖頸間的小珠子隨著她呼吸的節奏一起一伏著。細弱的呻吟從她的喉底溢出,聽起來十分痛苦的樣子。
「莉娜……」喬茜伸出小手,心疼地摸了摸她頭頂上的軟毛。
「喵嗚——」小黑貓低低地叫了一聲,幾乎聽不到聲音。
此時此刻的莉娜,只覺得像置身於火焰之中炙烤一般,渾身的血液都在翻騰燃燒,像要將她燒成灰燼,而她卻無法反抗,只能硬生生地忍耐著。
一片黑暗的虛空之中,她好像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小身影,她朝她走來,像過去的無數次一樣,舔了舔她的額頭,然後又轉身,漸漸地走遠。
姐姐……姐姐……她在虛空中吶喊,只希望能留住她。
莉娜,姐姐不能陪著你了,你一定要堅強。
她好像聽到了安娜在跟她說話,可是她聽不懂,為什麼不能陪著她了?她們的分開只是暫時的,她一定會強大起來,她一定會回去找到她的!她們說好要一直在一起,一輩子都不分開的……
「喵嗚……」小黑貓的眼角,沁出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小樹精見狀,小小的五官心疼地皺成了一團,它又拽了拽喬茜的頭髮,希望她可以想想辦法。
「就沒有辦法可以減輕她的痛苦嗎?」看到一向堅強的莉娜居然落下了眼淚,喬茜心底一酸,看向科威里夫大長老,問道。
「噢,真是可憐的孩子,不過這是覺醒的必經之路,恐怕沒有人能幫得了她。」
喬茜一怔,因為回答她的,是一道陌生的女聲,蒼老中帶著慈祥——是一個老奶奶的聲音。
她呆呆地抬起頭來,站在她身邊的少年,也抬頭望向了樹洞的頂端,那裡是一片朦朧的綠色雲霧,微微發著瑩光,令人看不真切。
「噢,親愛的諾恩絲,您醒了?」精靈女王抬頭,面帶微笑地說道,語氣中帶著親暱和尊敬。
喬茜下意識地開啟了探測器:
名字:諾恩絲
品種:樹精
生長狀態:成熟期
本體:生命之樹,亦稱世界樹,乃孕育精靈一族的母樹
魔法屬性:木
負面狀態:魔種寄生
狀態描述:持續損失生命,生育能力與生產質量下降等
看著探測器上最末尾兩行所顯示出來的信息,喬茜瞪大了眼,很想用手背揉揉眼睛,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除了傑伊,沒有人察覺到喬茜的異樣,就算看到了,也只會以為她是因為突然聽到生命之樹說話而感到驚訝而已。
「噢,溫妮莎,我什麼時候又睡著了嗎?」那道慈祥的聲音再次響起,她似乎打了個哈欠,「真是抱歉呢,其實我感覺比平時精神了許多呢。」
諾恩絲就像一個普通的老婦人,絮絮叨叨地跟自己的兒女說起自己的感受。
「這都多虧了你昨晚給我帶來的、噢、那是什麼來著?對了,神聖之水,是的,就是這個名字。」生命之樹念叨著,又問道,「這兩位,就是你和威克里夫所說的,為我帶來了神聖之水的小客人嗎?」
「您好,尊貴的生命之樹閣下。」傑伊主動地自我介紹起來,他彬彬有禮的回答,贏得了生命之樹的好感。
「噢,可愛的小傢伙,你的先祖可是黃金聖龍一族?我感受到了老朋友的氣息。」諾恩絲充滿愉悅地說道。
一根籐蔓蜿蜒而出,伸到了傑伊的面前。那根籐蔓極有靈性,上上下下的抖動著,似乎在打量著傑伊。這吸引了小芽的注意,它撲打著薄翼,好奇地跟著那籐蔓打起轉來,一時竟將對小夥伴的擔心忘在了腦後。
而嗷嗚卻安靜地蹲在傑伊的腳邊,看著那籐蔓挑了挑眉,時不時地齜齜牙。
「我想是的,尊敬的生命之樹閣下。」傳承記憶中,他的先祖確實是一條渾身金黃色的黃金聖龍。
「噢,叫我諾恩絲就可以了,你是叫傑伊嗎?」
「是的。」
「噢,很高興認識你,小傢伙!唔,你居然是一個混血兒,不過血脈如此精純,是第一代的混血嗎?」生命之樹像是在發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然後她又自我否定道,「噢,這個氣息也不像啊……真是個有趣的小傢伙!」
傑伊想起了身上偶爾會出現的鱗片,這一點他還沒有告訴喬茜。神格碎片在將他的龍族血脈不斷純化,到最後,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他的心中也沒有底。
「噢,可愛的小傢伙,你不需要感到徬徨。相信我,你將來肯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存在。」生命之樹的籐蔓慢悠悠地繞著傑伊轉了個圈,「不過在那之前,你最好學會收斂自己的氣息,孩子。」
「氣息?」傑伊皺起了眉頭。
「是的,小傢伙,你最好學會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普通人,那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生命之樹神秘兮兮地說道,「不然,你可能會遇上一些麻煩。」
或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傑伊之前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他不由追問道:「那要如何收斂自己的氣息呢?」
「噢,這就要看你自己的了,我可幫不了你呢。」生命之樹特別神棍地說道。她將這個問題拋回給了傑伊,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喬茜身上。
「噢,可愛的小天使,你就是喬茜嗎?」圍繞著傑伊的籐蔓又繞到了喬茜的面前。
「您、您好……」
「不要緊張。」諾恩絲親切地說道,「歡迎回家,小可愛。」諾恩絲的籐蔓湊近了一些,頂端上的樹葉,像一隻大手一樣,拍了拍喬茜的腦袋。
生命之樹很溫柔,那輕撫的力道,柔聲說話的語氣,像極了喬茜前世的奶奶,讓她塵封多年的記憶,又如潮水般湧上了心頭。
喬茜突然覺得鼻子一酸,使勁眨了好多次眼睛,才將湧起的淚意壓了下去。
她以為在異世這麼多年,她早已忘記了往事塵煙,卻不想,那些曾經溫暖她整個生命的記憶,依然清晰而完整地保留在某個角落裡,只等著她偶爾想起時,便一股腦兒地跳出來,打她一個措手不及。
「噢,孩子,你看起來如此傷心,這是為什麼呢?」生命之樹的語氣中帶上了輕哄,她安慰地輕撫著喬茜的臉頰,說道,「不要擔心,你懷裡的小傢伙,很堅強,相信她一定會挺過去的。」
這樣的語氣和動作,真的好熟悉……喬茜好不容易忍下的淚意,又有了氾濫成災的趨勢。
「或許,你的神聖之水,對她也可能有幫助哦。」見安慰不起作用,生命之樹沉默了一下,又建議道。
聽到生命之樹的話,精靈女王微皺了一下眉頭,也不知這神聖之水還有多少,如果用完了,諾恩絲要怎麼辦?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精靈女王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不過,溫妮莎看了看喬茜,又掃了一眼她懷裡正在進行覺醒的小黑貓,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喬茜慌忙地眨了眨眼睛,平復了情緒,然後說道:「好的,那我試試看。」說著,她熟練地從衣領裡抽出了安吉麗娜之戒,從戒指中拿出了神聖之水。
傑伊伸手接過了昏迷不醒的小黑貓,讓喬茜捧了一把神聖之水,湊到小黑貓的嘴邊。可能是本能驅使,意識模糊的小黑貓,竟伸出了小粉舌,主動地舔舐喬茜的手心中的液體。
喬茜見此,不由驚喜地看了傑伊一眼,傑伊也回望著她,溫柔一笑。
「真的有效呢!」喬茜說道,「謝謝你,諾恩絲!」
「不客氣,我的小可愛。」諾恩絲的語氣輕快,聽上去也十分歡喜,然後她話鋒一轉,說道,「噢,這個戒指是……」
喬茜這時候才意識到,她竟然不知不覺中放送了心防,不小心將無限空間之戒暴露了出來。不過,看精靈女王她們面色如常的樣子,看起來對這枚戒指並不怎麼在意。
或許,在她們眼中,這只是一枚普通的空間戒指,並沒有放在心上,倒顯得她有些小心過了頭。
「這是亞爾維斯送給我的。」喬茜也坦然起來,對生命之樹說道。
「是啊,亞爾維斯那個孩子,也好久沒有回來了呢……」
諾恩絲陷入了回憶之中,她想起了那個她最喜愛也最心疼的孩子……